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人世走一遭，万般皆是苦
深宫之中，莫娘疾步走入司云墨的卧房，看着她苍白的脸红了眼眶。
“娘娘。”
“咳咳咳，如何了？”
“您想要传递的，前几日已经递出去了，郡主她这会已经知晓了，她…”
“她如何？”
“她提剑杀去了桑府。”
“咳咳，气急攻心罢了。无妨，随她去。咳咳，那我们的皇帝陛下呢？”
“陛下得知，已是即刻出宫，也赶去了桑府。”
“你看，他还病着就这般急急的去护着了，而我们家御景呢，半点都得不到他的在意。”
“娘娘您这是何苦，若是好好养着兴许…”
“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也罢，总归是一抔尘土。只是我的御景，终是要随我败落了。”
“娘娘，殿下他…”
“咳咳咳，我知道，咳咳，我知道他孝顺。便是因着我他才肯苟延残喘，是我亏欠了他。”
“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你别说话了！娘娘！你又咯血了！”
“没事，待陛下回宫，你便派人去传个信，就说我要见他。”
“可是陛下若是不愿…”
“咳咳，他不会不愿的，他怕是急着见我，想问我一些旧事呢。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啊，有一个惊天秘密啊。呵呵。”
“奴婢知晓了。娘娘你别说话了，休息会吧。”
“好，没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表情，我怎么舍得先死！咳咳。”
“只是莫娘，我若是去了，你可怎么办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啊…”
“娘娘别怕，奴婢一直陪着您。”说着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一滴泪打在她的手背上。
“也好。”
那处悲凉却温暖，而此刻的桑府却是剑拔弩张，云姕烑持剑站在中央，却被桑府的护卫们团团围住。她毫不在意，一步步往前，护卫们不敢真的动手，只得一步步后退。
“你这是发什么疯！”当桑老太爷拄着拐杖出来的人后，人群莫的散开了一条路。
“发什么疯？我来送你下去给我娘赎罪！”
“孽畜！可还知道什么叫尊卑礼法！”
“我云姕烑向来不尊立法，不信鬼神！你第一天才知道么！”
“你你你…”
“焮楽，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放下…”
“好好说？”云姕烑看着桑连劼道：
“你让我好好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啊，你们知道？你看我多傻啊，你当你们亲人，处处为你们着想，到头来，我居然是个棋子！连我娘，我娘都是个棋子！”
“焮楽，不是这样的，你冷静下来，你听我们说。”
“你闭嘴！”就在这时，一名护卫从背后偷袭，被急急赶来的云赪燚一脚踹开。
“你放肆！”反手一剑刺进他的胸膛，护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利剑，他不是在保护他们么，为何？
“阿姐，你受伤没有！”见她有些站立不稳，云赪燚一把扶住她，去被她用剑挥开。她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阿姐…”
“尤其是你。你早知道了是吧？”
“阿姐…我不是…”
“你别叫我阿姐！我是你阿姐吗？”
“阿姐…”
“我是吗？”这下连桑连劼他们都震惊了，什么叫不是他阿姐？即便二人不是未央姑姑的孩子，也是梓辰姑姑的啊，什么叫不是姐弟。云姕烑扫了眼众人，见他们震惊的目光，忽然就笑了。
“呵呵，你们也不知道啊？这么巧，我也是才知道呢。是吧，外祖父？”
“……”桑老太爷没有说话，沉默的注视着她，那目光哪里有往日里的一点点余温。就在这时，连久病的桑连梓都出来了，有些苍白，却是真的担心她，这个小表妹他见得次数算不得多，但绝对不少，她时常来看他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柔和的，温暖的，真的像个妹妹一般给他送药，给他把脉，对他嘘寒问暖，是真的好，他爹娘都说他们欠了她许多，她千方百计的给他弄来的良药他爹娘都求而不得，花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焮楽。”听他唤她，她的眼泪莫的就掉了下来。
“三表哥，你看你的名字都有梓，那是我娘亲的字啊！”桑连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众人，见众人低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
