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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江湖、庙堂

    乌云盖顶,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远在西南的随州城,繁星点缀夜空,初秋的夜风吹袭,行走的路人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

    朱雀大街上,王记酒馆的掌柜王德胜坐在柜台前敲打着算盘,时不时抬起头听几位外乡的江湖剑客闲谈。

    随州城再往南五十里就是南唐地界,自元宗皇帝赵荣登基后,曾经发布旨意公告天下,大意就是朝廷对江湖帮派之间的争斗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江湖之事不参与、不插手;

    其中还制订了三不许用以约束江湖帮派,一不许走私盐铁、贩卖人口,二不许持强凌弱、祸及无辜,三不许草菅人命、祸国殃民,如果哪个帮派违反其中一条,朝廷不介意派大军铲除。

    三不许颁布后,江湖上确实平静了几年,其他诸国听闻后,也效仿周朝的三不许,用以约束江湖帮派,此后庙堂归庙堂,江湖归江湖。

    酒馆里,六名身着青灰色衣衫的剑客安静地坐在一旁喝着酒,听着身边的虬髯大汉吹嘘着。

    虬髯大汉桌前放着两柄开山巨斧,酒意正浓,解开衣衫丢在一旁,光着膀子又饮了一碗,朗声道:“你们猜怎么着,老子一斧头下去,那刀客吓尿了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奶奶的,就这怂蛋还出来混江湖,真是可笑!”

    旁边的看客听闻哈哈大笑,外号“活阎王”的虬髯大汉说罢,又倒了一碗酒,起身对着正在打算盘的王德胜嚷道:“掌柜的,再来一坛酒!”

    王德胜听闻匆匆放下算盘,抱着一大坛酒送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六名剑客中的一位,招呼着王德胜道:“掌柜的,送坛酒。”

    尖锐的声音打破聒噪的酒馆。

    王德胜还没来得及回答,虬髯大汉转过身望着一旁桌上的六人,六人面容清秀,脸上没有一丝胡须,白嫩的皮肤让这位外号“活阎王”的虬髯大汉咽了咽口水。

    虬髯大汉缓缓靠近,一只手端着刚刚斟满的酒碗,另一只手搭在那名年轻剑客的肩膀上,谄媚道:“小哥打哪里来啊,听口音不像是周朝人士!”

    那名年轻剑客对面中年人起身拱手道:“我等来自南唐江州,今日路过此地,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得罪?不不不,在下程道山,承蒙江湖兄弟抬举,人送绰号“活阎王”,只是想结交些江湖朋友,特别是这位小哥,长的可真是娇艳,让人怜爱啊!”,说罢,一只黑漆大手从肩膀往下摸去。

    那年轻剑客浑身抖动,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的中年人,中年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

    直到“活阎王”程道山的黑漆大手抚摸到年轻剑客白皙如雪的小手时,年轻剑客猛然起身,一巴掌拍在了程道山脸上,程道山只觉身体倒飞出去,稳了稳身形,脸上炙热疼痛传来,坐在程道山桌前的几名刀客猛然起身,朝着这边看去。

    酒馆掌柜王德胜往后退了几步,他虽然没见过江湖帮派拼杀,在这小酒馆几年里,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个大概,真的打起来,自己贸然上去怕不是被捅成刺猬,身形一转,躲在了柜台后面。

    中年男子低头坐下,和另外四名剑客自顾自地喝着酒。

    程道山看到这一幕,回头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复而笑道:“手劲还不小,程某喜欢,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程某就喜欢解渴的小哥”,说罢一个大步向前,一把扯住年轻剑客的肩膀就往怀里抱。

    年轻剑客右脚踏地,被程道山拉扯住的身形岿然不动,任凭程道山如何用力,年轻剑客始终站在原地。

    程道山双手变换手势,朝着年轻剑客胸前扑来,年轻剑客身形一闪,一脚将饿虎扑食的程道山踢出数丈远,跌落在地上,冷冷地说道:“恶心,该死!”

    酒桌上的五名刀客抽刀而起,一拥而来。

    年轻剑客猛然拔剑,酒馆烛光摇曳,只一个瞬间,一抹剑光从五名刀客脖颈处闪过,鲜血喷涌而出,酒馆里的看客只觉浑身汗毛立起,醉意全无,一个个的愣在当场。

    王德胜吓得窝在柜台后面,捂着嘴巴,浑身发抖。

    几具尸体坍倒在地板上,鲜血染红了地板。

    “杀人了,杀人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到,呆在一旁的看客听闻脑袋也清醒过来,这时候也不管江湖名号了,平日里侠肝义胆的绿林好汉,此时一个个拼了命的往门口挤去,酒馆的门都被这群江湖好汉挤烂了。

