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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江南

    江南历来都是大夏最为富庶的地区。

    这里沃野千里,河网密布,靠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成为了大夏最为重要的水稻与鱼类产地,一直享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今年的中秋之夜并不太平,玉门关内万家灯火,关外已是尸横遍野……

    在苏铭几人处理完神木不久,边关便传来急信——大食与漠北王庭四十万联军叩关,边关告急!

    苏铭虽然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妖族在搞鬼。

    大妖进不了华夏,但可借助大食与漠北之手,一举踏平大夏这个碍眼的国度。

    无论此举成功与否,都会有无数华夏人的鲜血浇灌在这片土地上,再辅助以妖龙的血祭大阵,破除人皇法阵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很可惜,苏铭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妖族有什么阴谋,可具体又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

    妖族促使三国血战,多半是在消耗三国的有生力量。

    虽说蚁多咬死象,但修士的战斗力显然是远远高于常人的。

    大食与漠北联军若派出修士军团作战,大夏还能让普通士卒去用人命堆死他们不成?

    事出突然,苏铭只好先派王泊带部分影卫去边疆协助祖父抵挡外敌,同时将消息传递给皇宫与几大家族势力。

    这种关头,希望他们不要让人失望。

    苏铭的气海已经达到了饱和,气海中的神识,已由原来那道虚幻的身影凝实成了一个神光璀璨的小人。

    见独境界,气海除了出现各不相同的异象之外,人的意识也会依托气海形成神识,形态因人而异,有人为刀枪剑戟,有人为水火雷木。像苏铭这种直接凝聚成人形的,确实不多见。

    神识的作用十分强大,人眼所见终归有限,但神识可释放一种念力,世人皆称其为神念之力,神念外放,可以自身为半径地毯式无死角搜索探查周遭事物。

    至于探查范围,就取决于个人神识的强度了。

    苏铭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积蓄的能量到了极限,若不突破,再想进步大概是不可能了。

    坐忘坐忘,他现在所要做的,是参透坐忘两字的含义。

    故老相传,坐忘是忘却己身,超然物外。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要到自己面对的时刻,这些理论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明明什么都懂了,但自己就是做不成,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

    苏铭也没办法,百般尝试无果的他,只能试着出来走走,万一欣赏着自然山水突然就顿悟了呢?这也不无可能。

    边关战事始终令他放心不下,祖父实力不弱,但毕竟他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

    岁月不饶人,老爷子的气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在得知苏铭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的消息后,他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苏铭来边关,强烈建议苏铭去从未涉足的江南转一转。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安排好苏家各项事务,苏铭便孤身一人来到了江南地界。

    这里是崔氏两族的地盘,此行多半会与他们产生交集。

    一路走来,倒当真看到了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风景。

    而今正是水稻收割的收尾阶段,田野间只剩下一片接着一片的稻茬,看不到几个人影。

    苏铭注意到,有些耕地似乎离村落极远,这不正常。

    纵使今年谷物收成极好,但苏铭来到一个小村落的打谷场上时,却看不到百姓脸上有半分喜色。

    结合一路所见景色,苏铭也大概猜到了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正在给稻谷脱粒的老人家。

    老爷爷并未停下手头的工作,在看到苏铭的一瞬间,顿时老泪纵横。

    苏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从未干过农活的他便学着老人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帮忙。

    老人抹了抹眼泪,干瘪的眼睛紧紧盯着苏铭,声音嘶哑地对苏铭说道:“我儿子要是还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苏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稍一思索,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伯,今年是丰年,为什么大伙脸色都不怎么好?”

    老伯闻言,更是痛心疾首,夺过苏铭手头的稻谷说道:“孩子,你没必要费力帮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就算有你帮忙,我老头子也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这老人家脏器有非常严重的损伤。”雷灵默默提醒道。

    苏铭皱了皱眉。

    “李伯,您老慎言,要是让那些畜牲知道,以您的身体,扛不住他们的惩罚啊。”一旁忙活的几人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安全后才低声提醒老人。

    李伯扔下几捆秸秆,示意苏铭坐下,朝旁边几人惨笑道:“人之将死,总会有些预感,我能感觉到,我时日无多了。”

    李伯停下手中的农活,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咱老百姓命苦啊!祖祖辈辈守着守着几亩薄田,这些畜牲还要搜刮走大部分。”