“不论如何，我们好好说好不好，你别激动，你的身体…”他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她身体有疾！久病成医这个道理他最有体会。这几年她时常来看他，有时候脸色苍白如雪，他问，偶尔她字里行间会透露一些，他也答应她不会告知他人。她的身体，不能受刺激，尤忌情绪激荡！
她咽下口中的鲜血，手却再无力道持剑，护卫见她的剑缓缓垂下，便悄悄靠近她，云赪燚怒道：
“你们敢碰我阿姐一下试试！”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退后两步。
“灼华！胡闹！”
“你闭嘴！”
“你。”
“呵。我当不得你的阿姐。哦不，也算是，不是亲姐弟，也是表姐弟，你说是不是？”表姐弟？什么是表姐弟？那云姕烑是梓辰姑姑的女儿，那她的表弟不就是未央姑姑的孩子？这…这是怎么回事？见众人看过来，桑老太爷却别开了眼。
“你们看他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们他有多恶心，多恶毒么！”
“云姕烑你放肆！”随着一声怒吼，启明皇带着禁军压着方才在门口捉到的云澈和初冬走了进来。
“不曾想你这侍女和护卫都好本事，费了我好几个禁卫军高手呢。”
“呵呵，比不得你，道貌岸然！”
“牙尖嘴利！”
“你若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生路。”
“生路？你不如去死好了，去地底下问问那位桑未央，看见你这张垂垂老矣的脸可还欢喜！”
“来人，押下去！”桑连劼和桑连珺阻止道：
“陛下，此乃臣等家务事…”
“你敢！”云赪燚护在云姕烑身前，却忽而噤了声，因为他的喉咙紧紧贴着一把匕首，还是他赠予她的，他其实一挣便能挣开，可是他不敢，他怕伤了她，因为他阿姐的手在抖。
“那是你弟弟！”云姕烑红着眼，笑着看着桑老太爷道：
“弟弟？我娘还是你女儿呢，你可有在乎过她的生死？可有在乎过我？”
“还有你，你敢利用我娘亲！”启明皇见他挟持着他，心肝俱颤。
“我们是对你有亏欠，可是你弟弟呢？可曾真的舍得伤你半分？他待你是真的好！”
“难道我不是吗！我待他不是跟亲弟弟一样？我护着他扶着他一路跌跌撞撞，伤是我受的，苦是我吃的，难道他就该理所当然！”
“你看你连剑都拿不稳了，你的这两个下人也在我手上，你是走不了了。”以为她会害怕，谁知她竟是笑了，笑得明艳，启明皇一时间以为看见了当年弹琴的未央。
“未央。”
“陛下，我可不是我的那好姨母。而且，谁说我要走了？”忽然，乒铃乓啷的兵器掉落声，寻声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倒下了一堆人。
“你…”而此刻，还能站着的，除了她、云澈、初冬你是他手中的云赪燚了。云姕烑缓缓收了匕首，看着他笑道：
“都知道我善毒了，还不加以准备，真是蠢啊。”见云赪燚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她，她却笑了。
“怎么？觉得你这个姐姐和你想象中不一样？恶毒？”
“我没有。”
“那要抓我去和你好爹邀功？”爹？倒在地上的人更是大惊。他爹云震天不是死了？那他爹是谁！
“阿姐，我不会的。你别这样。”
“那我要杀他，你待如何？”
“……”
“你要阻止我吗？”
“阿姐…”
“我说了！你别叫我阿姐！”
“我…”
“你知道吗？你简简单单一句阿姐，我的手，为了你，沾了多少血腥。阿娘一句话，阿爹一句话，我就护了你一生，一句为了乾仓，我机关算尽，你们真是简单啊。”
“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五年前知道了吧。我说呢，突然就开始想方设法的谋夺我的权力，我真是失策啊。”
“我唯一没想过算计的人就是你啊，我的好弟弟。”
“阿姐，我错了。”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小姐，三少爷他…”云姕烑侧头看去，便见桑连梓躺在地上有些抽搐，三舅母见他如此求她道：
“焮楽，舅母没有害过你啊，你救救你表哥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
“……”云姕烑看了一会，终是走了过去，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他果然安稳了下来。云姕烑正要放开他，去被他抓了手，眼睛还闭着，嘴里却喃喃的说道：
“焮楽，你别怕，表哥在。”苍白无力的话，却让她的心更疼。她偷偷将怀里的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在他耳边道：
“表哥，焮楽是活不了，这些你拿好。解药也都在里面，还有方子。日后，要好好活着啊。”说罢缓缓把他放平在地上。
“焮楽焮楽！梓儿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舅母放心，表哥睡着了。我要杀的人，就那么几个。不会算上你们。”
“云姕烑你简直大胆，你要弑君不成！”
