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六十三

    在阿飞被抓后的十七天，地牢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精壮男人。这个人不但气势十足，而且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他其实并不是很高大魁梧，但是当他摆开气势的时候，他比一只老虎还要可怕。他的身上不但有血腥，而且有很浓杀气。他的出现让地牢里面的人脸色一变，认识他的人纷纷向他行礼，不认识他的人也躲开他的注视。阿飞是这个人的重点关注对象，几乎被这个人死死地注视了很久。

    阿飞没有和这个人说话，因为这个人身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阿飞的老熟人，至少和阿飞曾经见过。这个人就是再来镇的一个官兵，他认出了阿飞的身份，他小声告诉自己身边那个精壮的男人。领头的男人看了阿飞一眼，直接回头准备离开。男人往阿飞看了一眼，好像是失望，又好像是冷漠。阿飞明白这种眼神说什么，阿飞已经被这个人抛弃或者是放弃了。等这个人彻底离开地牢的时候，也是阿飞生命结束的时候。

    阿飞突然莫名其妙地哼唱起一段古怪的歌谣，好像是江南一带的儿歌。这个男人也突然站住了，他回头看着阿飞，并没有打搅阿飞哼歌。阿飞哼唱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句不搭界的话，然后阿飞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个人一直盯着阿飞，没有打搅阿飞，也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闭眼休息，一个人死死地盯着对方，两个人好像谁也不理会睡。

    这个男人突然下令，第一，阿飞被单独关押。第二，凡是见过阿飞的人，全部单独关押或者是隔离起来。第三，认识阿飞的那个军官单独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和他说话。第四，找人给阿飞看病。第五，他留在这里不走了。第六，他需要一个独立安静的场所。

    这个人到来后的第三天，阿飞已经恢复正常，阿飞第二次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人接见阿飞，他身边多了一个书记官，负责记录他和阿飞的谈话。这是锦衣卫的规矩，也是一种防止意外的办法。一些机密或者是重要事情，不但需要有人作见证，而且需要第三人记录下来。这种书记官一般都是专业的，而且是可以信任的，必要的时候锦衣卫也会秘密处理这些书记官。

    这个人没有直接和阿飞对切口，而是和阿飞对唱歌曲。这种几乎对歌的方式，哼唱一首歌，不但有点尴尬，而且有点滑稽。不过这个人和阿飞都很认真，书记官也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歌曲的每一句歌词。这是锦衣卫的一种准切口方式，是用来区分是否是锦衣卫的一种办法。锦衣卫不但出身江南，而且在南京建立，所以锦衣卫的许多暗语、切口和联络方式都有很重的南京特点。这首儿歌是南京一带的儿歌，但是锦衣卫的儿歌有一些改动，只有锦衣卫内部的人才知道。对得上歌词，接得住歌曲，才能算是锦衣卫的内部同志。这种事锦衣卫确定自己人的最原始的方式，也是一些锦衣卫老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对完歌曲之后，这个男人确信阿飞是自己人，然后才开始对切口。切口的密语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锦衣卫的统一切口，表明他们是锦衣卫的手下，同是锦衣卫的人。第二部分是说明自己的来历和直属上级是谁，分清楚各自的分管上级是谁。第三部分是这个人的个人来历和等级，一般都是辈分比较高的人询问别人。或者是地方锦衣卫长官，询问身份不明的人。

    前三句切口对上之后，这个人知道阿飞是自己人，阿飞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和级别。这个人是锦衣卫驻山西锦衣卫卫所的副千户，也算是这里的地方长官了。这个人有权询问或者是审问阿飞，阿飞也需要配合这个人，告诉这个人自己的来历和相关部门。这个人主要是提出问题，阿飞用锦衣卫内部切口回答这个人的询问。一旦切口对不上，或者是阿飞回答不上来的话，这个人就可以处置阿飞。

    这个人明显也很吃惊，因为阿飞的切口回答不但顺利，而且体现出来的问题十分严重。阿飞告诉这个人，阿飞在锦衣卫内部也是百户级别的人，而且阿飞隶属于锦衣卫最为神秘的暗部。暗部是锦衣卫最为机密的部门，直接隶属于锦衣卫指挥使一个人管辖。除了一个联系人之外，只有锦衣卫指挥使才可以过问。不要说是这个锦衣卫副千户了，就连锦衣卫其他高层也不能私下询问阿飞。阿飞还告诉这个人，自己是锦衣卫的世袭千户，已经失去联系好几年了。这让副千户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这是最高层的内斗，他更加不敢插手其中。

