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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交患难兄弟

    藏青色的夜幕上圆月皎皎,碎星零落。

    缓风徐徐,撩动叶片嗦嗦簌簌,草也晃动,落几滴夜里积的雾珠,无声润土。

    叽喳热闹一夜的虫蛙蛇鼠,渐渐息声入眠,世界正睡得深沉,忽惊一记啼叫长鸣,原是恼人的公鸡,非要彰显自己的独特。

    “三水,该起床练功了!”伍与一兴奋地来到敖淼床边。

    “咯咯咯——”又一声鸡啼。

    “三水,你听到了吗?鸡啼了!闻鸡起舞!”伍与一更加兴奋,喊得脸红。

    “闻鸡起舞,闻鸡起舞,闻鸡起舞……”伍与一重复着四字,每一遍的语气都稍有不同。

    闻个屁鸡!起个屁舞!你伍与一才是只大公鸡!全世界最大的超级大公鸡!早晚炖了你!

    敖淼有起床气,而且很严重。

    他已经烦躁得蒙住了头,伍与一还不休停,一直在他耳边叨叨。

    敖淼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抓着伍与一双肩疯狂摇晃:“天都没亮你在鸡叫什么鬼!去死吧!大傻逼!”

    伍与一被摇得神志不清,嘴里还在倔强地发出“闻鸡起舞”的声音。

    敖淼紧了紧拳头,拿出杀手锏,“还姐姐,把他扔出去!我起床前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伍与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摔在门外,还癸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个清晨有点冷啊。

    没办法,伍与一只好自己一人远远地跑步,打拳,运转灵流,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脑子里也不闲着,一直在想,刚才还癸是怎么做到,在他跑回屋子前拽住他的胳膊,在他喊出声前捂住他的嘴?为什么明明在屋里却能知道他靠近并用灵流将他甩出去?

    高手都有预判能力吗?我想学这个。

    高手都能隔空感知吗?这个也好酷。

    总之,几天下来,伍与一对还癸简直是从头到尾的崇拜、景仰、赞叹、尊重、恭敬、敬畏。

    这几日是灵芝在教他们俩武功,还癸在旁边看着。

    敖淼对学武没什么耐心,常常趁灵芝不注意跑出去玩,灵芝埋怨几句就没当回事了,在她眼里,敖淼还小,有她们保护,不必要那么辛苦习武,不能逼太紧。

    伍与一跟着学功夫,敖淼比往常认真了些,大概也是要面子的。

    但也会唆使伍与一逃学,“与一,走!带你去玩好玩的!”

    “不行,骁龙拳第三式还没练熟悉,你等我半日。”果然又是推辞。

    敖淼抱胸站在石头上,扁扁嘴道:“再给你一日也练不好,不如去休息休息,养养神再练。”

    “那我更要勤快练习,三水你也不要玩了,等会儿灵姨又该生气。”伍与一比划着招式。

    “还姐姐……”敖淼嘴里喊着还癸,眼睛却放在伍与一身上。

    果然伍与一身体一僵,立马跑过来阻止:“别别别喊,我跟你去行了吧。”

    敖淼心中得意,跳起来,“那快跟上。”

    “好,不过我等会儿要回来继续琢磨第三式,我还没捋明白……”

    “先别说话,跟我走。”敖淼武功不好好学,但轻功很好,跟沈之助练出来的。

    伍与一好不容易跟上了,气喘吁吁,“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斗蛐蛐。”敖淼神秘一笑,颇为骄傲地向伍与一展示藏在草丛里的小笼子,里面关着三只棕色小虫,长了几条小树枝似的小腿儿。

    “蛐蛐?”

    “嗯,你选一只,我选一只,看看谁的蛐蛐更厉害!”

    “但这是蝼蛄,不能斗。”伍与一一脸认真。

    “不是蛐蛐?你瞎说什么,我见别人斗过的,你书呆子懂个屁!”

