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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无声的刺杀

    鸿胪寺偏殿中,范进忠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怒目圆睁的将军,叹气道:“王将军莫要动气,范某也是肺腑之言啊,想当初王将军随先皇北上抗辽,高平之战王将军勇猛过人,斩杀辽寇一百三九人,至今范某回想起来亦是钦佩至极!”

    “可惜幽州之战王将军功败垂成,落得今日境地,范某为官多年,不免觉得可惜了!”

    王阐将腰间长刀横放在桌前,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甘愿做李光义的狗,来当说客,王某至幽州之战后便不曾动刀,若是今日你极力要当这说客,王某不介意先拿你开刀!”

    身旁喝的醉醺醺的孙友仁听到这话,顿时酒醒一半,慌忙抱住王阐的双手,急匆匆说道:“王兄,莫要冲动!莫要冲动!,转身走向身后的范进忠说道:“范兄,我这兄弟就这脾气,还请范兄多担待,今天酒喝的有点多了,改日,改日兄弟我亲自摆宴款待范兄赔罪如何?”

    范进忠笑了笑,一把将喝的醉醺醺的孙友仁推坐在椅子上,正了正衣襟,听到王阐的话后他也不再掩饰,恶狠狠地说道:“姓王的,李大人是念在与你同一个战场厮杀过,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却三番五次不识好歹,实话告诉你,想杀范某,你恐怕还不够资格!”

    偏殿中的气氛低至极点,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王阐缓缓起身,一只手抓起横放在桌前的长刀,冷笑道:“好一个山河动乱,奸臣当道,这最大的奸臣恐怕便是李氏兄弟二人吧,不识先帝圣恩,枉为人臣,如今他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柱国,他还想要什么?难不成想要谋图皇位?几日前,派李光义这小儿前来当说客,今日又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当王某没读过几天书,不明白其中道理?”

    瘫坐在椅子上的孙友仁醉意全无,睁大了眼睛看向范进忠,看着范进忠凶狠的表情,孙友仁惊恐万分。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范进忠便不再有所保留,略带调侃的说道:“奸臣?手握禁军羽林卫六千人,不听上柱国调令,这算不算奸臣?以武犯禁,威胁朝廷命官,这算不算奸臣?别以为你给皇帝背过黑锅范某就得迁就着你!”

    话音刚落,王阐猛的一掌拍向桌子,强大的冲击下饭桌四分五裂向着四周炸裂开,一柄长刀飞跃而起,王阐一把握住刀柄,脱鞘的长刀闪过一阵寒意,刀尖直指范进忠。

    “王某说过,侮辱先帝者,死!”

    被吓的双腿瘫软的孙友仁见到同乡兄弟抽刀要砍了身旁的顶头上司,他不傻,独自喝闷酒的时候就猜出来大概,身旁的这位上司明显是为了拉拢自己兄弟,他这兄弟什么脾气他知道,现在拔刀相向,他夹在中间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心中万分懊悔,悔不当初为了鸿胪寺卿的位置将自己好兄弟至于此地。

    虽然双腿瘫软,手无缚鸡之力,孙友仁还是毅然决然地朝着王阐扑了过去,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为了一时之快杀了鸿胪寺卿,按照周朝律法,理应当斩,他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在这丢了命。

    就在孙友仁扑上去的一瞬间,一阵疾风吹动窗户,偏殿内的蜡烛尽数熄灭。

    一道身影陡然穿过,伴随着一倒地声后,屋中死寂无声。

    孙友仁倒地后胡乱地摸索着,直到摸到一片粘稠的液体,液体尚有余温。

    血。

    偏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再往前摸去,是一把刀柄。

    蜡烛这一刻被点燃了。

    偏殿内,鸿胪寺司丞、主簿数人站在门外往里面张望,一脸惊恐的鸿胪寺卿范进忠望着眼前浑身是血的王阐,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人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瘫坐在地上,手握匕首,双手手沾满鲜血的孙友仁愣在当场。

    ……

    站在不远处高楼之上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颗大光头格外显眼,正观看着眼前一幕。

    矮个子的瘦和尚说道:“阿弥陀佛,好一招借刀杀人,那人好快的身手!”

    高个子胖和尚低头道:“师父,小小僧只看到一道身影闪过,如何出招却是没看见,不知是何人?”

    瘦和尚摇头道:“小僧也不知是何人,应该是江湖中的杀手,刚才那一击直刺胸口,一击毙命。”

    胖和尚不解地问道:“那王阐将军师父不是一直说是个不错的人吗?刚才为何不出手相救,如果师父出手,想必能够接下!”