“是啊，你怎么知道？”说着随便踢起一柄剑握在手中，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看，我的手抖，力道也不足，可是杀你还是可以的，你怕疼吗？”
“焮楽，你不要胡来！”云姕烑回头看向老太爷，笑了笑，那笑明明很美，却苍凉又诡异。
“你别急，我一会就送你一道下去尽忠。”见她一步步走近，云赪燚终是挡在了她身前，她挑眉笑道：
“你要拦我？”
“……”
“你拦得住我？”
“……”
“你看，你舍不得伤我，你如何拦得住我。灼华，你便是杀了我才能救他。”
“阿姐你别这样。”
“走开！”
“阿姐！”
“滚开！”云姕烑终是一剑刺去，又快又狠，他也终归是拔了他的剑，短短几招，他才发现他真是小看了他阿姐，她阿姐的剑术居然不落下风，还是在她心绪不稳的情况下。果然，她最喜欢留有后招，环环相扣，包括她自己。
“小姐！”初冬见她凌厉的剑术不惊喊道，她的武功是真的不好！这是她保命的剑术，师傅说，能不用就不用，极费心神！用一次少一次！
“焮楽，住手！”忽然一个人影窜出，一剑隔开了两人。云姕烑看去，是一个男子，黑衣蒙面的退回了她外祖母身后，连老夫人都来了。
“夫人。”桑老妇人斜看了眼老太爷，却并没有扶她。她扶着嬷嬷的手，向她靠前了几步，见她后退，便收住了脚。
“外祖母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难以接受。”
“是外祖的错，你娘死的时候居然什么都忘记了，才让未央有了后面的错误，归根到底，是我这个当娘的错，可是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姐弟，这样刀剑相向如何对得起她？她地下有知是不会瞑目的。”云姕烑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她对她是真的好，这些年，是真心疼爱，生怕她磕着碰着，对她阿娘应该也是真的在意吧？不然怎么可能会害怕记起？可是她说了什么？原来她竟也是不知的。
“外祖母。你错了，他不是我亲弟弟。却是你的亲外孙。”桑老夫人一愣，诧异的看向她。
“这是…什么意思？”
“云姕烑，你闭嘴！”桑老太爷怕她说出更多，怒目而视，云姕烑却对着他笑。
“你为何不敢告诉外祖母？告诉她你做了什么，告诉她，你们一个个对我娘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见他不看她也不回答，桑老太太对着云姕烑道：
“焮楽，你说，我听着。”那握着嬷嬷的手却紧了紧，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如让皇帝陛下来和您说吧？”说着笑嘻嘻的看向启明皇，见他在老太太的目光下低下了头，云姕烑耸了耸肩：
“看来除了这三个人，你们都还不知道，不如我来说吧。”
“阿姐…”
“当年桑府啊有两个双胞胎姐妹，大的叫桑未央，小的呢叫桑梓辰。这位皇帝陛下当年还不过是个四皇子，偶然外出偶遇了大女儿，大女儿便一见倾心。有一天啊他正巧就来了这桑府，见到那亭台里弹琴的二女儿，惊为天人。”
“你说二女儿？”启明皇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她。
“嘘，不要打断，接着听啊。”
“可是大女儿喜欢啊，见他喜欢上二女儿怎么聊的，悄悄就找了她妹妹，求着她撒谎，所以啊，弹琴的就变成了大女儿。”说着笑嘻嘻的看着脸色煞白的启明皇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别说了！”桑老太爷忍不住打断道。
“焮楽，你继续说。”桑老太太斜昵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异常，和平时的慈和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久经历练才有的犀利。
“这位殿下啊，就喜欢那种明艳的才女，什么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可是您那大女儿啊，爱闹爱武功，打架撒泼厉害，这琴棋书画屁点不通啊。有一日他们逛街看到儿女的诗，于是啊，就又变成了大姐。这二女儿也是个傻的，她姐姐百般求她，她就又应了。”
“可是人啊，哪有知足的，生怕自己骗来的被发现，便把自己的妹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你说什么？”这次连老太爷都惊了，他是真没想过未央会杀自己妹妹！他真的以为是意外，这才顺水推舟……老太太听闻更是惊得倒退一步，还好嬷嬷扶住了。
“你说…未央杀了我的梓辰？怎么会…那可是她亲妹妹啊…”
“看来你们都真知道啊，唯一知道的就是宫里那位贵妃娘娘了，可是她和大女儿是好友啊，所以啊，这一辈她都死守着这个秘密，当然了，她也只是为了借势，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不。大女儿狠心啊，生怕她这妹妹还有名声，连带着什么歹徒啊都准备好了，连妹妹的名声也一并毁了去，谁还会再提起这个让人蒙羞的妹妹啊，彻底的抹杀了她。”