    阿飞被这个人重点保护起来，秘密送往锦衣卫千户所，再由千户所送往锦衣卫总部。凡是接触过阿飞的人，必须要独立关押起来，直到锦衣卫总部宣布接触关押才可以获得自由。阿飞对外说是一个重要的知情人，需要以最快速度护送去京城。藤原子刚的身份刚好掩护阿飞，阿飞以一个日本贵族的身份，被锦衣卫秘密护送去锦衣卫总部。

    阿飞被送到锦衣卫山西千户所之后，又被千户所的千户用切口询问了一回。阿飞只好又说了一遍切口，完成这段既拗口又复杂的切口对话。这个千户对阿飞很重视，亲自秘密护送阿飞回京城。在路上这个人询问阿飞的名字，阿飞说自己叫藤原子刚，这个人不是很满意。阿飞只好告诉这个人自己叫罗京，原籍南京，锦衣卫十九户一员。这个人马上又亲近起来，说他叫罗新，也是老罗家的后人。

    阿飞不敢说太多，因为这个人是真的老罗家的后代。这个叫罗新的千户，问阿飞一些老罗家的事情，例如阿飞的辈分和父亲的名字等等。没多久阿飞，不，应该会所罗京多了一个子侄辈亲戚罗新。按照罗新的原话，罗新的太爷爷和阿飞罗京的爷爷是堂兄弟，所以罗京是罗新的叔叔辈亲戚。罗新不管罗京比自己小很多，人前人后管阿飞叫叔叔，阿飞也只有任由罗新这么叫自己。

    阿飞没有到京城，阿飞的所有信息已经放在了锦衣卫高层面前。桌上放着三份资料，第一份是阿飞，也就是罗京的档案。第二份，是日本国传来的藤原子刚，以及藤原家族在日本的信息。第三份，就是山西锦衣卫对罗京的审讯记录。他们这些锦衣卫的高层第一次为阿飞，召开了秘密会议，讨论如何处置阿飞这个人。

    虽然这九个锦衣卫高层没有一个是锦衣卫十九户的子孙，都是几乎都和锦衣卫十九户有关。三个锦衣卫高层是锦衣卫十九户的女婿，一个是锦衣卫十九户家的女儿生的，还有两个是锦衣卫十九户家后人的徒弟，只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右同知算是和锦衣卫十九户没有关联。可是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右同知如今正在和锦衣卫十九户中的罗家结亲家，要是成功的话，他和这个罗京的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一个人了。

    锦衣卫十九户不但是锦衣卫的老底子，而且相互之间经常结亲，这也是锦衣卫现任指挥使右同知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追求锦衣卫十九户家的女孩子的理由。只要和任何一个锦衣卫十九户的子孙成为一家，就算是得到了锦衣卫十九户的支持。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右同知的野心很大，想利用锦衣卫十九户的支持，成为锦衣卫的指挥使。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只不过是锦衣卫十九户家的一个旁支女婿而已，想要取而代之就需要右同知在锦衣卫十九户有更加强大的后台和支持。

    这些锦衣卫高层其实不在乎一个罗京的死活，只不过罗京不但是密探，而且是锦衣卫十九户的正宗后代，所以才需要为阿飞专门开会讨论。九个锦衣卫高层商量来商量去，就是没有一个结果。这种事情要是上报小皇帝或者是内宫的话，只会被外人笑话，所以只好等阿飞进京之后再说。

    阿飞其实也知道锦衣卫高层对自己并不是很关心，但是阿飞想要出头必须过这一关。阿飞想好了一个对付他们的办法，就是把事情弄大，让锦衣卫高层瞒不住自己。只要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到了小皇帝手里的话，阿飞有办法对付这个小皇帝。阿飞是张居正的儿子，小皇帝是张居正的亲传弟子，所以阿飞对小皇帝并不陌生。甚至于可以说阿飞对小皇帝的熟悉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任何一个外人。

    小皇帝不但好大喜功，而且是一个做事情十分冲动的人，更是一个不喜欢被人影响和控制的人。这是每一个男孩子成为男人后，普遍的反应方式和常态。如今的小皇帝不但不愿意别人指导他，更加不愿意别人点评他。他急于表现出自己的权势和成果，所以小皇帝现在急着立下战功。阿飞有办法让小皇帝尽快立下战功，小皇帝一定会重用阿飞的。再说了阿飞知道不少日本和鞑靼的信息，也是锦衣卫和小皇帝最想得到的信息。有了这些信息和立功机会，只要阿飞能够和小皇帝见面，阿飞就有办法说服小皇帝按照自己的意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