    瘦和尚摇了摇头,开口道:“救他一人便要牺牲更多的人,有些事情小僧阻拦不了,这便是势!若小僧一味地救下他,便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这场争斗,这是大势,小僧也阻拦不了!”

    胖和尚摇了摇头道:“不懂。”

    微风拂过树梢,自称小僧和小小僧的俩和尚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鸿胪寺内,两队羽林卫将鸿胪寺团团围住,与其说是围住,更确切的说是保护,毕竟朝中藩王、刺史大部分人都下榻在此。

    从门外走进一群人,身着清一色的深灰色服饰,胸前正中央绣着一个大大的“理”字,来的正是大理寺的捕快,带队正是大理寺总捕头林统。

    林统走进那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偏殿,王阐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血已经基本流干,一把三尺长的匕首正中脖颈位置,刀柄上印着一只血手印。

    此时,被一众捕快看守的鸿胪寺少卿孙友仁,呆坐在角落,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好友的尸体,他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一定是个梦,可是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鲜血时,却又被狠狠地拉回现实,王阐真的死了。

    晕厥昏倒的鸿胪寺卿范进忠在一众医官救治下,现在已经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双手颤颤巍巍地抓着医官的手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

    “总捕头,这案子有些棘手啊!”,跟在林统身后的捕快马六轻声说道。

    “哦?说来听听”

    “属下以为,根据殿内地上散落的残羹冷炙和门外司丞的的证词来看,是鸿胪寺少卿孙友仁邀请了同乡好友羽林卫统帅王阐将军,属下也核实过,二人确实是同乡好友,另外这位大人便是鸿胪寺卿范进忠,总捕头应该认识的!”

    林统点了点头,“确实见过几次,有些许印象!继续说!”

    “从司丞、主簿的证词中,属下还注意到一点,就是期间三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且门窗完好无损,殿外值守的侍从也证实了殿内只有三人,并无其他人进入,属下以为,只要摸清楚三人争吵的内容,此次凶杀案便可水落石出!”

    林统点了点头,双手负后道:“不错,小六子你分析的不错,这件案子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孙友仁邀王阐将军赴宴,范进忠作为鸿胪寺卿自然一起陪同,期间三人发生了争吵,王阐将军军武出身,脾气暴烈,便拔刀相向,这一点从王将军手中的脱鞘长刀可以看出,而孙友仁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争执中无意间刺中王阐将军的脖颈,致使王阐将军直接身死,鸿胪寺卿范进忠昏厥倒地,这也是先前众司丞、主簿见到的一幕。”

    马六弯腰拱手谄言道:“总捕头所言有理,属下虽能推断一二,却远远不及总捕头,这样看来,杀人凶手便是孙友仁,属下这就将此人押往大理寺。”

    林统摆了摆手,示意马六将人押送大理寺,并安排医官将范进忠送回卧室,自己则转身出门,望着初秋夜幕,长叹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笑意。

    ……

    某处院落内,一间昏暗小屋内坐着两个人。

    年轻书生模样的李光义悠闲地喝着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向正襟危坐,紧闭双眼的兄长李元祯,开口道:“放心吧,兄长,有龚先生出手,天下间还没几人能躲得过,请不必担心!”

    李元祯摇头道:“愚兄倒不担心那龚澄枢,只是可惜了王阐呀,他若死在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今日偏偏死于江湖武夫手中,愚兄心中不免有些惭愧啊!”

    李光义点了点头,手中把玩着杯子,笑道:“可是他若不死,你我兄弟二人便难成大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者说若是兄长落在他手中,我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很难说谁对谁错,过去了就过去了,兄长不必自责!”

    良久,小屋中灯火摇曳,端坐在椅子上的李元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支锋利的羽箭从夜色中飞出,直穿小屋的门板,箭尾上夹带着一封信。

    李光义起身开门,取下信后,匆匆关上房门。

    一抹笑意浮现在李光义的脸上,笑道:“范进忠果然是好计策,这招借刀杀人,把罪名全部推给了鸿胪寺少卿孙友仁,这下兄长可高枕无忧了,只要剩余四卫在我们手中,此事便成了!”

    一直端坐的一旁的李元祯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明日我便进宫面圣!后面依计划行事,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身后的李光义弯腰拱手道:“弟明白。”

    初秋的深夜狂风大作,乌云遮盖了夜空中微弱星辰。

    暴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