“你这个大女儿倒是真心，一心想着做皇子妃，可是啊，当年的桑府如日中天、功高震主，皇家又怎会让她嫁给他。她这个爹啊，居然还想着让她嫁入司家，而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当时又需要帮衬，她一狠心呐，就把自己的闺中密友司云墨推了出去，这不，就成了宫里的贵妇荣宠数十载，那傻乎乎的司大人活生生的冲在前头，您这桑家老太爷就好好的躲在身后，安安稳稳。你说我说的对吗？”见他不说话，她又看向皇帝。
“对吗，我的陛下？”
“焮楽，你继续说。”
“可是这大女儿怎么办呢？不还得被逼着嫁人么？她不愿意啊。正苦恼之际，有一日啊，就是这么巧，她就遇见了她那个妹妹。”
“你说梓辰？梓辰没死？”
“是啊，没死。掉下去摔坏了腿，脑袋装在岩石上又失了忆。被一对老夫妻救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治好了腿，那户原就身体有疾没有孩子，见她什么都不记得怜她可怜便把这女子当闺女养了。”
“原本就这样结束也好，可是就是这么巧，那对夫妻并了，她就去皇城买药，好死不死就遇见了那个姐姐，她姐姐一看，惊慌之下发现她完全不记得了。然后她就和皇帝合计，利用了他们一模一样的特点，给她来了一出英雄救母啊，女子爱慕的英雄，要娶她这是多美好的事。”
“这个时候姐姐假装偶遇，告诉她她失足之事，告诉她她目前思女成疾，告诉她她这个姐姐找她多久诸如此类吧，善良的姑娘啊总是格外容易哄骗。大女儿说要寄给云震天了，小女儿人自然震惊，然后呢，大概就是一合计，来了个互换吧，各归各位，各自都很满意，你看，多完美。小女儿还傻乎乎的觉得姐姐是个好人，对家中父母更是不舍，孝顺体贴。”
“你说姐姐去哪了呢？妹妹顶着姐姐的名义嫁给了云震天，承欢膝下，那姐姐去哪了？陛下，你知道吗？”启明皇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央去了哪里。”
“外祖母，她哪里都没去啊，就在这皇城之下，金屋藏娇了啊。”
“北大街十三号，陛下，我说的可对？”
“……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焮楽那你为何说你和灼华不是亲姐弟，即便如此，你们便是梓辰的孩子，也是亲姐弟啊。”
“外祖母，我猜我这位外祖父一定对你说他诸多不易，也是时候才知道这替嫁之事吧？”桑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道：
“是，便是如此，你们也是姐弟啊。”
“是啊，可是那大女儿和这位陛下啊，格外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一年生下私生子，便想将他换出去，好让他安稳长大，日后回来继承这偌大江山。你说可笑不可小？”
“焮楽…”
“可是外祖母，你说怎么换最安全？是不是和你小女儿换最安全？长的相像，又是同一年生的，想点办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就要问一问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我的弟弟在哪里！”
“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阿燚和我弟弟身上连胎记的疤痕位置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你们怎么敢！”
“尤其是你！那也是你的外孙啊！”桑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爷，伸出桑老的手颤抖的指着他：
“你…你…”
“凤儿。你别激动。”
“孩子呢！”
“我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次。梓辰的孩子呢！”上老太爷终是垂下了头。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你才死了！”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你说！”
“原是换给了未央，说是病死了。”老太太踉跄的倒了下去，嬷嬷惊慌的扶住了她。
“老夫人！”
“凤儿！”
“作孽啊！你们作孽啊！那是你女儿！那也是你外孙啊！”
“我…”
“病死了？”云姕烑愣愣的看着他，她原就猜到了的，怎么能让活着，只有死了才安全。
“阿姐…”
“阿燚，我弟弟死了啊…”
“阿姐我…”
“我弟弟死了，我阿娘也死了…都被你们害死了啊…”那眼泪终是断了线，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云赪燚想上前，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
“阿姐...你别这样。”