    “蛐蛐在深秋才有,现在是寻不到的。”

    敖淼看着他不说话,还是怀疑。

    “蛐蛐寿命仅为百日,秋天气温合适才出土活动,‘斗蛐蛐’只能在秋天举行,又称‘秋兴’。现在正是四月寒天,蛐蛐幼虫还在地底,所以这些不是蛐蛐。”伍与一耐心地解释。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蛐蛐。”敖淼小声嘟囔,不愿承认自己把蛐蛐和那什么虫蛊弄错了,太丢人。

    “我斗过蛐蛐,以前朋友告诉我的。”

    “噢,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斗了十几年蛐蛐,早就熟悉蛐蛐的习性。”

    敖淼明显没了什么兴致,垂着脑袋,“噢”了一声。伍与一察觉出不对劲,“三水,你怎么了?”

    敖淼抬起头,恢复灿笑道:“我没怎么,那到了秋天你跟我斗蛐蛐吧!”

    “行,”伍与一温和着说道,他待人一向友好有礼,“那我们回去练功?”

    得,这家伙就满脑子习武练功。这劲头好像要去考个武打状元做将军,也不知道那么累人的功夫有什么值得痴迷。

    “你回去吧,我不想练,我在这睡个午觉。”敖淼拍拍身后的石头。

    伍与一走了,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个躺着的少年,翘起的二郎腿左摇右晃,明明是自由惬意的大爷生活,却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躺在他身旁的女子,亦是一样。

    两个人,因为“敖”这个姓,失去了太多,以至于伍与一一时间说不出来他们失去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回到平常练功的大树下,却失去了力气,靠坐树边,微眯着眼睛看太阳。

    六岁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每日被坚刀利剑威胁,他这么小,当时该有多害怕,夜里可睡得着?饭吃得饱?被追杀至渐渐麻木,满不在乎的表象下,是怎样难以治愈的童年?

    有人照顾,有人保护,却没有亲人的爱,没有朋友的陪伴,他会不会孤单?

    还癸也是,小姑娘家家的整日舞拳弄刀,没有依靠,却被别人依赖。她没有常人的思考和情感,也不知是好是坏。

    灵姨年纪渐渐大了,照顾敖淼长大,不离不弃,其中辛苦很难被外人理解。

    伍与一想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日落,灵芝让他去把敖淼找回来吃饭。

    看着水里扑腾的敖淼,他没急着催,脱下衣袍也下水去了。

    “与一,你怎么下来了?”敖淼很惊喜,快速朝伍与一游去。

    “陪陪你。”伍与一语气里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突然说出的肉麻话,让敖淼不自在了,“谁要你陪?肉麻死了。”嘴上说着狠话,脸上的笑容却收都收不起来。

    两人,不,三人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菜早就凉了。灵芝冷着脸热菜,质问敖淼和伍与一去哪里潇洒了,留她一人担心。

    “本来想斗蛐蛐的,但是现在没有蛐蛐,后来我就去河里耍水,不过与一回去练功啦。”敖淼还没洗手就抓碗里的肉,故意忽略灵芝愠怒的眼神。

    “蛐蛐斗不成,你们俩可以斗斗啊。”

    “我们俩斗什么?我可不跟弱鸡打架,我不欺负人。”敖淼赶紧拒绝。

    “别闹,让灵姨看看你的水平。”要是敖淼能独力对抗蛊兵,她就放心多了。虽然她不急着让敖淼练得多厉害,但总归有点防身之术,不然以后不放心。

    于是吃完晚饭,敖淼和伍与一找了块空旷地切磋切磋武艺。

    敖淼气势嚣张,像猛兽一样吼叫“啊——”,又向猩猩一样双手捶胸,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虚张声势。

    反观伍与一,他就沉稳多了,底盆下垂稳扎马步,拳头一前一后,做好攻守兼备的架势,招式狠利,拳拳到位,专往要害处打。

    敖淼还没进入状态,猝不及防被近了身,处处是破绽,手忙脚乱挥手格挡,不敌伍与一力气大,胳膊骨头肉被震的生疼,一瞬间没了知觉,不受控制地抖动乱颤。

    被伍与一的拳头砸到是真的疼,不能硬碰硬,得赶紧离远一点。真是低瞧了这小子。

    敖淼不攻击,节节后退,身形诡异。伍与一的拳头落了空,更加使劲挥上前,加快速度。

    往左肩打,敖淼膝盖一弯,矮身下去,暴起青筋血管的拳头“呼啦”一声划过左耳。飞速的气流刮起耳边碎发,甚至能听到骨骼和肌肉紧致拉伸绷直的声响。

    操!这一拳,不死也得废半条命。

    敖淼眼眸一缩,反应很快,翻身一跃跳到伍与一身上,右脚轻点挥拳的那边肩膀,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落到伍与一身后。

