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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新桃换旧符(一)

    太极殿外,禁军羽林卫左右神策、左右神威会同泰山营一万步卒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共计五千余众全部倒戈。

    弩箭挂弦,刀甲环饲。

    赵宗训颤颤巍巍地推开太极殿的大门,望向站在殿外身穿龙袍的李元祯,眼神中满是疑问。

    恐惧,震惊,疑惑,背叛如同决堤的河水涌入心头,八岁的小皇帝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

    ……

    另一边,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位羽林卫左右统领带领着五百精锐跟随在李光义身后,跨马前行,朝着鸿胪寺方向奔去。

    不久前,得知泰山营甲士穿过会通门直奔皇宫而去的消息后,两人大喜,立刻召集麾下四千余众策马奔向太极殿,途中与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在会通门遭遇,已经失去统帅韩通的五千余羽林卫此时毫无斗志,纷纷投靠了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位左右统帅。

    得知总统领韩通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斩杀后,王审琦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宫方向。

    接近万人的羽林卫在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而去。

    恰巧半路上遇到准备前往鸿胪寺的李光义。

    王审琦朝石守信使了个眼色,便跨马朝着李光义走去,拱手道:“李兄别来无恙啊,我与石兄打开北门后,便立刻收拢人马奔东门而去,在我与石兄极力劝说下,左右龙武、左右神武五千余众全部归顺,韩通一干负隅顽抗者已被诛杀!”

    不知东门变故的李光义随即开怀大笑,“王兄、石兄二位果然是大将也,如此一来,何愁大事不成啊!”

    三人寒暄几句后,羽林卫左统领石守信只带领五百精锐,其余卫士跟随泰山营甲士一同合围皇城……

    一场颠覆天地的大劫难即将开始上演,而远在几里外的鸿胪寺中,各州刺史、藩王此时丝毫没有觉察异样。

    暴雨过后,万物寂静无声。

    李光义脱下身上蓑衣,随意撩起袖袍擦拭着脸上的雨水,轻声道:“自显德五年最后一次伐唐,到赵荣驾崩小皇帝即位,这长达数年的谋划今日也终将告一段落,两位将军既是家兄的结义兄弟,又是朝堂的得力干将,有些话李某今日也是不吐不快,想要告知两位将军!”

    两侧跨马前行的石守信和王审琦双双拱手,眼神中略带疑惑,“李兄,请直言!”

    李光义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此事已成,两位将军理所应当在京中加官晋爵,以家兄与两位将军的交情,封个异姓王也是不难。两位也是知道,一旦家兄登基后,便会举兵征讨南唐,届时北地空虚,契丹人必将南下。李某思来想去,满朝武将唯石兄和王兄可担此重任,一来可盯防北地契丹人,二来可以堵住天下读书人的嘴,我等造反并非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数以万计的生民,所以李某在此希望二位将军能以大局为重,待家兄登基后,能够主动请缨前往北地镇守莫州!”

    两位将军四目相对。

    石守信一路无话,对于王审琦先前欺瞒李光义的事耿耿于怀,虽说造反时二人大开北门逃离,但是这冒认功劳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开口道:“李兄,我石某是个粗人,显德元年时我等就追随大哥,早已把生死抛之脑后,这几年享得福也享了,是该为国出力了,李兄放心,南唐只管放心打,莫州有石某和王兄在,只要耶律敌禄敢来,就别想活着走出莫州城!”

    一侧的王审琦听闻石守信如此说,也是明白这位兄弟的心意,慌忙拱手道:“我王审琦不才,愿与石兄前往莫州,耶律敌禄!六年前老子差点宰了他,若是敢来莫州,定斩了他的脑袋当夜壶!”

    三人仰天大笑,驱马朝鸿胪寺奔去。

    亥时初,夜空微风起,孤鸟凌空飞。鸿胪寺外,两千羽林卫已经将四周团团包围。

    寺内,六十余名刺史也是各自回房休息,年纪大点的已是受不了寒秋夜风,屋内生起了炭火。

    年轻刺史宋元振站在窗边,双手负后,耳边回想起那人的话,“你这四书五经算是白读了!”,平淡地说道:“姐夫,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宋元振唤作姐夫的人便是如今周朝的权臣李元祯,这层关系只有身边少数人熟知,就连先帝赵荣也不曾得知。

    对于这个姐夫,宋元振有时也是无可奈何,两人关系淡如清水,只是偶尔聊几句家事,朝堂上的事一概不提。两月前,李光义亲自前往灵州登门拜访,宋元振依照礼数接待了他,没谈几句便被宋元振请出宋府,至此二人再无来往。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元振急忙推门而出,迎面撞上一道身影,那身影应声倒地,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嘴里大喊,“不要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封疆大吏,不要杀我!”

