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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洗雪沉冤 石灰表丹心(下)

    “平反?”朱祁镇眉头一皱,随即看着掌柜道:“你也要一起胡闹么?”

    “胡闹?为忠良正名也算胡闹?”掌柜道。

    “这件事有许多隐情,你们要的结果朕……”朱祁镇话音未落,只见于仁举眉头一挑,当下厉声道:“此事今日非得说个明白不可,即便你是皇上,也休想敷衍我!”

    朱祁镇闻言,面色立时有几分不悦,当下不屑说道:“若是朕不愿意说呢?”

    于仁举冷眼一扫,当下也不说话,脚下连动,直奔朱祁镇而去。

    “不可胡来!”一旁的掌柜面色大变,当即喝道。

    当此时只见一道灰影闪身而过,出现在桌前,但见其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于仁举一见之下,脑筋一转,已然知晓此人便是少林寺智言大师。只见智言大师雪眉银须,身材瘦小,身着一件灰色僧衣。面色白里透红,几条皱纹隐约可见,一脸面无表情之色。全没有佛门子弟应有的慈祥之态。其脖颈处挂着一串佛珠,应是常年在手中打磨,早已褪了色。

    于仁举见智言大师虽身材矮小,可站在自己面前,却犹如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将朱祁镇挡的是严严实实。

    于仁举方才出手,没有想过于朱祁镇不利,他只是想着逼智言大师现身。此刻见其已然现身,心中一动,当下一招“亢龙有悔”使出,直奔智言胸口而去。

    智言大师见此,当下多看了于仁举两眼,随即却是站立不动。于仁举见此,心中一惊,生怕误伤了智言大师,这便一步跨出,挥手横扫而出,将那一掌之势给消散开去。

    “阿弥陀佛!于施主心念一善,不忍出手伤老衲性命,老衲在此谢过于施主了!”智言道。

    于仁举见此,当下对着智言大师行了一礼,随即说道:“大师过奖了!”

    智言大师道:“前些时日,老衲请上官施主前来宫中帮个小忙,这才知道有幸得以一见于帮主的庐山真面目。至你走后,老衲这便从上官施主那里知晓一些事,猜测于帮主迟早有一日会来宫中找寻答案,因此老衲在此恭候多时!”

    于仁举闻言一愣,随即想道:“原来如此,我方才出招并未含有一丝杀气,照理说,智言大师不会现身。原来他早就见过我了!不过听智言大师话中之意,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念及此处,于仁举看着智言道:“大师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么?”

    智言点了点头,回身看着朱祁镇道:“皇上,既然今日于大人的家属找来了,未免多生事端,老衲这便将于大人交代的事都说与这位于施主听了!”

    朱祁镇当下叹了口气,这便点了点头道:“智言大师请说!”

    于仁举闻言,眉头一皱,听智言大师之意,这其中竟与自己的祖父有什么关联。他当下对着智言大师抱拳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智言看着于仁举道:“天顺元年,皇上复登大位没多久,我便收到了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书中所述,便是要老衲赶往京城,保护皇上!”说着,智言大师,这便看向了朱祁镇。

    朱祁镇点了点头,看着于仁举开口问道:“你可知这封信是谁人所写?”

    于仁举闻言,心道:“难道不是你写的么?”想到这里,于仁举浑身一震,随即又想道:“此人复位后,自是要去杀了朱祁钰,这时候,朱祁钰又怎会将此事告知朱祁镇呢?既然朱祁镇不知道陈鸿飞要对他不利,又怎会请智言大师呢?”

    “那是谁写的信?”于仁举想到这里,当下问道。

    朱祁镇道:“这封信乃是你祖父所写!”

    于仁举闻言一惊,当下说道:“你放屁,你将我祖父杀死,我祖父怎会给智言大师写信,让他前来保护你?”

    朱祁镇闻言,面色不悦,他只是冷哼一声,这便不再说话。

    智言大师见此,当下说道:“阿弥陀佛!此事千真万确,这封信的确是于谦于大人所写!信中也道了缘由,所以老衲这便来了!”

