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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一朝天子 当日夺门由(下)

    于仁举当下问道:“你这话是何道理?你们想着加官晋爵,妄图阻碍我祖父及各位朝臣推选真正的太子,这便想到了朱祁镇。你还说你们三人不是主谋?”

    徐有贞淡淡道:“那我问你,你祖父是以何种罪名被杀?”

    于仁举闻言一愣,立时起身看着徐有贞,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徐有贞见于仁举的神色有些迟疑,当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于仁举,好似在等他想通。

    当此时,只听门外一个妇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夜深了,还不歇息么?”

    徐有贞当即眉头一皱,看了看于仁举,这便看着门外道:“今日还有些书没有看完,你先休息去吧!”

    “那需要我给老爷添些热茶么?”妇人问道。

    “不用了!”

    “那好,别熬太晚了,当心身子!”妇人嘱咐一声,这便去了。

    经过妇人这一打扰,于仁举倒是回过神了,他当下问道:“为何我祖父会被冤枉成了谋反之罪?”

    徐有贞笑道:“一看你就没在朝廷里当过差,所谓师出有名,方才名正言顺。当时还是朱祁钰为皇帝,我们架着太上皇复位,你说于朱祁钰而言,我们算不算谋逆?”

    于仁举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所以当日之事若是不成,我,曹吉祥还有石亨等人,定然会被朱祁钰满门抄斩。所以既然决定做了,那这件事也就没有退路了。谋逆之罪名不正,亦言不顺,史官也就不必说了,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说?难不成要将满朝文武都杀个精光,那谁来治理天下?”徐有贞道。

    于仁举道:“所以,你们就编造一个理由,说我祖父谋反,你们是前去平叛,对么?”

    徐有贞道:“当时你祖父威望甚高,乃是百官之首,作为兵部尚书,他手中也是掌管了整个京城的兵力。他若要造反,也在情理之中。”

    说完,他当下摇了摇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觉得奇怪,当日我们调动了不少人马,按理说在京城有如此大动作,兵部尚书怎能没有一点消息。既然他能得到消息,又为何不派兵将我们给镇压了呢?”

    于仁举闻言一愣,当下想道:“我祖父当时说不定有什么要事给耽搁了,要不然哪有你们什么事?”念及此处,他看着徐有贞道:“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们三人若是不算主谋,那谁才是主谋?”

    徐有贞闻言看着于仁举轻笑一声道:“你是真的愚蠢还是不想承认?”

    于仁举叹了口气,当下说道:“你的意思,当真是他么?”

    徐有贞道:“你祖父是何许人也?不说其他,单说京城保卫一战,使大明得以保住天下,那便是大明的功臣,更是朱家的恩人!若说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杀于大人,想来也只有皇上了!你试想一下,若是皇上不许,我们能动于大人么?”

    于仁举听得此话,一时间神色黯然了几分,他当下又是长叹一口气,神色颇有几分萎靡不振。

    徐有贞见此,当下微微一笑道:“怎么,看你的神色,可是知道了真正的仇人不敢动手了?我们三人都有份参与,你要杀我为你祖父报仇,我自是无话可说。不过我徐有贞今日之话确是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于仁举皱了皱眉,他当下突然想起了当日在宫中问曹吉祥有关当日之事时,曹吉祥的反应。“他说即便是自己说了,我也不会相信。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曹吉祥当日造反,若是说出此话,那便是将矛头指向了皇上。我若是当日听了他的实话,却不知我会不会相信他。不过曹吉祥早已料定我不会相信,他已经被抓了,横竖不过一死,又何必还要将事情办砸呢?与其当日我不相信,倒不如借徐有贞之口让我知晓朱祁镇便是害死我祖父的罪魁祸首。我若得知此消息,定然会去皇宫找皇上,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帮他报仇了!”

    于仁举想到此处,猛然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当下看着徐有贞道:“不对,你们当即既然已经成了大事,朱祁镇之前早已做过皇帝,这便算作朱祁钰还给他也就是了,那是朱家兄弟自己争位,关朝臣何事?”

    徐有贞道:“这么说来,我方才所言都是废话了?”

    “什么意思?”于仁举不解道。

    “那还有什么意思,都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时在位掌权的大臣不都是朱祁钰的臣子么,朱祁镇上位了又怎会再以他们为主?再者说了,朱祁镇被也先所俘,当时是谁人将朱祁钰给推上了皇位?”徐有贞反问道。

    于仁举闻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徐有贞看了看于仁举,当下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便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如今这位皇上从也先那边回宫后,遭受的是什么待遇么?”

    于仁举闻言,当下说道:“毕竟是太上皇,虽说不能参与国事,想来日子应该算是不差吧!”

    徐有贞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位面前,亲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朱祁钰的心也变得没有了半分感情,朱祁镇从也先那里回宫之后,便被朱祁钰给软禁在了南宫。虽说是太上皇,可南宫的宫门门锁里也是被人给灌了铅。南宫周遭更是没有一颗超过院墙的树,可想而知朱祁钰是有多怕这位太上皇了。若不是太上皇的老婆偷偷变卖首饰,叫宫人拿去给朱祁镇,想来朱祁镇早就饿死了!”

    “这么说来,当今的皇上对朱祁钰那是恨极了?”于仁举问道。

    徐有贞说道:“那是自然,如此一来,对于当日帮助朱祁钰上位的大臣,他又如何能不恨呢?如此一来,你祖父自然是太上皇复登大位的垫脚石了!”

    于仁举此时倒是还有些难以置信他当下说道:“我祖父为国为民,一生清廉,更是他朱家的恩人,他怎能说杀便杀呢?”

