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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师

    待敖淼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惊恐地手足无措抱紧被子,迅速涨红了脸,语无伦次道:“你,你们,婉儿姑娘你怎么在我房里?”

    婉儿很快镇定下来,想好对策,“三水公子,我夜里瞧见有人偷摸爬上你的窗户,恐有小贼,特来提醒。”

    说完,特意挑衅地看了闻愁一眼。

    闻愁倒是破罐子破摔,不打算装,跃身进入屋内,朝敖淼走去,笑声铃铃,“公子不必恐慌,分明是妾身瞧见不怀好意之人欲半夜爬床,前来警告,没成想原是公子熟人,倒叫我误会了。”

    婉儿的话倒还好,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小贼,还癸动动手指就能把人打跑。可闻愁的话就不得了了,意思是婉儿对敖淼暗含情愫,为着一桩好事而来。

    敖淼脸色更红,脑袋肿胀欲裂,正羞恼得不知如何,下意识呐呐:“还姐姐……”

    婉儿和闻愁两人乐于见到敖淼这副被调戏的小模样,却也留了个心眼,方才走近了,两人都未从敖淼身上感应到情蛊蛊虫的存在。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疑虑和不安。

    还癸被敖淼喊醒,睁开眼坐起身来,一头瀑布般浓密墨黑的秀发垂落胸前后背,露出一张白净惊艳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妖异魅惑。

    白色中衣紧紧裹着苗条细腰,没了男子装扮,一眼就看出其女子身份。

    “你是女子?!”两道妙音异口同声。

    更怪异的是,她的身上也没有情蛊痕迹,明明婉儿和闻愁两人都下了蛊,可不会因为还癸是女子而失效。

    这两人高深莫测,竟能轻易化解身上蛊毒,还若无其事地与人推心置腹,心机可见。

    婉儿忍不住问道:“你也是蛊师?”

    “啊?我不是。”

    “那你怎么会解蛊?”闻愁抢在婉儿前先发问。

    莫名其妙,夜里被吵醒,神志不清就面对两位美娘子奇怪的逼问,不过这一来二回的,也够敖淼清醒过来。

    他敏锐地抓住了婉儿第一个问题的关键词“也”字,表明面前两人都身份,就是西京擅蛊擅毒的蛊师。

    而那位名叫闻愁的白衣妖女说他会解蛊,虽然不知期间原因,敖淼猜测大概率和还癸有关,现在不如利用她们的误会,使上一诈。

    “受人指点过一二罢了,不敢当蛊师二字。”

    “你受了谁的指点?”

    自从十年前五族覆灭,西京蛊师真人难有传承,大多是些滥竽充数的半吊子。

    名师出高徒,在蛊师界,师承何人极为重要,小门小户不正统的蛊师总要低人一等。

    姬氏姐妹和闻愁是半低不高的无声门和纪楚门的门人,小辈中的翘楚,他们两人下的蛊被无声无息解去,只怕对方是高门子弟,因此得罪高门给自家师傅惹来祸患。

    “不能说,不可说。”敖淼哪里能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就算捏出来了,被发现端倪反而不好,继续故作神秘。

    两人听了敖淼的话,脸上更加凝重,越是厉害的蛊师越清心寡欲,不愿门下弟子四处宣扬自己的名号。

    “为什么不能说?公子天资卓越,师门以你为荣,蛊师亦以你为敬,何不说出师承,叫我们明白败于哪家,来日作为标杆竞争一番。”闻愁是个烈性子。

    “三水公子不坦诚相待,实在寒了我们的心。”婉儿帮衬道。

    “哦?两位姑娘不顾自己闺名清白,不请自来,夜闯我房间,也不说明来历目的,反倒咄咄逼人,这也叫坦诚相待吗?”敖淼丝毫不客气地回怼。

    “我是闻愁,纪楚门第十二代传人,姬婉儿是无声门第十五代子孙。到你了。”闻愁扬起小巧光滑的下巴,果断精辣,眼眸警惕,全然没有方才勾引人的娇媚。

    敖淼拢好绣金黑色长袍,长发散乱,颇为不雅,他慢吞吞地挽起头发,漫不经心道:“都说了没有师承,不过得人指导过。”

    敖淼戴好白玉冠,回头看向姬婉儿,“姬姑娘你也清楚,我们才从外地来到西京城,哪能这么快拜师学蛊?”

    “真有那么容易拜入门下,岂不是贬低了蛊师门槛,随随便便就能学蛊,蛊师世家也不至于衰落至此。”

    敖淼没有说谎,的确是第一次接触到蛊。

    学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学,蛊师世家自有各自的选徒标准。

    “你!”闻愁气急败坏,却无话可说。

    婉儿发现敖淼话中疑点,“这么说,公子早在来西京前就学过蛊,可是西京之外怎么会有蛊师?”