    “什么缘由,莫不是陈鸿飞要杀皇上的缘由?”于仁举问道。

    “正是!”

    “我祖父怎会知晓陈鸿飞一事?”于仁举惊道。

    “这个老衲便不知晓了!”智言道。

    掌柜闻言,当下叹了口气道:“于大人果真是心系天下百姓!朱祁钰在位时,正值大明动荡不安之时,有许多隐患都没有解决。于是于大人为了保证朱祁钰的安全,这便从江湖上请了几位高手前来保护朱祁钰。”

    于仁举点了点头,当下想道:“原来赵灵云的几个徒弟是祖父请来保护朱祁钰的!”

    说着,掌柜看着朱祁镇笑了笑,随后继续道:“想不到于大人此举当真派上了用场,那一夜来了两位武林高手,要对朱祁镇不利。幸亏那几人武功了得,合力将那两个刺客给打走了!刺客是走了,可于大人却觉得事有蹊跷,这便从那几位高手口中得知两个刺客乃是武当华山门下。据于大人调查,华山先辈早就去世了,只有武当门人有可能。”

    “最后还是玄玉道长所说,于人大这才查清楚了真相。所以于大人早就知晓有陈鸿飞这么一号人物了,既如此,于大人将此事告知智言大师,让大师过来保护皇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仁举闻言,当下道:“我呸!什么理所当然,此人都要杀我祖父了,我祖父为何还要保他?”

    掌柜闻言,自嘲一笑,当下说道:“是啊,于大人的境界我等当真是望尘莫及了!”

    朱祁镇闻言,看了一眼掌柜,随后叹道:“的确如此,至今每每想来,也觉颇无颜面!”

    “你们这是何意?”于仁举问道。

    朱祁镇说道:“朕若说,于大人的死,是他自己所要求的,你信么?”

    于仁举闻言一惊,当下笑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天下任何人听了此事,想来都会觉得这事不可置信,便是朕如今回想起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当朕想通了一件事之后,也就释然了!”

    朱祁镇说着,起身拍了怕那厚厚的一叠奏章,随即开口道:“这些都是各地官员呈来的奏折,说天下大事的很少,都是在弹劾曹吉祥一党。”说着,朱祁镇将奏折大力的打飞出去,随即自嘲一笑道:“曹吉祥还未死时,谁都想着巴结他,谁也不曾说过他的一句坏话。可如今朕每日看到这些,却是后悔不已,你可知道朕在后悔什么么?”

    于仁举摇了摇头,心下想道:“说我祖父的事,你扯到曹吉祥做什么?”

    朱祁镇当下指了指掌柜道:“他知道,他应该是最清楚的!”说完,朱祁镇继续道:“想来于大人在时,每每所奏,必是有关国家大事,哪里会有时间与他人勾心斗角?只可惜那时候朕不明白,所以只是想着自己!”

    “你既然知晓我祖父如此忠心耿耿,为国为民,为何还要诬陷他谋反,将他杀头?”于仁举喝道。

    朱祁镇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所以说,那时候朕还不懂!”说着,他看着于仁举继续道:“被俘回京之后,朕便一直被囚禁在南宫之中。就在石亨曹吉祥与徐有贞等人将朕迎出南宫之前的一日,我在那里见了一个人,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于仁举看着朱祁镇眉头一皱,随即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迎上心头。

    朱祁镇看着于仁举道:“那时候,朕的弟弟朱祁钰重病,而太子之位空悬,而这些都是你祖父告诉我的,就在那一夜!”

    “怎么可能?我祖父怎会去见你?”于仁举惊道。

    “你不是于大人,也不会明白世间只有一个于大人!”掌柜的此时突然插话道。

    朱祁镇笑道:“不错,世间只有一个于大人。当日,于大人说以徐有贞曹吉祥以及石亨三人为首,将会迎接朕再归皇位。”

    于仁举听得此话,当下一惊,这便想到了当初徐有贞猜想到自己祖父早已知道了石亨三人的诡计。可即便如此,于仁举此时听来,也依然有几分不可思议!他当下似乎想着再确认一遍,这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祖父早就知道他们的事,对么?”

