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国汪自从去年八月份在龙珠峪白见喜家的一场事情，闹得心情一直不好。回到镇里后，还曾经开过一个关于村一级领导干部文明执法的会。在那次会上，龙珠峪林树民这个名字，在整个沟道里的干部们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接下来，他在全镇十二个自然村逐一走访，类似事件也偶遇发生。各村村干部之间相互有联系的缘故，基本做法也大相径庭，但并没再遇到过下一个林树民。
直到元旦前后，农业税这件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林树民的影子也才从明国汪心里淡去。
过了春节，农忙还没有开始，县里又开始下发资助和挖掘农民办企业贷款的事，县委已经协同县农行相关部门几乎是每周都来好几回，相关部门负责人亲自坐镇帮着预审《乡镇企业投资计划书》，可审来审去也没几家像样的。
明国汪心里清楚，年年都是这样。上头初衷和出发点是好的，可在信息闭塞的大山里，别说天天各村喇叭上声嘶力竭的号召农民贷款，就是把钱送到一般农户家里，普遍来说都不敢要。到最后，还是好了那些三无胆大的光棍汉或者进了这个领导小舅子那个二大爷甚至是某某主任的战友与同学的腰包。到秋后、到年底时，领导们又来乡里正襟危坐为还款讨说法，喝个肚儿后，烂摊子还是甩给了最基层。
怎样让这些贷款真正落到实处，怎样把肥料准确的抛进庄稼窝儿里，成了明国汪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儿。眼看着贷款周期又要结束，头道川还没有一个像样的项目，一堆七拼八凑上来的计划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八成都是各村在敷衍了事。于是，各级领导坐在一起又要矬子里拔将军，凡是计划书写的雄心壮志的，写的声泪俱下热爱祖国的，甚至前几天上眼就被撇在一边的废纸又被重新拿上了桌面，翻天覆地口若悬河的讨论了好几天了。
眼看着属于龙门镇的款子又要被划走，明国汪早已就近亲自跑了好几个村了，但依旧没遇到啥切实可行的项目。
早晨，他空着肚子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杜大恺正在门口等他。
看他把自行车放好，便说：“今儿后晌县里又要来督促贷款的事儿，例行公事，一会儿还得去信用社转转！”
“你们去吧！也不是怎么了，可能是夜里个去向阳沟带的小米饭有点儿坏了，我心思凉水泡泡没事儿，跟老乡要了几块咸菜疙瘩就着吃了！奶奶的，忆苦思甜闹得拉了半夜，屁眼子都快拉出来了。刚才路上骑车子还是半个屁股挎着，人家沿路都回头笑我。你组织两三个人去一趟算了，反正回回都这样，山沟里信息闭塞，哪儿来的那么多好项目！你们去吧。”
“你呀，人家当镇长吃香的喝辣的。轮到你了，哎！下乡不是挨村长耳刮子就是吃成这个样子。看看，还得卫生院给你买药去。老明呀老明，跟着你屁股后头算是倒了邪霉了。上任走的时候，哥几个啥样，吃的跟大猩猩似的，你才来了几年？看看我们哥几个，都变孙猴子啦！你这种官儿当成这样，要还不走的话，估计我们哥几个都得变成拔了毛的鸡了。表面上看着跟个人儿似的，回家你嫂子的脸比鬼脸还难看，有啥法儿？摸摸兜里没子儿啊！哎！你知道人背后都叫你啥吗？”
“葛朗台！我早听说了！”
“吆！高抬自己了不是，那是课本上人人皆知的名人，估计你现在还不够级别。葛朗明！知道吗？专属定制，龙门镇名人葛朗明！”
明国汪拿着钥匙刚要开门，听杜大恺这么一说，忙捂着肚子弯腰笑着说：“你可别逗我啦，我这会儿可是一笑就想去厕所，可去了又啥都拉不出来。他奶奶的，下回咱也大鱼大肉的吃他，没事儿就组织下去吃，把你们的大猩猩形象再吃回来，你看咋样？”
“每次受了委屈回来就是这种嘴脸，你哪怕要是大鱼大肉上他一回，那就不是你明国汪、不是你葛朗明了。走了啊，不跟你磨嘴皮子，本来就瘦，再磨更瘦了。县里也不把你这种货赶紧弄走，真是的。一会儿回来给你买药！”
“弄走我也得带着你！”
“得了吧，我还盼着来个弼马温领着我们过好日子呢！走啦！”
杜大恺说完跨上自行车走了。
杜大恺来到镇信用社的时候，信用社临街的门面还没有开门，他绕到后门进了屋。
杜大恺的夫人杨贵蝉正好今天值班。杨贵蝉从小在城里长大，生的一副富态样子，这是杜大恺下基层没办法也跟着调到镇信用社。她见丈夫这么早进门便问：“大恺，有事吗？”
“这几天，要有个叫林树民的后生来贷款，你就贷给他！”
“你们又搞特殊化！”
“这次真不是！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还不能让他察觉出来是我在照顾她，他来的时候你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杨贵蝉笑了笑，道：“知道了！真是那你们没办法！就那么点儿扶持款，前几年给谁事儿不要，这会儿又都来抢了！放心吧，别人不敢说，你这主意我一听就是老明出的对吧？也好，省的便宜了那些不干正事的关系户。”
“嗯，知道就好！还是我老婆甚解人意！”
“得了吧！还不是为你赶紧调回去县城，支持你们做点儿业绩啊。去吧，我们要开门了！”
杜大恺看事已办妥，赶紧起身出门。