“不曾想人世走一遭，竟然是万般皆苦。”
“娘娘。”
“咳咳咳，如何了？”
“您想要传递的，前几日已经递出去了，郡主她这会已经知晓了，她…”
“她如何？”
“她提剑杀去了桑府。”
“咳咳，气急攻心罢了。无妨，随她去。咳咳，那我们的皇帝陛下呢？”
“陛下得知，已是即刻出宫，也赶去了桑府。”
“你看，他还病着就这般急急的去护着了，而我们家御景呢，半点都得不到他的在意。”
“娘娘您这是何苦，若是好好养着兴许…”
“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也罢，总归是一抔尘土。只是我的御景，终是要随我败落了。”
“娘娘，殿下他…”
“咳咳咳，我知道，咳咳，我知道他孝顺。便是因着我他才肯苟延残喘，是我亏欠了他。”
“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你别说话了！娘娘！你又咯血了！”
“没事，待陛下回宫，你便派人去传个信，就说我要见他。”
“可是陛下若是不愿…”
“咳咳，他不会不愿的，他怕是急着见我，想问我一些旧事呢。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啊，有一个惊天秘密啊。呵呵。”
“奴婢知晓了。娘娘你别说话了，休息会吧。”
“好，没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表情，我怎么舍得先死！咳咳。”
“只是莫娘，我若是去了，你可怎么办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啊…”
“娘娘别怕，奴婢一直陪着您。”说着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一滴泪打在她的手背上。
“也好。”
那处悲凉却温暖，而此刻的桑府却是剑拔弩张，云姕烑持剑站在中央，却被桑府的护卫们团团围住。她毫不在意，一步步往前，护卫们不敢真的动手，只得一步步后退。
“你这是发什么疯！”当桑老太爷拄着拐杖出来的人后，人群莫的散开了一条路。
“发什么疯？我来送你下去给我娘赎罪！”
“孽畜！可还知道什么叫尊卑礼法！”
“我云姕烑向来不尊立法，不信鬼神！你第一天才知道么！”
“你你你…”
“焮楽，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放下…”
“好好说？”云姕烑看着桑连劼道：
“你让我好好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啊，你们知道？你看我多傻啊，你当你们亲人，处处为你们着想，到头来，我居然是个棋子！连我娘，我娘都是个棋子！”
“焮楽，不是这样的，你冷静下来，你听我们说。”
“你闭嘴！”就在这时，一名护卫从背后偷袭，被急急赶来的云赪燚一脚踹开。
“你放肆！”反手一剑刺进他的胸膛，护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利剑，他不是在保护他们么，为何？
“阿姐，你受伤没有！”见她有些站立不稳，云赪燚一把扶住她，去被她用剑挥开。她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阿姐…”
“尤其是你。你早知道了是吧？”
“阿姐…我不是…”
“你别叫我阿姐！我是你阿姐吗？”
“阿姐…”
“我是吗？”这下连桑连劼他们都震惊了，什么叫不是他阿姐？即便二人不是未央姑姑的孩子，也是梓辰姑姑的啊，什么叫不是姐弟。云姕烑扫了眼众人，见他们震惊的目光，忽然就笑了。
“呵呵，你们也不知道啊？这么巧，我也是才知道呢。是吧，外祖父？”
“……”桑老太爷没有说话，沉默的注视着她，那目光哪里有往日里的一点点余温。就在这时，连久病的桑连梓都出来了，有些苍白，却是真的担心她，这个小表妹他见得次数算不得多，但绝对不少，她时常来看他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柔和的，温暖的，真的像个妹妹一般给他送药，给他把脉，对他嘘寒问暖，是真的好，他爹娘都说他们欠了她许多，她千方百计的给他弄来的良药他爹娘都求而不得，花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焮楽。”听他唤她，她的眼泪莫的就掉了下来。
“三表哥，你看你的名字都有梓，那是我娘亲的字啊！”桑连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众人，见众人低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
“不论如何，我们好好说好不好，你别激动，你的身体…”他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她身体有疾！久病成医这个道理他最有体会。这几年她时常来看他，有时候脸色苍白如雪，他问，偶尔她字里行间会透露一些，他也答应她不会告知他人。她的身体，不能受刺激，尤忌情绪激荡！