    朱祁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初听这话从兵部尚书口中说出,朕一时间也是倍感惊讶。在南宫的那些年吃了不少苦,心中对于某人的恨意也是与日俱增。因此,当时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朕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可当朕想到于大人乃是当朝兵部尚书,他既然已经知晓此事,是否已经将三人给拿下了?于是朕便试探着问于大人,问他可是也参与其中!”

    “于大人当时摇了摇头,说自己与他们不是一伙。又是一瞬间,朕的心在此落入谷底。朕当下想到,即便于大人知道了此事,想来也不会拿着几人怎么样。毕竟还未有做的事,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于仁举听到这里,当下说道:“那我祖父过去找你究竟有何目的?”

    朱祁镇道:“是啊,所以朕也纳闷,这便问了于大人。于大人说,有一件事他还没有想明白,所以他想着过来找朕商量一二。”

    “什么事?”掌柜道。

    朱祁镇看着掌柜说道:“看来当日朕与于大人会面,你还不知道吧?于大人不明白为何两兄弟为了一个皇位要斗得死去活来。所以他便跑过来找朕商量来了。”

    掌柜此时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当下说道:“有什么可商量的,他既然知晓此事,即便不能提前将徐有贞三人抓住,也可提前布置好兵力来个守株待兔。只要那三人有所行动,势必会被一网打尽,到时候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朱祁镇道:“你倒是聪明,朕当日也在害怕此等事情发生。可是朕又想到于大人如此聪明,对于这一点应该早就想到了。只要他在南宫周围布下重兵,徐有贞等人不过是自投罗网。可既然于大人想到了这一点,他为何还要过来找朕呢?”

    听得此话,于仁举与掌柜二人也是一脸疑惑!

    当此时,只听智言大师口念佛号,这便说道:“于大人乃是真正的宅心仁厚!老衲佩服!”

    于仁举忙问道:“大师所言何意?”

    智言大师道:“当日的局势其实非常复杂,稍有不慎,大明又将动荡不安!于大人不愿见此情形发生,这才提前对皇上言明了一切!于大人固然可以安排重兵等着徐有贞等人自投罗网,可这么一来,有多少人会因此丢了性命?这是什么罪,谋反的大罪,按照大明律,应该诛灭九族!如此一来,死的人也就更多了!”

    “于大人早就知晓陈鸿飞的事,因此他也知晓若是此事越多,于大明而言,则更加不利。再者,若是此事一出,朱祁钰极有可能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将当今皇上给杀了。更何况当朝的孙皇后乃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他是一定会力保皇上的。至那时,势必会形成两派抗衡的局面。这是于大人不想看到的结果!”

    朱祁镇听到这里,接口道:“于是于大人这便向朕要了两个请求!第一,朕复位后,不可滥杀无辜,更不可牵连家属!第二,便是于大人知道自己会被徐有贞等人诬陷成为谋反之罪,他希望朕不要为其申辩!因为,若是他不死,这件事就不算完!是以,于大人这便选择了牺牲自己,从而以保大明天下安定!”

    掌柜听到这里,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这笑声里多了几分凄凉之意,他随即说道:“我原本以为的忠臣是要忠于皇上,没想到真正的忠臣是忠于大明天下!我知道于大人当时心中的太子人选便是皇上的儿子朱见深,即便是徐有贞等人不行此招,想来也会是皇上的儿子朱见深继承大统!看来在于大人眼中,这大明天下谁做皇帝都没有什么差别,他心中所想只是为了大明天下,而不是为了某一个皇帝!”

    朱祁镇听到这里,也是微微叹息!

    于仁举闻言,似乎想到了当日陈鸿羽临死前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曾说自己还太年轻,不懂祖父的境界,今日想到祖父为了大明,选择生死,他似乎有些明白陈鸿羽的话。他当下看着朱祁镇道:“那你呢?你当时是不是想着谁死了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做皇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