    此时,伍与一顺着攻击的惯性,还在往前俯冲,一下子没能转回身。

    他反应也快,化拳为掌,往地上一撑来个后空翻,鲤鱼打挺般立住身子,径直向敖淼冲去。趁着优势继续打压,不能让敖淼有反击之力。

    因为这一拖延,两人拉开两米距离。敖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额间淌出一滴汗。

    伍与一没有了近身优势,看着敖淼身法飘渺随意地穿梭,一时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前面敖淼很快跨过一块石头,被挡住了身影。伍与一没有多想,追上去,脚掌才塔上石块,另一只脚还在空中,就见下方的敖淼盯着他,眼露冷光。

    敖淼就等着一刻了,正面刚不过,小爷有的是办法!

    调动全身灵力集于掌心凝结成球,自身后往前使劲扔,灵流闪着白色光华脱手而出,发出轻微的“嗞啦”响声,有点刺耳朵。

    伍与一防不胜防,直中胸膛,被打的措手不及,后仰跌下去,发出一声极大的闷响。

    敖淼扬扬得意,跳上石块去瞧伍与一的惨样。还没笑出声,伍与一被激发了斗志,猩猩一样跳起来追着敖淼跑。

    不对啊,他怎么一副没受伤的样子?明明看着被击倒了。

    敖淼也没来得及多想,一直找不到机会偷袭。不,是奇袭。

    伍与一看着有文人的迂腐呆板,人却是机灵的,被诈过一次就谨慎多了。

    他逃。他追。两人来来回回地跑。

    把灵芝给看无语了,脑门冒出三条不存在的竖线。

    要不是多年死里逃生练出来的一身好轻功,敖淼肯定要落伍与一手里,早已遍体鳞伤。

    “还姐姐!还姐姐!”敖淼声音尖锐又有些颤抖。虽然刚刚告诉你不要干扰我们切磋,但是你不能不顾我的安危啊,还姐姐快出来暴打这家伙一顿,对,要暴打的那种!

    听到召唤,还癸几乎是瞬移到了敖淼身后。伍与一没撞上去,他一听到“还”字就停脚往回跑了。还癸可开不得玩笑,她不打人,一旦动手没有活口。

    “三水!拉住拉住!”伍与一不顾形象大喊,半点没有文人的矜持端庄,在小命面前,这都是屁。

    敖淼反应很快,回身拉住还癸右手腕,她都是用右手打架的。“还姐姐,别杀他,我们闹着玩的。”

    闹他娘的!这么狠!

    敖淼此刻就是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很不是滋味,伍与一不是说不会武吗?怎么那么厉害?阴险小人用诈,让我掉以轻心,小人!

    “三水,你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与一才学几日就比你强。”灵芝逮住机会开始训敖淼,没有对比都不知道他的功夫基础竟这么差,灵力周转混乱,招式不标准,看来平时太放纵他了。

    “对啊,敖淼,你可要好好练习。”一道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些虚幻,叫人听了头晕辨不清方向。

    “阁下何人?”伍与一警惕地问道,四下张望,眼神戒备。

    “不认识我没关系,很快就熟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蜘蛛小虫,又来讨打?”敖淼桀骜不驯的声音带着玩味,刚吃了瘪被老仇人撞见,真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正好拿他撒气。

    “我有事路过,不动你,来会会这位小哥。”一道黑影飞向伍与一。

    敖淼赶紧跑去伍与一身边,“还姐姐,保护伍与一!”

    不料黑影突然拐弯,朝灵芝飞去,敖淼和伍与一瞪大眼睛惊呼:“灵姨!”

    与此同时黑影与灵芝相撞发出巨大爆破声,扬起周遭尘土纷飞,浓烟混杂着泥土,将灵芝和黑影包裹,看不清内里情况。

    敖淼跑过去,不停地喊“灵姨”,仿佛多喊几遍对她有什么帮助。

    浓烟渐渐散去,显现两个相互对峙的身影,一高一矮。

    “我没事。”是灵芝惯常平静的语调,看来没有大碍。

    敖淼松了一口气,灵芝是敖府的陪嫁丫鬟,不太擅长杂活,武力高强,常被府中丫鬟调笑堪比关川,其实远不及关川境界。

    “灵芝姑娘,你还是这般机灵,不过这次,好像是我赢了。”沈之助冷笑一声,收手跑了。

    灵芝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敖淼的叫声,“与一!”

