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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梦魇

    “小离儿不要怕,阿爹保护你。”

    江择栖冲她安抚地笑着,符咒洒在少年身上,桃木剑挥向他。

    然后,他被打飞在地了,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仍然冲她笑着。

    “阿离,别看,别看…”

    阿娘蒙住她的双眼,又哭又笑。

    阿娘为什么要笑?她疯了。

    “江小姐,跟我走吧。”那少年向她伸出手,他的脸上,剑上,是她阿爹阿娘的血,他在笑。

    无数个不似人形的侏儒伏在她身上,如饥似渴地不断吸吮着她的血,她躺在床上,不断挣扎,动不了。

    她这是…在哪?江离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红艳艳的喜堂,周遭全是看不清脸的人。

    来不及反应,一柄长剑已刺入她胸膛,慢悠悠地搅动着。

    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

    她呆呆的,低下头,看向胸膛: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清。

    后知后觉,剧痛席卷而来

    双眼逐渐模糊,最后听到的,是……

    “江离,你,死不足惜。”

    …

    汗水打湿床褥,江离紧闭双眼,无数次想拼命睁开,却又被拉入无间断的梦魇中,不断坠落,重复。

    【叮咚】

    江离猛的惊坐起来,大汗淋漓。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似落未落。

    她呆呆静坐在床榻,窗外雪意潺潺,飘洒自如。

    看着窗外的环境江离愣神了好一会儿,慢慢回神。

    自从那天回来后,已经不知连续几夜,她一直被梦魇缠身。

    梦中情景诡谲多变,令她心有余悸。

    可梦醒时分,却又忘的一干二净。

    沉默许久,她决定去找书房。

    这些日子她常常去书房寻找些怪力乱神之古籍,也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精怪的,毕竟那些稀奇荒诞的事总有源可寻。

    却总是撞见谢扶危在奋笔疾书,于是两人便各做各的,谁都不开口,但气氛却格外的融洽。

    她开始尝试着慢慢放下对他的忌惮,与警惕。

    至少,她现在看到的这个鲜活的少年,让她并不相信自己的“未来”。

    …

    谢扶危嘴里叼着个白面馒头,手持一杆毛笔,时不时反复翻着沉香木制桌上摆放着的“天书”,烦躁的挠挠头,开始慢吞吞的动起笔。

    然后,又烦躁挠头。

    江离走进书房时正看到他正“奋笔疾书”。

    但其实她知道,他在宣纸上画圈圈,大的小的都有,密密麻麻画满了一整张纸。

    可以说,这是他每天的日常。

    当然,有时候也能撞见他认真的时候,但不多。

    他管这叫交作业,说如果不做的话,哥哥会生气的,也会对他失望。

    他说他哥希望他能过上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的生活。而识字读书,是每个学生都必须具备的能力。

    江离也看过那个所谓的作业,说实话,看不懂。

    那字方方正正的,看着不像人写的,一点特色都没有。

    而给谢扶危留下的作业,她只有一个评价:不是给正常人做的。

    有些问题很简单,是——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随随便便都能扯出一大堆理由,可谢扶危的回答是:等死。

    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如同鬼画符一般,她研究了半天,才看清这两个字。

    对此,谢扶危表现的很自豪。说只要别人看不懂,那他就完全可以装模装样…不!是谆谆教诲别人。

    而有些问题他的回答则有些让人难以反驳。如——人为什么要经历生老病死。

    他在答字后面简单写了四个字:顺应天道。

    又比如,一些很难的谜题,如——新月一弯云脚下,落花两瓣马蹄前。打一字

    谜面: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打一成语)。

    还有让他千字论述如何治国平灾等等…

    可他竟全部写满了。实则是…不是正常人。

    而那些很简单的关于思想或者个人价值的问题,他写的要么答非所问,要么牛头不对马嘴。

    江离就这样倚在门前,看着这明媚的少年郎,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本就生的就像女娲娘娘精心雕琢的玉人儿似的,剑眉星目偏又唇红齿白,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别人,却也让人无端瞧出几分肆意风流之感。

    偏偏又看不出半分邪气。更别提他身上那自带的朝气蓬勃之感,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再靠近点。

    似是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下意识的露出些许戾气。

    转头见是江离,便一下收敛住,冲江离亮出两颗亮闪闪的小虎牙。

    见她仍出神的看着自己,谢扶危敏锐地看到了女孩红肿的眼眶

    便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笔,冲她走去。

    “今天天气晴朗,要出去玩玩儿吗?”

    江离从恍惚中回过神,看着眼前少年灿烂的笑,再看看门外,寒气顺着风儿飘进房门,吹的宣纸不断翻动。

    连她自己也被冷意打了个寒颤,而谢扶危,竟然仍面不改色的,真挚的看着自己。

    江离想了想,出门吹个冷风也好。刚刚好清醒下头脑,这几日似乎自己越来越倦怠了,不知为何。

    偶尔,她一人时,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察觉时,却又乍然不见。

    …

    虽雪意寒寒,不断飘零成细小的冰花。

    但街上仍不断有行人,三三两两,笑意绵绵。

    江离扯了扯身旁少年的袖子,无奈道:“别买了,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儿。”

    就在刚才,两人进了成衣铺。

    她看中了一件白底月纹的袄裙,正要付钱时,谢扶危把她拦住了,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你最不喜什么颜色。

    看他神色肃穆,她便回说没有什么不喜欢的颜色。

    谢扶危一愣,然后冲掌柜笑道:“烦劳,全都要了。”

    此话一出,便引得他人纷纷侧目。

    那店掌柜顿时一扫当时的昏昏欲睡,堆起笑眯眯的脸直夸她有眼光,寻得了个如意郎君,一边火速吩咐小二丫头赶快给二位贵客装起来。

    江离脸皮薄,这下也忘了解释只买一件衣裳,连连摆手说不是。

    谢扶危也笑眯眯的,顺着她的话说二人只是姐弟关系。

    闻言,那掌柜摸了摸鼻子,嘴里不断赔礼,但又不断嘀咕看着实在不像。

    不过江离隔得有点远,没听清。

    随后她借口有急事,那掌柜便连忙说让她们过会儿再来,为表歉意可以免费送到府上。

    出了店门,江离道:“你买这么多我根本还不完欠你的钱啊!