    年轻剑客缓缓走向倒在地上的程道山,那名外号“活阎王”的虬髯大汉此时正大口地喘着粗气,见到年轻剑客走来,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皮肤白皙、面似小娘的青年剑客此时如同杀神一般。

    “恶心,该杀!”,年轻剑客又是冷冷地说道。

    瘫倒在地的程道山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好在一众江湖看客早已经逃散,他心一横,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大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这个时候名节在性命面前算个屁,酒馆的地板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年轻剑客越走越近,程道山只觉胯下一股暖意,一股温水不争气地从裤子里流了出来……

    身后桌上的中年男子起身尖声道:“已经够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说罢朝着门外走去,临近柜台时,从怀中摸出一块金子,丢在了台上,其余四人也起身紧随其后。

    听到中年人的话后,程道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什么江湖人的脸面,在看到年轻剑客随意的一剑后,他已经决定不要这个脸面了,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剑客望着眼前跪在地上浑身恶臭的虬髯大汉,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冷笑道:“恶心!”,随后一个健步走出门外,与另外五名青衫剑客消失在夜幕之中。

    ……

    再说到洛阳城,太极殿内,八岁的小皇帝赵宗训看着白公公送来的折子,瘫坐在书房椅子上,嘴里念叨着:“王阐将军死了……王阐将军竟然死了……”

    赵宗训双手负后,俨然帝王身姿,对着跪在地上的白公公说道:“给朕传上柱国李元祯到御书房,对了,把大理寺总捕头也传过来。”

    白公公点头退出御书房,带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朝着宫门外走去。

    关押在大理寺的孙友仁脸色苍白,身体卷缩在牢房角落,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远处是王阐将军的身影,身影猛然回头,朝着孙友仁喊道“孙兄,为何害我,为何害我……”

    子时已过,雨后洛阳城升起一层薄雾。

    鸿胪寺内,范进忠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双手负后站在窗前独自看向夜空,口中喃喃说道:“这天要变了。”

    太极殿内,小皇帝赵宗训将手中密折递给了李元祯,李元祯看过之后大为惊讶,口中说道:“王阐将军乃是微臣多年好友,高平之战若非王将军,我大周恐难以击败如日中天的契丹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将军统领羽林四卫,怎得竟死于鸿胪寺中?”

    赵宗训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大理寺总捕头林统,平淡地说道:“林捕头,和李爱卿说说吧!”

    林统便将鸿胪寺中发生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其中也包括自己的推理,只是鸿胪寺卿范进忠暂时还处在疯癫状态,没办法印证自己的猜想。

    说罢,林统看了看这许以承诺的上柱国大人李元祯,林统出身乡野,入朝为官全凭着自己少年时的满腔热血,已经而立之年的林统已经在总捕头位置上整整待了十年,他少年成名,二十岁便已是大理寺总捕头,十年间年复一日的抓捕凶犯,从没有一丝怀疑自己年少时的决定。

    直到有一天,一起凶杀案牵扯出赵氏皇族,当杀人凶手被恭恭敬敬送出牢房的时候,他依然记得对方嘲弄般的眼神,那一刻,他心中的信念崩塌了……也是在不久前,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找到了他。

    “若是有一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会如何?”

    “若是有一天,法理大于皇权你又会如何选择?

    这是那位年轻书生给他的承诺,后来林统才知道他叫李光义,他有位兄长,名叫李元祯,官拜上柱国……之后一颗种子便在他心中慢慢发芽了……

    李元祯听完林统的话后,转身对赵宗训拱手道:“陛下,明日便是九月初八,这也是天眷年第一场朝会,王将军遇害的消息无论如何都要保密,事关朝廷威严,此事万万不可声张,羽林卫乃皇家卫帅,微臣建议羽林四位应先由副统帅韩通暂领,对外宣称王将军告病于家中修养,待朝会结束后,再行商议。”

    小皇帝赵宗训点了点头道:“李爱卿果然深思熟虑啊,朕看就依爱卿所言吧,暂时封锁王阐将军遇害的消息。林捕头,知道此事的还有哪些人啊。”

    林统战战兢兢地回道:“启禀陛下,还有鸿胪寺中司丞、主簿,负责外围的羽林卫、医官以及近乎疯癫的鸿胪寺卿范进忠。”

    “白公公,速传朕口谕,命众人对今晚之事守口如瓶,不得声张,否则严惩不贷。”

    白公公跪地接旨,转身朝着鸿胪寺方向走去。

    离开太极殿,李元祯大步走在前方,身后林统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内,良久,林统缓缓开口:“李先生的话可信吗?”

    “当然可信”,李元祯没有丝毫犹豫,继续朝着宫门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林统回头望了望太极殿方向,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