    宋元振定睛一看,正是并州刺史石玉祥,宋元振将他扶起,带回了房间内。进了房间,浑身是血的石玉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宋元振见他这副模样,连忙问道:“石大人,外面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般模样!”

    惊魂未定的石玉祥眼神呆滞,满手的鲜血随意在官袍擦拭,他大口喘着粗气,“泽州刺史顾长卫被杀了!”

    宋元振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里是洛阳,有谁胆子这么大,敢杀朝廷命官与,再说门外可是有两千羽林卫保护!

    “保护?哈哈哈哈”,坐在地上的石玉祥一阵痴笑,“可杀他的就是门外羽林卫!”

    宋元振听罢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

    他猛然想起一个人。

    李元祯!

    宋元振急忙推门掺扶着挣扎不肯出门的石玉祥朝着鸿胪寺外走去。于此同时,听见声响的人也陆续起身出来查看,见到躺在门外泽州刺史顾长卫的尸体皆是大惊。

    面对众人责问,一直站在门外的大理寺总捕头林统此时推门而入,“人是我杀的,诸位大人,林某再说遍,奉上柱国之命,自现在起,再有人想要走出鸿胪寺的大门,不管是谁,一律格杀!”

    有人喧闹,有人责骂,有人冷看……

    吵闹声惊起鸿胪寺众人,直到三位藩王赶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了解事情来由的汝州刺史何淼向三位王爷述说经过。

    听罢,平南王赵显眼神冷冷撇向林统,质问道:“就算当今圣上也不会下如此旨意,当众砍杀朝廷大臣,李上国是奉谁的旨?再说李上国已然挂帅北征,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捕头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待朝臣!”

    说罢,赵显对着门外羽林卫喊道:“王阐将军何在?,平南王赵显要见他。”

    身后发出一阵冷笑,“王将军你怕是见不到了!”

    一身影慢悠悠走来,待走近后众人才看清楚,来人正是鸿胪寺卿范进忠,众人疑惑,自昨日后就没见到此人,询问后才得知范进忠身染重疾卧床不起,此时怎会生龙活虎的站在面前。

    “王阐已经死了”,范进忠略带笑意道。

    听闻石众人皆惊,赵显刚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秦王赵德拦住,他转身望向林统,面无表情,“是不是本王要进宫面圣你也要杀?”

    林统见是秦王赵德开口,立刻俯身拱手道:“启禀秦王殿下,下官不会对王爷拔刀,但是门外的羽林卫会,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在下,一切等李大人来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李大人?朝里除了李元祯之外,还有哪位李大人?”,赵德问道。

    门外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

    “当然有!”

    门外一人高声朗道。

    李光义翻身下马,跨门而入,身后跟着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位统帅,百余名精锐羽林卫持刀进入鸿胪寺,将门院众人围住。

    他一身书生打扮,站在众人面前,对着众刺史和藩王拱手笑道:“诸位大人,在下李光义,不是什么李大人,今日是奉燕国皇帝圣旨而来,劝谏各位大人!”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人群中有人大喊,“哪里来的燕国!”

    李光义拍了拍额头,笑道:“你看,忘记和诸位大人说了,自今日起,周朝改名为燕,愿意归顺燕国者前朝旧事一笔勾销,李上国说了,诸位都是弘股之臣,治国经世良才,莫要辜负李上国一片苦心,明日李上国受禅登基还要仰仗诸位大人呢!”

    人群中一片哗然,三位藩王面面相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向冷静的秦王赵德一个跨步上前,扯住李光义的衣领,厉声问道:“李元祯现在何处?……”

    没等赵德问完话,石守信和王审琦便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李光义拍了拍两人肩膀,“两位将军不必动怒,对待王爷怎么能如此无礼,都把刀放下!”