    谢扶危笑了笑,进店寻了件附有点点白绒的大红色氅鹤,缓缓披在她肩头,道:“那怎么办?不然,你一天换一件给我看好了。”

    “未免有些奢侈…”江离犹疑道。

    而且这样一来,她觉得以后自己面对谢扶危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谢扶危循循善诱:“哪儿有?你想想,衣服今日不买,以后到了时节也肯定要买的,这下全买齐了也省心再去了。而且…”。

    他卖了个关子,道:“这么好看的小姐,自然也该打扮的风风光光了。”

    江离却是不说话了,她想起了慕寻调侃的那句“江小姐”。

    想到了她不肯承认的“梦魇”。

    见她不说话,谢扶危似是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便也不再提这事,拉着她去了茶楼。

    还未进门,便听得了满堂喝彩,和越发高昂婉转的女声。

    小二匆匆给两人找了地势高的座儿,便又跑去忙其他了。

    谢扶危懒洋洋的半倚在座儿上,似是对听戏没什么兴趣,闭目养起神来。

    江离倒是第一次听戏,故而十分新奇,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高堂上一颦一笑的花旦上。

    不知过了多久,戏曲已罢。

    她仍久久未回过神来,末了苦笑道:“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又岂是这么容易?

    谢扶危随手递给她一块糕点,笑道:“所以自然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咯,这世间最正常不过了。”

    说话间,一青衣白面书生已登上了台,冲台下作了个辑。便开了腔:“诸位客官,可曾听闻“鬼面”将军谢尘衣?”

    此话一出,台底下一片愕然,接着便喧嚣起来。

    “百晓生,你那命是不要了罢?敢议论他??”

    ”这话可说不得啊!鬼面也就罢了,将军又是怎的回事?”

    “我可听说那“鬼面”最不喜人探究他家世了。而且…你这将军莫不是胡编乱造吧?“

    “传闻这“鬼面”长得青面獠牙,喜食人血肉。一顿吃十八个孩子呢!”

    “就是就是,我家十八个孩子就被吃过。”

    眼见台下人越说越离谱,百晓生便清清嗓,待众人平静下来后才道:“我今日这说法自是有依有据的,诸位客官且听我一一道来。

    这谢尘衣啊,其实是谢大将军的长子,名为谢晏星。

    他少年时肆意轻狂,十九岁时便自请上了战场。

    传到京都的无一不是捷报,北漠人人闻之丧胆。

    金戈铁马,长缨烈甲,奔袭千里。

    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长胜…将军!

    征战的第一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姓人人赞他是武曲星转世。

    可第三年,他却是万人唾骂了。

    旱灾,饥荒,六月飞雪,青天雷鸣。诸多怪异景象。

    十多年前那旱灾也许大家伙儿也经历过,自是明白那是什么场景:赤地千里,遍地白骨。

    国内民不聊生,可打仗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精师厚甲,而是无尽的……粮草!

    国君三道急令让他回朝,他未曾理会,只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于是他这粮草自然是断了,所有人都已经这支狼虎之军自是覆灭在那北漠。

    可谁知半年后,他与那十万士兵竟一人不差的回了朝,还带了箱箱绫罗绸缎,金银锱铢,一列列士兵扛着数不清的粮食分发给求救的百姓,随后各自归家。

    而千年以来一直与我国势均力敌的北漠,被他以一人之军覆灭。

    可好不巧,早在他受令不回时,国师便说那些诸多怪象全是他一人引起的,年年征战自是血流成河,得了上天降罪。

    国君不抵民意,谢府二百口人,满门抄斩。

    那一日,百姓欢呼声盖过天。说圣上英明者数不胜数。

    国师立了三座没有尸骨的土包,洒上些鸡狗牛羊之污秽不堪之物,再立一坟,说若谢尘衣回来,便自戕于百姓前,以泄民愤,

    这谢尘衣回来时,还不知全家已死绝,便入了狱。可他好像有什么神鬼之力,竟悄无声息地瞒过看守的牢吏,回了谢府。

    谢府早已门庭冷落,杂草丛生了。不知谁告诉了他真相,他也不逃。

    竟胆大包天的要刺杀君王,没成功。圣上大怒,要以斩首示众。

    他就又下了狱,这次是铁锁缠绕的看不到人了。谁知第二日,牢中空荡荡

    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幼时教导他的老师。

    于是斩首的人,便成了那已过八十的老儒。

    斩首那日,他高呼“南国危也,指鹿为马!上下颠倒,是非不清!”

    蒙眼观黑白,谗言不可攀!

    草木皆有情,人无草木心?

    人头落地那时,他眼含血泪,仍不肯合,直直看着上天。

    那十万士兵也未能幸免,被冠以怪力乱神之名,发配边疆,永不进京。

    此后,谢朗星这少年将军就永远消失于众人眼前了,取而代之的是鬼面——谢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