    说来奇怪,世代蛊师大家往往喜爱独居深山,不愿离开生养之地,除非出嫁女随夫离家,但出嫁女也不会轻易将族中秘事教于他人。而云游历练的少年,更没有资历教导处敖淼这样的高人。

    敖淼怕圆不过来谎,反唇相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西京,但现在都重点是,你们对我下了蛊,究竟意欲何为?”

    敖淼狐假虎威惯了,一本正经吓唬人已经手到拈来,眼神阴翳,语气强硬。

    也不知道这情蛊是什么玩意,听她们的意思是还癸已经把蛊毒给解干净了。

    两人难堪得说不出话来了,情蛊本就上不得台面,还由姑娘家家的下蛊,说出来遭人摒弃。

    即使不说,她们觉得敖淼已经猜出来了,毕竟在她们心里,敖淼是个蛊师中的高手。

    敖淼脑中突然一闪,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还对谁下了蛊?姬玥儿在哪?”

    说完夺门而出,先是来到灵芝房内,发现灵芝清醒无碍。

    接着踹开伍与一房门,立刻飘来暧昧暖香,敖淼只觉得一阵恶心。

    忍住了进到屋里,伍与一衣襟大开,露出白嫩劲瘦的胸膛和小腹,正站在昏黄的铜镜前,借着月光替怀中女子描眉。

    粉衣女子轻纱半解,巧露香肩,白葱小手轻轻搭在伍与一的小腹,惊诧地看向门口突兀闯进来的人。

    伍与一描眉的手一歪,黛色眉笔弄脏了妆面。

    敖淼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是如此香艳场面,姬玥儿也未料到有人闯进,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缱卷旖旎、葳蕤潋滟的男欢女爱情意浓浓氛围瞬间凝固,相对无言。

    倒是伍与一温柔地开口哄着姬玥儿,“姑娘勿要乱动,眉毛画歪了,待我擦去重来。”

    一副小情人的语气姿态。

    伍与一是谦谦君子,断不可能如此荒淫,想必是中了所谓的情蛊,叫他和下蛊之人如胶似漆。

    “姬玥儿,你要对伍与一做什么?”敖淼阴恻恻开口。

    “我与伍公子两情相悦,如此也有不妥吗?”

    “两情相悦,还是你下了情蛊?”

    姬玥儿一惊,她早就看到敖淼身后的阿姊和闻愁,果然情蛊一事已经暴露。

    敖淼上前一步逼近,“给你个机会自己解开伍与一的情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凭什么听你的?”

    敖淼看着对方不服输的倔犟小脸,目光移到将姬玥儿护在身后的伍与一脸上,他拢了拢伍与一的长袍遮住肌肤,咬牙切齿道:“伍与一,你在干嘛?”

    “你要干嘛?不要对玥儿姑娘有非分之想。”

    敖淼气到骂脏,反正他从来就不是谦谦公子,“你他娘的别胡说!是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和玥儿互相有非分之想,请你离开。”伍与一木讷的脸微微泛红,眼睛依旧虚空。

    敖淼蹙眉,心中猜测情蛊能让中蛊人对下蛊人情根深种、奉命唯谨。

    “让你妹妹解蛊。”敖淼回头阴翳地盯着姬婉儿。

    姬婉儿依言照做,奈何姬玥儿独行其是,姬婉儿上前欲替伍与一解蛊,却被自家妹妹拦下。

    “你自己没本事降不住男人就来坏我的好事,我敬你是我长姐,但也不要欺人太甚。”

    说起来妹妹天资聪颖,比姐姐修为更高。

    姬婉儿再温婉好说话,也被这番话气得不轻,“三水,你自己解蛊吧,恕我帮不上忙。”

    敖淼自然不会解蛊,低声请求还癸:“还姐姐,你帮伍与一解个蛊呗。”

    还癸“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作,眼神表情比中了情蛊的伍与一还要木讷。

    她不是不答应,而是根本听不懂,“蛊”这个词第一次听,“解蛊”又是什么?

    敖淼一时难以解释,一旁的姬婉儿起了疑心。

    “三水公子,你怎么还不去解蛊,这蛊拖得越久越难拔除。”

    敖淼打着哈哈,“不着急不着急……伍与一那家伙平时老是欺负我,让他受受罪。”

    姬婉儿不信,眼神锐利,敖淼方才着急忙慌赶过来的紧张,都看在眼里了,可不是装的。

    闻愁也反应过来,眯起铮亮的眼睛,“难道你不会解蛊?你方才在骗我们?”

    是你们先误会的好吧。

    “我只会解自己的蛊,不会解旁人的。”

    姬婉儿指向还癸,“那为什么你能解她的蛊。”

    “那是她自己解的,她很厉害的,你们快快解蛊,不然就别怪她对你们不客气!”

    姬婉儿和闻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快速跃过还癸和敖淼,来到姬玥儿身边。

    闻愁漂亮修长的手瞬间长出锋利的指甲,抵在伍与一细白的脖子上,“故作高深!”

