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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当云赪燚紧赶慢赶的来到苍梧上云姕烑的住所之时,却不敢上前,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站在门外手足无措,这一次,依旧如此,上一次她原谅了他,可是这一次呢,他见到她应该说些什么?说什么才能弥补对她的亏欠和伤害?头一次他发觉,好像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这个对他最好,却被他伤之最深的人。

    “不进去?”

    “我…你说阿姐会不会不想看见我?我进去了看见她我要说些什么?”

    “她看到我会不会更生气?会不会不愿意和我说话?”

    “你说我这般直接进去问阿姐,她会不会不高兴?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怀疑她?”

    “我真不是怀疑她,便是她在做的,我也觉得没什么。”

    “阿燚?”

    “嗯?”

    “你之前所有的借口和理由,是不是都只是为了来见她。”

    “.…..一半一半吧。”云赪燚冷了下,低头沉默了下才答道。你看,我就是这般的不纯粹,不是纯粹的想见她,也不是纯粹的想知道答案,做什么事都衡量利弊,在这一点上我还真是将阿姐学了个十成十,阿姐便是这般,都喜欢留后手。

    “我始终觉得,想见她,就去,想道歉,就开口。想问,就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都说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始终觉得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可是你却还在故步自封,有些时候,一旦错过,就是悔恨终身。

    “你觉得我该去?”

    “是你想不想去。”云赪燚犹豫了很久,这是,初冬已经打开门,走到他们身前,无奈的说道:

    “王爷。”

    “初…初冬。”不知道为何,连看见初冬他都觉得心虚,想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陪着阿姐,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小姐叫您进去。”

    “.…..”

    “阿姐知道我来了?”

    “知道,您再墨迹下去,就该赶上吃晚饭了。”

    “……阿姐没说,把我轰下去?”

    “没有。”说着便转身往回走,云赪燚看了眼云初,终是快步跟了上去。还是那个样子,云姕烑慵懒的斜倚在软塌上,右手边搁着一本书,左手边搁着一壶茶,看起来很是惬意。云赪燚在她不远处坐下,上次好像也是这般,只是这次多了一丝香气。他诧异的看了眼燃着的烟,问道:

    “阿姐不是不爱熏香?”听他唤她阿姐,云姕烑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知道为何他却低下了头,就和小时候一个模样,但凡犯了错就这个样子。云姕烑缓缓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话本子边看边回道:

    “暖香,舒缓。你走的时候可以带些回去。”

    “阿姐…”

    “云初呢?”

    “在外面呢。”

    “怎么不让她进来。初冬。”

    “小姐。”听她唤她,初冬便走了进来。

    “外面冷,去让云初进来。”

    “小姐放心,之前已经带她去了暖阁。”

    “嗯,还是你稳妥。”

    “小姐少看些话本子,仔细上眼睛。”

    “知道了,去吧。”待她离去,她才又问道:

    “你不是去了凤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成?”

    “额,去成了。”

    “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热闹?”热闹么?云赪燚想了想,怎么不热闹,可热闹了,都让人有些上头。

    “特别热闹。”

    “新娘子漂亮么?十里红妆?”

    “新娘子漂不漂亮我不知道,反正十里红妆我也没瞧见。”

    “嗯?”听他回答云姕烑终是从话本子里抬起了头,不解的看向他。

    “他没娶她。”

    “没娶?”

    “是啊。”

    “为何?”两国联姻可是大事,都大宴宾客了,怎么可能说不娶就不娶了,这可是两国邦交,岂能儿戏。

    “苍旻幽造反,被生擒。”

    “生擒?谁?连雾?”

    “嗯。”果然阿姐是知晓的,见她皱眉,他原本想问话便咽了回去。

    “……”

    “然后呢?姬南琋收了仓硕?”

    “嗯。”

    “……”云姕烑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当时一时冲动才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是她的错,她的一己之私。

    “抱歉。”

    “阿姐为何道歉。”

    “我…”

    “阿姐无论做了什么,都不需要和我道歉。”云姕烑抬眼看着他的眼睛,他说的很认真,或许此刻他真是这么想的,可是人心善变,明日的他,是否还会如此想?云赪燚看着她的眼,见她目光微闪想了想,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

    “阿姐,我不会变。”

    “是吗?”

    “我保证。”

    “不重要。”不重要吗?对阿姐来说,我已经被归类于无需在意的那一类人里了吗?他了解她,她虽淡漠了些,但是极其护短,她羽翼之下的人,便是少了一根寒毛她可能都会真的掀了他的屋子,可是此刻,她对于他的真心说不重要,她不相信他了。是啊,他有什么值得她相信的,利用她的人是他,欺瞒她的人也是他,他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好说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甘,他是她的弟弟,他们才是亲人,他始终如此坚信着的。

    “你来找我,想问这件事?”