她咽下口中的鲜血，手却再无力道持剑，护卫见她的剑缓缓垂下，便悄悄靠近她，云赪燚怒道：
“你们敢碰我阿姐一下试试！”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退后两步。
“灼华！胡闹！”
“你闭嘴！”
“你。”
“呵。我当不得你的阿姐。哦不，也算是，不是亲姐弟，也是表姐弟，你说是不是？”表姐弟？什么是表姐弟？那云姕烑是梓辰姑姑的女儿，那她的表弟不就是未央姑姑的孩子？这…这是怎么回事？见众人看过来，桑老太爷却别开了眼。
“你们看他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们他有多恶心，多恶毒么！”
“云姕烑你放肆！”随着一声怒吼，启明皇带着禁军压着方才在门口捉到的云澈和初冬走了进来。
“不曾想你这侍女和护卫都好本事，费了我好几个禁卫军高手呢。”
“呵呵，比不得你，道貌岸然！”
“牙尖嘴利！”
“你若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生路。”
“生路？你不如去死好了，去地底下问问那位桑未央，看见你这张垂垂老矣的脸可还欢喜！”
“来人，押下去！”桑连劼和桑连珺阻止道：
“陛下，此乃臣等家务事…”
“你敢！”云赪燚护在云姕烑身前，却忽而噤了声，因为他的喉咙紧紧贴着一把匕首，还是他赠予她的，他其实一挣便能挣开，可是他不敢，他怕伤了她，因为他阿姐的手在抖。
“那是你弟弟！”云姕烑红着眼，笑着看着桑老太爷道：
“弟弟？我娘还是你女儿呢，你可有在乎过她的生死？可有在乎过我？”
“还有你，你敢利用我娘亲！”启明皇见他挟持着他，心肝俱颤。
“我们是对你有亏欠，可是你弟弟呢？可曾真的舍得伤你半分？他待你是真的好！”
“难道我不是吗！我待他不是跟亲弟弟一样？我护着他扶着他一路跌跌撞撞，伤是我受的，苦是我吃的，难道他就该理所当然！”
“你看你连剑都拿不稳了，你的这两个下人也在我手上，你是走不了了。”以为她会害怕，谁知她竟是笑了，笑得明艳，启明皇一时间以为看见了当年弹琴的未央。
“未央。”
“陛下，我可不是我的那好姨母。而且，谁说我要走了？”忽然，乒铃乓啷的兵器掉落声，寻声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倒下了一堆人。
“你…”而此刻，还能站着的，除了她、云澈、初冬你是他手中的云赪燚了。云姕烑缓缓收了匕首，看着他笑道：
“都知道我善毒了，还不加以准备，真是蠢啊。”见云赪燚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她，她却笑了。
“怎么？觉得你这个姐姐和你想象中不一样？恶毒？”
“我没有。”
“那要抓我去和你好爹邀功？”爹？倒在地上的人更是大惊。他爹云震天不是死了？那他爹是谁！
“阿姐，我不会的。你别这样。”
“那我要杀他，你待如何？”
“……”
“你要阻止我吗？”
“阿姐…”
“我说了！你别叫我阿姐！”
“我…”
“你知道吗？你简简单单一句阿姐，我的手，为了你，沾了多少血腥。阿娘一句话，阿爹一句话，我就护了你一生，一句为了乾仓，我机关算尽，你们真是简单啊。”
“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五年前知道了吧。我说呢，突然就开始想方设法的谋夺我的权力，我真是失策啊。”
“我唯一没想过算计的人就是你啊，我的好弟弟。”
“阿姐，我错了。”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小姐，三少爷他…”云姕烑侧头看去，便见桑连梓躺在地上有些抽搐，三舅母见他如此求她道：
“焮楽，舅母没有害过你啊，你救救你表哥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
“……”云姕烑看了一会，终是走了过去，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他果然安稳了下来。云姕烑正要放开他，去被他抓了手，眼睛还闭着，嘴里却喃喃的说道：
“焮楽，你别怕，表哥在。”苍白无力的话，却让她的心更疼。她偷偷将怀里的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在他耳边道：
“表哥，焮楽是活不了，这些你拿好。解药也都在里面，还有方子。日后，要好好活着啊。”说罢缓缓把他放平在地上。
“焮楽焮楽！梓儿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舅母放心，表哥睡着了。我要杀的人，就那么几个。不会算上你们。”
“云姕烑你简直大胆，你要弑君不成！”
“是啊，你怎么知道？”说着随便踢起一柄剑握在手中，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看，我的手抖，力道也不足，可是杀你还是可以的，你怕疼吗？”