太阳的光芒洒在龙门镇中街上，洒在白底黑字‘龙门镇信用社’大招牌上的时候，林树民和林树生已经怀揣着申请书坐在了门前的水泥台子上。
接下来，他在全镇十二个自然村逐一走访，类似事件也偶遇发生。各村村干部之间相互有联系的缘故，基本做法也大相径庭，但并没再遇到过下一个林树民。
直到元旦前后，农业税这件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林树民的影子也才从明国汪心里淡去。
过了春节，农忙还没有开始，县里又开始下发资助和挖掘农民办企业贷款的事，县委已经协同县农行相关部门几乎是每周都来好几回，相关部门负责人亲自坐镇帮着预审《乡镇企业投资计划书》，可审来审去也没几家像样的。
明国汪心里清楚，年年都是这样。上头初衷和出发点是好的，可在信息闭塞的大山里，别说天天各村喇叭上声嘶力竭的号召农民贷款，就是把钱送到一般农户家里，普遍来说都不敢要。到最后，还是好了那些三无胆大的光棍汉或者进了这个领导小舅子那个二大爷甚至是某某主任的战友与同学的腰包。到秋后、到年底时，领导们又来乡里正襟危坐为还款讨说法，喝个肚儿后，烂摊子还是甩给了最基层。
怎样让这些贷款真正落到实处，怎样把肥料准确的抛进庄稼窝儿里，成了明国汪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儿。眼看着贷款周期又要结束，头道川还没有一个像样的项目，一堆七拼八凑上来的计划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八成都是各村在敷衍了事。于是，各级领导坐在一起又要矬子里拔将军，凡是计划书写的雄心壮志的，写的声泪俱下热爱祖国的，甚至前几天上眼就被撇在一边的废纸又被重新拿上了桌面，翻天覆地口若悬河的讨论了好几天了。
眼看着属于龙门镇的款子又要被划走，明国汪早已就近亲自跑了好几个村了，但依旧没遇到啥切实可行的项目。
早晨，他空着肚子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主管农业的副乡长杜大恺正在门口等他。
看他把自行车放好，便说：“今儿后晌县里又要来督促贷款的事儿，例行公事，一会儿还得去信用社转转！”
“你们去吧！也不是怎么了，可能是夜里个去向阳沟带的小米饭有点儿坏了，我心思凉水泡泡没事儿，跟老乡要了几块咸菜疙瘩就着吃了！奶奶的，忆苦思甜闹得拉了半夜，屁眼子都快拉出来了。刚才路上骑车子还是半个屁股挎着，人家沿路都回头笑我。你组织两三个人去一趟算了，反正回回都这样，山沟里信息闭塞，哪儿来的那么多好项目！你们去吧。”
“你呀，人家当镇长吃香的喝辣的。轮到你了，哎！下乡不是挨村长耳刮子就是吃成这个样子。看看，还得卫生院给你买药去。老明呀老明，跟着你屁股后头算是倒了邪霉了。上任走的时候，哥几个啥样，吃的跟大猩猩似的，你才来了几年？看看我们哥几个，都变孙猴子啦！你这种官儿当成这样，要还不走的话，估计我们哥几个都得变成拔了毛的鸡了。表面上看着跟个人儿似的，回家你嫂子的脸比鬼脸还难看，有啥法儿？摸摸兜里没子儿啊！哎！你知道人背后都叫你啥吗？”
“葛朗台！我早听说了！”
“吆！高抬自己了不是，那是课本上人人皆知的名人，估计你现在还不够级别。葛朗明！知道吗？专属定制，龙门镇名人葛朗明！”
明国汪拿着钥匙刚要开门，听杜大恺这么一说，忙捂着肚子弯腰笑着说：“你可别逗我啦，我这会儿可是一笑就想去厕所，可去了又啥都拉不出来。他奶奶的，下回咱也大鱼大肉的吃他，没事儿就组织下去吃，把你们的大猩猩形象再吃回来，你看咋样？”
“每次受了委屈回来就是这种嘴脸，你哪怕要是大鱼大肉上他一回，那就不是你明国汪、不是你葛朗明了。走了啊，不跟你磨嘴皮子，本来就瘦，再磨更瘦了。县里也不把你这种货赶紧弄走，真是的。一会儿回来给你买药！”
“弄走我也得带着你！”
“得了吧，我还盼着来个弼马温领着我们过好日子呢！走啦！”
杜大恺说完跨上自行车走了。
杜大恺来到镇信用社的时候，信用社临街的门面还没有开门，他绕到后门进了屋。
杜大恺的夫人杨贵蝉正好今天值班。杨贵蝉从小在城里长大，生的一副富态样子，这是杜大恺下基层没办法也跟着调到镇信用社。她见丈夫这么早进门便问：“大恺，有事吗？”
“这几天，要有个叫林树民的后生来贷款，你就贷给他！”
“你们又搞特殊化！”
“这次真不是！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还不能让他察觉出来是我在照顾她，他来的时候你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杨贵蝉笑了笑，道：“知道了！真是那你们没办法！就那么点儿扶持款，前几年给谁事儿不要，这会儿又都来抢了！放心吧，别人不敢说，你这主意我一听就是老明出的对吧？也好，省的便宜了那些不干正事的关系户。”
“嗯，知道就好！还是我老婆甚解人意！”
“得了吧！还不是为你赶紧调回去县城，支持你们做点儿业绩啊。去吧，我们要开门了！”
杜大恺看事已办妥，赶紧起身出门。
太阳的光芒洒在龙门镇中街上，洒在白底黑字‘龙门镇信用社’大招牌上的时候，林树民和林树生已经怀揣着申请书坐在了门前的水泥台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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