    “算…是吧。”却并不全是。

    “我的错,是我唆使了连雾。”一个是一时冲动,一个却甘之如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抵就是这样吧。”

    “阿姐是不想他娶旁人?”云姕烑又沉默了,她其实不太确定当时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大概也明白当时自己的确是在那一瞬间有意为之。这段时间见他们没反应,她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她当时估计是一时想岔了。

    “阿姐,你喜欢姬南琋。”云姕烑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何必反驳,她确是对他有好感,或者不止好感这么简单,他要去苍旻幽她为他不甘,想破坏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她极力阻止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重要吗?”

    “不重要吗?”

    “如今看来,是不太重要了。喜欢如何?能嫁他不成?他能为了远走江湖不成?又何必自欺欺人。”

    “阿姐…”

    “好了,换个话题,这个话题,以后也不用说了。”

    “那阿姐可知如今局势?”

    “那还用猜?一不小心就让他凤丘一家独大了。是我的错。”

    “乾仓和白芷虽为盟友,可万一白芷倒向凤丘,我们可就糟糕了。”

    “他不会。”

    “为何这般肯定?”

    “看人先看心,你不了解白晨凤,他这个人高傲且记仇,于他而言,姬南琋是他的耻辱,他妹妹的死是更是姬南琋的错,所以他不会。便是他会,姬南琋也不会,他不会放过一个还他至此的人。”

    “阿姐看的很透彻。”

    “透彻的从来都只有人心。”

    “可是如今白芷和乾仓也是貌合心离,即使联盟也并不牢靠。”

    “所以你想吞并。”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他也没有遮掩,将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的摊在她面前。

    “我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不会是乾仓。”说这话的时候云赪燚一直看着她,她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不管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起码他下一个短期内想动的,不会是乾仓。

    “所以他下面打算下手的,一定是白芷。”

    “可是我们现在和白芷算是唇亡齿寒,一旦白芷也被凤丘吞并,那就真是他一家独大了。”

    “阿姐我会死的。”

    “……乾仓,不再是我的责任了。你想要,就自己去争吧。”

    “阿姐,白芷不能被破,要么他就好好活着,要么就只能被我吞并掉。”

    “我乐见其成。”

    “阿姐。你帮帮我。”

    “……”

    “阿姐,你帮帮我。”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不知道为何,云姕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可否认,内心是酸涩的,而云赪燚呢?听她问起,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他能说什么,这确实是他一部分的目的,可是他真的仅仅是为了这个吗?自然不是,他是想来看她的,想和她说说话,哪怕她并不爱搭理她,喊她一声阿姐,也是好的。

    “我…”见她垂眸看书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在心中挣扎了下,衡量利弊,于他而言,终究是阿姐更重要些吧?

    “阿姐,便是你不帮我,也是我阿姐。”说着便站了起来,打算离去。

    “阿燚。”听她唤他,听她那熟悉的语调,他的眼眶却忽然泛红,时隔不久却感觉过了无数个世纪,是她久违的温柔。

    “嗯。”

    “你既有野心,就不该让任何人成为你的阻碍。”虽然我依旧希望你的人生里有那么几个人值得打破你的原则。

    “可是我所有的原则里,都是阿姐除外。”云姕烑一愣,看着他如今高大又笔直的背,终是勾了勾唇角。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解决。”

    “阿姐?”听她这般说,云赪燚回头看向她时才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温柔。

    “你的人有盯着白晨凤吧?”

    “自然。”

    “不出一月,封亦肯定会去给他解毒,姬南琋要下手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且对象是白晨凤,他一定会亲自去,你要做的,就是先他一步,将他堵在去往白芷的路上,剩下的,我会结局。”

    “拦住他没问题。可是阿姐要如何解决?”

    “我一直说,看事看人心。白芷这么多年,白晨凤拖着个病恹恹的身子都能稳坐太子之位,掌白芷实权,都当得半个皇帝了,可是你看他那好七弟,是不是好端端、活蹦乱跳的活着?”云赪燚仔细想了想。确实,之前凤丘之行上他这个七弟好像也是一并去的,看起来倒是分毫不忌讳白晨凤,说话总是咄咄逼人,居高临下。

    “白芷的水也不浅,能一直好好活在他手底下的,还活的这般滋润的。怕是没有第二个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人没什么野心是真的,喜欢给他添堵,也是真的。”

    “阿姐的意思是…”

    “那可是个有本事的主,他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觉得大抵和方文华是一类人,可是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何种不同。”

    “方文华有个老狐狸一般的爹一直护着,所以他还不够火候。这位殿下,有个浸淫后宫的娘,如今也死了,身边有个豺狼一般的兄长,那成长,才叫飞速。”

    “阿姐的意思是他会帮我们?可是他为何会帮我们?”