“焮楽，你不要胡来！”云姕烑回头看向老太爷，笑了笑，那笑明明很美，却苍凉又诡异。
“你别急，我一会就送你一道下去尽忠。”见她一步步走近，云赪燚终是挡在了她身前，她挑眉笑道：
“你要拦我？”
“……”
“你拦得住我？”
“……”
“你看，你舍不得伤我，你如何拦得住我。灼华，你便是杀了我才能救他。”
“阿姐你别这样。”
“走开！”
“阿姐！”
“滚开！”云姕烑终是一剑刺去，又快又狠，他也终归是拔了他的剑，短短几招，他才发现他真是小看了他阿姐，她阿姐的剑术居然不落下风，还是在她心绪不稳的情况下。果然，她最喜欢留有后招，环环相扣，包括她自己。
“小姐！”初冬见她凌厉的剑术不惊喊道，她的武功是真的不好！这是她保命的剑术，师傅说，能不用就不用，极费心神！用一次少一次！
“焮楽，住手！”忽然一个人影窜出，一剑隔开了两人。云姕烑看去，是一个男子，黑衣蒙面的退回了她外祖母身后，连老夫人都来了。
“夫人。”桑老妇人斜看了眼老太爷，却并没有扶她。她扶着嬷嬷的手，向她靠前了几步，见她后退，便收住了脚。
“外祖母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难以接受。”
“是外祖的错，你娘死的时候居然什么都忘记了，才让未央有了后面的错误，归根到底，是我这个当娘的错，可是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姐弟，这样刀剑相向如何对得起她？她地下有知是不会瞑目的。”云姕烑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她对她是真的好，这些年，是真心疼爱，生怕她磕着碰着，对她阿娘应该也是真的在意吧？不然怎么可能会害怕记起？可是她说了什么？原来她竟也是不知的。
“外祖母。你错了，他不是我亲弟弟。却是你的亲外孙。”桑老夫人一愣，诧异的看向她。
“这是…什么意思？”
“云姕烑，你闭嘴！”桑老太爷怕她说出更多，怒目而视，云姕烑却对着他笑。
“你为何不敢告诉外祖母？告诉她你做了什么，告诉她，你们一个个对我娘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见他不看她也不回答，桑老太太对着云姕烑道：
“焮楽，你说，我听着。”那握着嬷嬷的手却紧了紧，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如让皇帝陛下来和您说吧？”说着笑嘻嘻的看向启明皇，见他在老太太的目光下低下了头，云姕烑耸了耸肩：
“看来除了这三个人，你们都还不知道，不如我来说吧。”
“阿姐…”
“当年桑府啊有两个双胞胎姐妹，大的叫桑未央，小的呢叫桑梓辰。这位皇帝陛下当年还不过是个四皇子，偶然外出偶遇了大女儿，大女儿便一见倾心。有一天啊他正巧就来了这桑府，见到那亭台里弹琴的二女儿，惊为天人。”
“你说二女儿？”启明皇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她。
“嘘，不要打断，接着听啊。”
“可是大女儿喜欢啊，见他喜欢上二女儿怎么聊的，悄悄就找了她妹妹，求着她撒谎，所以啊，弹琴的就变成了大女儿。”说着笑嘻嘻的看着脸色煞白的启明皇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别说了！”桑老太爷忍不住打断道。
“焮楽，你继续说。”桑老太太斜昵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异常，和平时的慈和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久经历练才有的犀利。
“这位殿下啊，就喜欢那种明艳的才女，什么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可是您那大女儿啊，爱闹爱武功，打架撒泼厉害，这琴棋书画屁点不通啊。有一日他们逛街看到儿女的诗，于是啊，就又变成了大姐。这二女儿也是个傻的，她姐姐百般求她，她就又应了。”
“可是人啊，哪有知足的，生怕自己骗来的被发现，便把自己的妹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你说什么？”这次连老太爷都惊了，他是真没想过未央会杀自己妹妹！他真的以为是意外，这才顺水推舟……老太太听闻更是惊得倒退一步，还好嬷嬷扶住了。
“你说…未央杀了我的梓辰？怎么会…那可是她亲妹妹啊…”
“看来你们都真知道啊，唯一知道的就是宫里那位贵妃娘娘了，可是她和大女儿是好友啊，所以啊，这一辈她都死守着这个秘密，当然了，她也只是为了借势，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不。大女儿狠心啊，生怕她这妹妹还有名声，连带着什么歹徒啊都准备好了，连妹妹的名声也一并毁了去，谁还会再提起这个让人蒙羞的妹妹啊，彻底的抹杀了她。”