    徐有贞道:“他是谁,当今皇上!他在也先那里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回宫了,又是这般待遇,他也是人,能没有一点恨意么?所以说,他可不管于谦有没有什么功劳。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而君要臣死,也绝不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话罢了!”

    于仁举听得此话,心中对于徐有贞的话,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他知道徐有贞说的都对,可是现如今,他却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若说要为祖父讨回公道,便要去皇宫找皇上要个说法。那里可是皇宫,自己要面对的,可是当今皇上。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胆怯。

    倘若不去,自己承诺父亲的事,岂不是兑现不了了。最关键的还是祖父之冤要如何洗刷?

    徐有贞见于仁举陷入沉思,当下说道:“当然,老夫觉得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出自你祖父自身。”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于仁举道。

    “你想啊,你祖父当时位极人臣,乃百官之首,朱祁钰在位期间对你祖父一直都是礼敬有加。这是明面上的事,所有官员都看的清楚。不过也正因如此,太上皇这才想着杀一儆百。若换做是我,我也会拿你祖父开刀的!”徐有贞道。

    说完,徐有贞看着于仁举一脸沉默之中,带有几分担忧之色,他当下会心一笑,这便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可是在为难么?你有勇气找到徐某府上,却是没有勇气去皇宫找算账,对么?”

    于仁举一时间倒也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木纳的点了点头。他当下小声问道:“你说,我该去找皇上算账么?”

    徐有贞笑道:“你这话倒是有趣,你居然会问我,你没搞错吧?”

    “我就是想问你!”于仁举看着徐有贞道。

    徐有贞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我说你最好还是别去了的好?”

    “这是为何?”于仁举道。

    徐有贞笑道:“老夫且来问你,你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要为你祖父申冤,还是为你祖父报仇?”

    “这里面有什么不同么?”于仁举道。

    “我看你也不清楚,我来告诉你,申冤是要让天下人都清楚,于谦于大人造反是冤枉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说到这里,徐有贞看着于仁举笑了笑,这便说道:“怎么样,可有想明白?”

    于仁举点了点头道:“沉冤得雪,那还得经过刑部,可是刑部终究还是朝廷的刑部,是他朱祁镇的刑部。”

    “对啰!你祖父的罪魁祸首是当今皇上,他如今又怎会为你祖父翻案呢,那岂不是自打嘴巴么?所以老夫劝你还是别去的好!你到底是江湖中人,所想快意恩仇倒也简单,不过朝廷中人却是不一样,不用懂得丝毫武功,一样可以让人人头落地。”

    徐有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总说要为你祖父洗雪沉冤,可是江湖的法子,到底还是用不到朝廷里!一个江湖人士犯了错,尚且不愿自己承认,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我方才这些话说出来,按照你江湖人士的角度来看,你是否会觉得这位皇上卑鄙无耻?”

    于仁举眯着双眼,当下起身道:“卑鄙就是卑鄙,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他都是卑鄙小人!难不成在你眼中,这便是谋略了么?”

    “不错,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自古以来,朝代更迭不都是胜者为王的故事么?只有胜者说话才能有人听,输的人也就和我一样了!”徐有贞道。

    “放屁!”于仁举喝道。

    “小点声,我家人都睡了!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或许等你长大了,也就会懂了!”徐有贞道。

    于仁举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那我要是选择报仇呢?”

    “这个倒是简单,你将老夫杀了,再去皇宫将皇上给杀了,也就是了。这一点你自己不也很清楚么?只是你若是按照江湖规矩将皇上给杀了,那你祖父的冤情这辈子恐怕是无望了。所以关于这一点,你可得想好了!”徐有贞道。

    于仁举一时间从未感觉这么无力,他猛然间却是想到了陈鸿飞。现如今看来,自己倒是与陈鸿飞有些类似。“若我要去报仇,当真可以与陈鸿飞合作了!呸!于仁举啊于仁举,你脑袋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杀了皇上之后,我祖父的事该如何去办呢?难不成今后我于家都要背上这般污点苟活于世么?不行,我定要去京城找他讨个说法!”

    徐有贞看着于仁举的双目由复杂变成了澄清,继而又变得坚定起来,当下微微一笑道:“你想通啦,怎么说,你要选哪一条路?”

    于仁举说道:“进京!”

    徐有贞道:“那你是要杀人还是要申冤?”

    “先申冤,后杀人!”

    “你倒是想的美,你可知道宫里有多少高手么,凭你一人办的到么?”徐有贞道。

    于仁举一时间又想起了智言大师,“对呀,单是一个陈鸿飞,便够叫我难受的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的智言大师?”

    徐有贞当下罢了罢手道:“算了,你要入宫送死,我也懒得再说什么,反正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夫人要我早些去休息,我这老骨头也确实不能熬夜,你若要动手,这便快些,老夫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一下!”说完,徐有贞这便又坐在于仁举的身侧了!

    于仁举此时对于徐有贞的话好似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皱眉在想一些事。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走吧,或许你今日说的都是真的,可我始终还是不敢尽信。我会前往皇宫一趟,亲自找朱祁镇问个明白,若当真如你所言一般,我会亲手结果了他。若是让我得知你编造谎言欺骗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于仁举道。

    徐有贞闻言,当下轻笑一声道:“你信不信老夫说的话,与老夫其实没有半点关系。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信与不信罢了。不管怎样,多谢你让老夫多活些日子!”说着,徐有贞这便起身,向书房外走去,开了门,他回过身看着于仁举道:“不过老夫怎么觉得你对老夫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呢?”说完,他微微一笑,这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