    “因为他疼他妹妹啊。”白晨凤一直隐忍不动他,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因为是她的亲哥哥,因为觉得愧疚,所以才一再忍让。可是他究竟是为了他亲妹妹,还是为了别的愿意帮他们,可就不一定了,毕竟有白晨凤这座大山在头上压着,他永远只能屈居于人之下,没了他,才叫事事皆有可能。

    “阿姐可有把握。”

    “你还要拦得住姬南琋,我就有把握。”有些事你以为很难,可是它其实特别简单,这其实原本就是姬南琋的打算吧。可是他算错了两件事,一件事便是当年的真相她隐藏了一部分,而第二件事,就是通过她的手给了白晨凤药,从而让她察觉到了他和封亦的打算。如今只是看谁的动作比较快罢了。

    “我定然能拦得住。可是阿姐,你是要派何人去。”

    “我。”

    “不可!危险!”

    “阿燚,接下来便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什么事?”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他将分外的难以接受。

    “这件事以后,不要来寻我了,我也不想再管这些江山社稷大事。”

    “阿姐…你可是因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

    “不全是,但也算是。”

    “我这些日子里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父亲忠心乾仓,算是舍生取义啊,虽然舍的是自己妻儿子女,母亲愤怒报复,好像也可以理解。外祖他们要忠心、要权衡利弊好像也没错,哦,云叔他们忠心耿耿,只是忠的人是父亲不是我而已,好像也没有错。你当了我十几年的弟弟,后面才知道,想来当下也是无法接受的,所以无从告知我,好像也说的过去,你看,想来想去,似乎谁都有理由,我想不明白,索性我就不想了,后来才突然发现,心情平静的根源就是停止胡思乱想,不要想过去,不要想未来,活在当下方是始终。我原谅过去所有发生的,也不去计算未来即将到来的,现在这样很好,把所有人都放回他原本该在的位置。”

    “已经发生的,我改变不了,也懒得去改变,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各归各位。”

    “你为你的责任、江山、野心、亲人,不论什么,去争去抢去掠夺,我为我的五斗米折腰,这样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阿姐,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啊。”

    “那你便放下这些,随我回鹤城去,你可愿意?”

    “我…”我什么?那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愿意被生生咬住,差点咬断了他的舌头。

    “你什么…”云赪燚紧紧闭着口,我愿意是多简单的三个字,他却说不出口,看着她了然的目光,他却觉得羞愧,她待他那样好,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阿姐,你别走,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

    “我给你找最好的郡马爷,哪怕是姬南琋我都能给你抓来!我给你盖郡主府,不!公主府!正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想要自由。”我已经被这些所谓的责任、亲情、敢情,困了半生,而这半生都活在谎言里,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到老都被这些羁绊死死扣着,那样的人生,太可怕了。

    “小时候你依赖我,是因为你还小,不懂人情世故。可是如今的你,羽翼已丰,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即便留在这里,我们不也是两两相望,唯余失望吗?你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刺痛了我,我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怨恨了谁,这样有意思吗?”

    “不行!”云赪燚就是觉得不行,如果阿姐走了,以后就真的再难寻她了,他不能忍受这种陌生。

    “那你选吧,白芷和我,你只能选一个。”这要他如何选?他两个都要!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如何想的了,分明已经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了,在她面前有时候却还是如此直白,或者说是偶尔流露出来的孩子气。

    “别说什么都要,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一不二,二者只能择其一。”云赪燚皱眉想了想不如先答应下来,反正事成了他让人跟着阿姐还能跑了不成。

    “你也别想让人跟着我,我最讨厌撒谎。”

    “……”云赪燚这下是真的沉默了,他无法选择。

    “阿姐,我可以自己去白芷找白晨南。我可以自己解决。”

    “呵。你何时这般天真了?”云赪燚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她,他天真?不是她说的吗,白晨南可用。

    “他为何信你。你除了知道那个小公主以外知道什么?知道我也是杀人凶手吗?他凭什么帮你?”

    “可是你…”

    “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可是,我不打算告诉你。”

    “阿姐!”

    “云赪燚,你选吧。”气氛一下子僵持了下来,两个人终是谁也不肯退让,因为一个想走,一个却拼了命的想留。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云赪燚终是败下阵来,他沉着目光,背对着她。

    “我选,仓硕。”

    “好。”

    “你还会回来吗?”

    “自然,你的长公主府,可要留着。”

    “好!”云赪燚离去的背影顿了顿,却终是大步离去,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亦是。云姕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了然又有些酸涩,被舍弃的感觉总是这般让人难以忍受,却又心知肚明。

    “初冬。”

    “嗯。”

    “收拾下,我们要出发了。”

    “去哪儿?”

    “闯荡江湖,游历四方。”有生之年,我终于可以自由了,那句送给初夏的话,自己终于也可以拥有了,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