“你这个大女儿倒是真心，一心想着做皇子妃，可是啊，当年的桑府如日中天、功高震主，皇家又怎会让她嫁给他。她这个爹啊，居然还想着让她嫁入司家，而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当时又需要帮衬，她一狠心呐，就把自己的闺中密友司云墨推了出去，这不，就成了宫里的贵妇荣宠数十载，那傻乎乎的司大人活生生的冲在前头，您这桑家老太爷就好好的躲在身后，安安稳稳。你说我说的对吗？”见他不说话，她又看向皇帝。
“对吗，我的陛下？”
“焮楽，你继续说。”
“可是这大女儿怎么办呢？不还得被逼着嫁人么？她不愿意啊。正苦恼之际，有一日啊，就是这么巧，她就遇见了她那个妹妹。”
“你说梓辰？梓辰没死？”
“是啊，没死。掉下去摔坏了腿，脑袋装在岩石上又失了忆。被一对老夫妻救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治好了腿，那户原就身体有疾没有孩子，见她什么都不记得怜她可怜便把这女子当闺女养了。”
“原本就这样结束也好，可是就是这么巧，那对夫妻并了，她就去皇城买药，好死不死就遇见了那个姐姐，她姐姐一看，惊慌之下发现她完全不记得了。然后她就和皇帝合计，利用了他们一模一样的特点，给她来了一出英雄救母啊，女子爱慕的英雄，要娶她这是多美好的事。”
“这个时候姐姐假装偶遇，告诉她她失足之事，告诉她她目前思女成疾，告诉她她这个姐姐找她多久诸如此类吧，善良的姑娘啊总是格外容易哄骗。大女儿说要寄给云震天了，小女儿人自然震惊，然后呢，大概就是一合计，来了个互换吧，各归各位，各自都很满意，你看，多完美。小女儿还傻乎乎的觉得姐姐是个好人，对家中父母更是不舍，孝顺体贴。”
“你说姐姐去哪了呢？妹妹顶着姐姐的名义嫁给了云震天，承欢膝下，那姐姐去哪了？陛下，你知道吗？”启明皇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央去了哪里。”
“外祖母，她哪里都没去啊，就在这皇城之下，金屋藏娇了啊。”
“北大街十三号，陛下，我说的可对？”
“……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焮楽那你为何说你和灼华不是亲姐弟，即便如此，你们便是梓辰的孩子，也是亲姐弟啊。”
“外祖母，我猜我这位外祖父一定对你说他诸多不易，也是时候才知道这替嫁之事吧？”桑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道：
“是，便是如此，你们也是姐弟啊。”
“是啊，可是那大女儿和这位陛下啊，格外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一年生下私生子，便想将他换出去，好让他安稳长大，日后回来继承这偌大江山。你说可笑不可小？”
“焮楽…”
“可是外祖母，你说怎么换最安全？是不是和你小女儿换最安全？长的相像，又是同一年生的，想点办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就要问一问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我的弟弟在哪里！”
“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阿燚和我弟弟身上连胎记的疤痕位置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你们怎么敢！”
“尤其是你！那也是你的外孙啊！”桑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爷，伸出桑老的手颤抖的指着他：
“你…你…”
“凤儿。你别激动。”
“孩子呢！”
“我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次。梓辰的孩子呢！”上老太爷终是垂下了头。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你才死了！”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你说！”
“原是换给了未央，说是病死了。”老太太踉跄的倒了下去，嬷嬷惊慌的扶住了她。
“老夫人！”
“凤儿！”
“作孽啊！你们作孽啊！那是你女儿！那也是你外孙啊！”
“我…”
“病死了？”云姕烑愣愣的看着他，她原就猜到了的，怎么能让活着，只有死了才安全。
“阿姐…”
“阿燚，我弟弟死了啊…”
“阿姐我…”
“我弟弟死了，我阿娘也死了…都被你们害死了啊…”那眼泪终是断了线，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云赪燚想上前，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
“阿姐...你别这样。”
“不曾想人世走一遭，竟然是万般皆苦。”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