    石守信和王审琦收刀冷看众人,他们不知道李光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照二人秉性,什么王爷,刺史,直接乱刀砍死省的跟他们啰嗦。

    “事已至此,李某也不欺瞒诸位大臣,一个时辰前家兄李元祯已亲率泰山营一万步卒,羽林卫九千余众包围了太极殿,小皇帝赵宗训已经签了禅位诏书,将这天下传位于家兄。”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听闻瘫倒在地,有人面露一丝喜悦,有人呆立当场,有人愤然责骂。

    “乱臣贼子!安能将窃国这等大逆不道之举说的如此理所应当!李元祯狗贼,你是本朝最大的罪人!”

    “李元祯狼子野心,犯上作乱,理当诛灭九族!”

    “大逆不道之徒,做臣子的安能觊觎皇位,有违天理人伦。”

    ……

    几道黑影闪过,剑光在人群中飞速闪过,高声责骂的几名刺史应声倒地,头颅跌落在地。一向久居官场的刺史何时见过如此场面,吓得惊叫连连,四散开来。

    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十几名黑衣剑客,持剑而立。王审琦和石守信互看一眼,一脸的尴尬。

    李光义抬头拱手道谢,继续说道:“李某读过一些书,懂得一些道理,不过在李某看来,这天底下最大的道理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都是各州刺史,封疆大吏,混迹官场多年,不会连这点道理也不明白吧,若不是家兄看重诸位才能,岂会让李某亲自前来劝谏?干脆像刚才一般一刀砍了岂不是干净利落?”

    李光义指了指站在屋顶的十余名剑客开口道:“不瞒各位大人,像如此身手的剑客,还有三十位在数日前已赶往各地刺史府!”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脑海里浮现出府中老小被砍杀的血腥场面。不过李光义随后的一句“家中妻儿老小尚且无恙”让他们略感心安。

    李光义转头看下平南王赵显,“王爷的儿子才刚刚出生吧!”

    一直隐忍不语,浑身怒火的平南王赵显听到此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个跨步冲上前去,一拳重重地轰在了李光义的肚子上,李光义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动,他擦拭嘴角流出的鲜血,捂着肚子发出一声冷笑,“平南王太粗鲁了,对待读书人怎么能用拳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钟离元救了他们。”

    赵显愣了一下,嘴里喃喃道:“老钟头竟是钟离元!”,十余年前阴差阳错收留的邋遢老头竟是南唐剑道大宗师。

    “不过他马上要死了,他已经从随州城离开准备入京了”,李光义恢复神态,拍了拍平南王赵显的肩膀谈谈说道。

    赵显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李某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各位愿意归顺李某自然欢迎,各位都有家室,妻儿老小,李某答应你们若是愿意,必保证他们毫发无损,若是不愿意,李某也没办法。”

    各州刺史由之前的恐慌不安开始变得冷静,认真思考着眼前年轻书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皇帝都禅位了还指望他们这些刺史大臣尽忠吗?再说妻儿老小都在人家手里,不归顺也没办法。

    这是人群中走出一人,年轻刺史官袍上沾染血迹,他朝着门外径直走去,李光义高喝道:“放他离开,任何人不许阻拦!”

    并州刺史石玉祥望着眼前出门而去的年轻人,心中骂道:“他娘的,年纪轻轻脸皮倒是挺厚,真是为了当官无所不用其极!”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年轻刺史出门而去,朝着皇宫放向走去。待宋元振离开,李光义这才开口说道:“各位大人,已有人捷足先登前往太极殿跪拜新帝,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何须如此啊!”

    并州刺史石玉祥不去理会他人眼光,自顾自地走出门外,在几名羽林卫的护送下,转身后一路小跑朝着皇宫跑去。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离去的两人击溃了各州刺史的最后一道防线,纷纷表示愿意归顺,顾不得脸面,朝着鸿胪寺门外挤去。

    李光义望着他们狼狈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院中,只剩下三位藩王。

    李光义自知不可能劝得动平南王和秦王,另外一位晋王手无兵权,胸无大志,只图安逸享乐,归不归顺都是一个样子,李光义颇为无奈,只得命人将三人送回房内,鸿胪寺外两千羽林卫严加看护。

    鸿胪寺的事情处理完,李光义带领着石守信、王审琦、林统、范进忠等人纵马离开,朝着太极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