    “我老头子也算个勤快人,可结果呢?老伴去给官家交粮,他们却一口咬定少了一斗,我老伴只是跟他们争了两句,就被他们打到半身不遂。还有我那可怜的儿子,去找他们讨要说法,结果,结果被他们活活打死!我恨啊,可我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老人的头垂得更低了,眼泪再一次滴落。

    “江南多疫病,我的六个孩子只有两个长大成人。老二早已战死沙场,听人说,执掌边关的苏家和王家对阵亡将士家庭提供的抚恤金相当可观,但到我老头子手中的,却只有几节枯骨……”

    “我老头子不贪恋什么所谓的抚恤金,可我那可怜的儿子总需要一点钱来置办丧事吧?可到最后,我只能找块地将他草草掩埋。”

    “去年这个时候,老四又被衙门的人活活打死,老婆子受不了刺激,背着我喝下了毒药……”

    苏铭就算听着,心中的怒意不断攀升,很难想象,老人的内心该有多么痛苦。

    “我无奈,只能找几块破旧的木板,自己做了两口小棺材,他们下葬时,连退都伸不直……”

    老人泣不成声,邻居摇头劝道:“李伯,您的身体不好,不要想这些事了。”

    老人猛地开始咳嗽起来,苏铭忙拍了拍老人的背,递给他一壶水。

    “就在下葬当天,他们又派人闯进我家,要什么丧葬税,我老头哪里拿的出来,他们就拆下了我家门板,将我老头子的粮食全部拉走,我稍一阻拦,便被他们拳打脚踢。这一身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这一切在百姓看来都是衙门所为,但他们不知道,衙门背后是崔家这种庞然大物。

    苏铭推测,如此毫无底线地压榨农民,多半是崔家相关管事人在疯狂敛财。

    “本以为我活不过去年冬天,没想到邻居们每家挤出一些口粮来接济我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苏铭思索间,老人又一次开口道,“我还是趁早死了算了,我不该浪费街坊邻居们的粮食啊。”

    “李伯,你说什么傻话呢!”

    老人惨笑一声,抓起一把未脱壳的谷子,说道:“多好的粮食啊,但他们还不知足。我们普通老百姓,日夜操劳一年的收成也就四石左右粮食,最饱满的谷子还要留一部分作为稻种。可光他们公家的粮税就要交三石,我们所选的精粮依旧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他们有一个能刮大风的装置,将我们的稻谷在那东西上面倒下来,颗粒饱满,重量大的粮食就会落下去,稍有干瘪或者谷粒小的,都会被刮到远处,那是他们不要的,我们得自己带走。”

    苏铭了解到,四石粮食,能通过是最多只有两石,剩下的,就要自己掏钱按精米的官价补齐。

    如此一来,连优质种谷都会被收缴,农民们只能种植次等稻谷,如此恶性循环,生活日益困窘。

    苏铭想不通是什么样的脑残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压榨农民,不,这何止是压榨,这是连农民的根也要一并刨掉啊!

    据老人说,他们村有人实在拿不出钱来交官粮,仅仅逾期了半日,衙门便来了人,将他家里的口粮一粒不剩全部搬走,他也被差役拉走,严刑拷打,差点死在狱中。

    这一家老小,最后居然活活饿死在了家里。

    如此惨状,在这一片土地上司空见惯。

    进入这个地区后,苏铭便注意到无数没有树皮的枯木,原以为是遭了虫害,现在想来,是家破人亡的流民啃食的吧?

    在得知苏铭来自数千里之外的河西地区时,不少人开始劝他赶紧离开此地。

    在这里,除了离谱的粮税,百姓每年所要缴纳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税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九种!

    这是人干的事?

    苏铭谎称自己是来江南做买卖的商人,但老乡们告诉苏铭,此地对于商人更是各种剥削,且不说盈利后的商品税,还未开始买卖,就要交高额的什么入场税,商人税等等等等。

    此地的商人,破产的破产,流亡的流亡,唯一能吃得油光满面的,就是崔家这样的大族和县衙州府的上下官吏。

    不久,苏铭起身离开,递给在场诸人不少碎银子,虽然这么做多半是徒劳的,但相逢既是有缘,苏铭希望,多多少少能帮他们一点吧。

    是时候去江南水乡的城内转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