    猛一回头,身后不见伍与一的身影,只有还癸一人。

    什么时候?敖淼竟然没有一丝察觉,刚才太过于担心灵芝,以至于他忽略了周围的异样,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刚刚好像刮了一阵风,从东南方向吹来的,还是南边?

    敖淼没有过多纠结,直接问比较快,“还姐姐,伍与一往哪里去了?”

    还癸银灰色的眼睛对上敖淼的黑色眼瞳,毫不犹豫地指了个方向。

    额……指向西北。

    三人赶紧穿进西北的森林,“还姐姐,伍与一还活着吧?”敖淼担心沈之助得知伍与一身份会立刻杀了他,不给片刻存活时间。

    “活着。”还癸声音细小,要不是语调过于平淡,当属温柔好听的。

    “好,救出他。”敖淼依旧紧张,他担心还癸听不懂他的意思,又重复解释了几遍。

    三人轻功都很好,在还癸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伍与一,他正被十几个黑影人围住。

    沈之助摘下了宽帽,长身立在伍与一面前,低头睥睨,好似在审问,觉察到三人的靠近,转身朝他们的方向站立,黑影人整齐排在沈之助身后两侧,一副迎接贵客的架势。

    “沈之助,把人交出来!”敖淼发问,举剑指着他。

    沈之助打开折扇扇风,露出其上大大的“礼”字,“天天被‘入世’这么指着,真是沈某的荣幸,你说是不是啊,小敖淼?”

    “少废话!识趣点把人交出来!”“行行行,真是遗憾,还是你们赢了。”而后收扇作揖,“后会有期。”

    斜身路过三人,竟然不打一架就走了,这次当真是路过?

    伍与一一直强装淡定,见到敖淼三人,立刻放下所有防备,抱着敖淼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

    “哎哎哎,你别把鼻涕蹭我身上!滚开!”敖淼嫌弃一个大男人抱着他哭,双手抵住伍与一双肩,把他往外推,同时脸侧向一边,面目狰狞,全身都在抗拒。

    伍与一突然被捂住口鼻带到陌生的森林,面前就是十几个杀人如麻的黑影人,伍与一以为身份被发现,要横死荒林,不禁手脚颤抖,表面上却装作冷静,祈祷敖淼快点带着还癸来救他。

    沈之助问他是谁,为什么和敖淼待着一起,是不是五族人。伍与一都没有回答,他说不出话,每被问一个问题都像经历了一次生死关。

    沈之助见他胆小,抽出最近一名黑影人的腰间弯刀,抚摸锋利的刀刃,一步步逼近伍与一。

    不料刀身靠近伍与一,就碰上一个淡青色结界,上面有好看优雅的花纹和木纹。这是还癸做的结界,和以往用在敖淼身上的结界不同,沈之助吩咐黑影人破开却无济于事。

    原来还癸在得到“保护伍与一”的命令时,立刻就在伍与一身上布了结界,有危险才显现出来。

    所以沈之助才说赢了输了的话,伍与一赢在结界,不然以沈之助的尿性,他肯定小命不保。以往见过沈之助真容的都惨死扇下。

    “伍与一!撒手!”没反应。

    “还……”不哭不闹,立正站好。

    果然还是还姐姐靠谱,不仅人靠谱,连名字也靠谱得紧。

    “瞧你这怂样,有还姐姐罩着你,怕什么?”敖淼依然在数落他,完全忘了自己小时候面对黑影人哭得更惨更难看的样子。

    “他们拿刀砍我,轰灵流炸我,甩拳脚打我……”伍与一想起方才吓人的场面,立马又开始抽泣。

    “小场面而已啦,你要是继续跟着我们,以后会遇到更多吓尿裤子的大场面,确定要跟?”

    “三水,经此一难,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的患难兄弟,当然要在一起。”

    “什么鬼生死之交……”敖淼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