    姬婉儿拉起妹妹的手,“走!”

    敖淼赶紧追上去,先行一步关上了窗,眉头微蹙,目露凶光。

    还癸还站在原地,将姬婉儿等人堵在房内。

    姬玥儿当机立断,打算从看起来更柔弱的还癸一侧突围,快速冲去。

    还癸随意偏开身,躲过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拧着姬玥儿的手腕,旋身甩去。

    姬玥儿重重落下,在地板砸下一个坑,半条腿垂掉到一楼天花板上,被撰着的胳膊已经被拧骨折,咔咔作响,形成奇怪的形状。

    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还癸的动作,瞬间废了一个人。

    “妹妹!”

    姬婉儿跪在地上抱起地上的人。

    伍与一也蠢蠢欲动,想靠近姬玥儿,奈何被闻愁牢牢架在怀里。

    伍与一只能伸手去够姬玥儿,喃喃地喊:“玥儿姑娘……玥儿姑娘……”

    “应该还有气,早知如此何必死犟?再说一次,解蛊,不然不保证还能留你们一命。”

    以前的还癸要么不出手,一旦动手不留活口。被敖淼苦口婆心地劝善规过,近一年来才学会只动手,不杀人。而且还不能随随便便动手,得得到敖淼准允,杀人也是。

    不然不止姬玥儿,姬婉儿和闻愁,都早就成了三具尸体。

    闻愁的手死死掐着伍与一的脖子,恐惧却还有理智,死死盯着还癸,“你别轻举妄动,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还癸照例是听不懂的,只平静地看着她,不让路。

    伏在地上的姬婉儿面目狰狞,忽而勾唇邪魅狂笑,眼神阴鸷可怖,死劲瞪大眼睛仿佛要把眼球瞪出来。

    她方才跪下时就放出了囊中毒物,养了十二年的八眼红绿纹毒蜘蛛,还有它的子子孙孙,两句话的时间,足够小毒蛛们爬到对方身上。

    就等着对方毒发倒地,痛哭求饶,谁让他们竟敢伤了她的妹妹!定叫他们血债血偿,生死不如!

    “怎么样?我的巴巴桑小可爱滋味好不好受?”

    姬婉儿邪恶地抬头,却看到还癸完好无事,手里捏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黄黑色脓液从还癸指缝间滴下,落到地板上滋滋冒烟,腐蚀消糜着地上木板,很快烧出一个洞来,脓液继续从孔洞滴到一楼地板。

    还癸覆手,手中模糊的一团肉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姬婉儿怒目圆睁,怔怔看着四分五裂的八眼红绿纹毒蜘蛛,不敢置信,那是她从小养到大的毒宠,妹妹一般的存在,现在竟叫人一下子一掌捏碎了。

    “啊——”

    “我的巴巴桑!”

    姬婉儿发疯般吼叫,客栈里的人七七八八被他们的动静吵醒。

    闻愁亦是不敢置信,身体开始发抖,这可是世上最毒的蜘蛛,蛊师界不可多得的宝物,可蛊可毒可医,浑身是宝,它非但没有毒到对方,反而被轻轻碾碎。

    此人非人!

    她终于感到恐怖,只有一个念头,跑。

    敖淼从后方施施然踱步来到伍与一身边,掰开他颈脖的猩红手指,“闻愁姑娘,你解了他的情蛊,我就放你走。”

    “当……当真?”闻愁颤抖着声音问。

    敖淼点头。

    只见白衣女子咬破右手食指,滴血在一粒褐色逍遥丸中,喂伍与一咽下。

    “解了。”

    没过多久,伍与一眼神恢复清明,不再喊姬玥儿的名字,他双手扶着敖淼的肩,疑惑道:“三水,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很快看到地上的姬氏姐妹,惊呼一声,“婉儿姑娘,玥儿姑娘,你们怎么了?”

    再看还癸手上身上满是污垢,不可置信道:“还癸,你,你,你……”

    敖淼看不下去,往伍与一脑袋招呼一巴掌,愤然作色:“你什么你!要不是还姐姐,你早就被采阳补阴,变成干尸一具了!”

    伍与一怔然,低头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狼狈模样,信了敖淼的话,却仍不敢相信,那对娇媚可怜的姐妹花竟如此蛇蝎心肠,加害于他。

    “去我房里睡。”敖淼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闻愁早就趁伍与一清醒过来说胡话的时候,偷偷溜走了。姬婉儿在敖淼等人离开后,带着昏迷的妹妹离开客栈。

    折腾了这么久,敖淼休息不够早就困了,沾床就睡。

    伍与一小心翼翼躺在敖淼身边,却是怎么也不安心,感觉四下都有可能伸出可怖的头和爪子。

    但他意识渐渐模糊,感觉好冷好冷,如赤身裸体置于冰天雪地之中,四肢僵劲不能动。

    阵阵寒意从敖淼背后袭来,他打了个喷嚏,伸手摸到一具冰冷僵硬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