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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怅恨

    越青不知道他所说是指的什么,但这地方处处透着压抑,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白云生则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荀师兄撇了白云生一眼,没有说话,直到走了一程,他才忽然道:“我叫荀图,是九重天阙第六重天的弟子,和你们一样,来自人族。”

    越青微微一怔,眯了眯眼睛,看向他,白云生则是豁然抬头,双目死死盯着他,越青这才看到,他的双目已经布满血丝,嘴唇更是咬得出血。

    “还好他心有挂念,若是不然……”越青心中叹息,又是不解,“只是这人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去找他报仇么?”

    果然,白云生寒声道:“他们又是谁。”这五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出来的。

    荀图毫不在意,笑了声,淡淡说道:“依我这身体的记忆,他们三人是叫邱怡、宁凡、周川吧,占据着你那邱怡师姐肉身的是秦方可师妹,也是人族,至于另外两位则来自妖族,名讳么,等你日后有了实力,再来问吧。”

    见他不愿多透露,白云生又低下了头。

    倒是越青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妖族……”

    白云生微微诧异,又抬起头来看向越青。

    荀图也是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才道:“虽说都是妖族,但你不要多想,他们早已入了天阙,并不会干预下界之事。”

    越青不知底细,没有再多问,反正这些事,他早晚要查个清楚。

    而随着他们的深入,不知何时,无人察觉的,石壁上流动的字符也渐渐的,似有规律般和着他们的脚步,明暗有序。

    无声无息,上方那无星无月,亦无日无云,可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黑暗的“天穹”之上,也随着字符的流动,慢慢的张开了一条线。

    一条横贯整个长空的线,那线还正在慢慢的扩大,就像是人的眼睛,睡得太久在缓缓睁开。随着这条线的睁开,越青三人所在的这片石林,也在不易察觉的移动改变。

    直到这时,荀图手中的罗盘才突然开始抖动,不断的变换着方位。

    荀图眉头一皱,暗道一声“还是出事了”,却没有明说,只是抹去罗盘,将越青二人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周围。

    他这一揽来得突然,险些叫越青没站稳脚,白云生有些抗拒,但却挣脱不开,只能抿着嘴唇暗恨。

    越青对这“鸠占鹊巢”之辈也没多大好感,当下也暗暗腹诽这人发的什么神经,一抬头,恰好迎上了一滴落下的“雨滴”。

    这“雨滴”落在额间,有些灼痛。

    越青怔住。

    他还清楚的记得,这里的“天”是个什么样子,那是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的啊,这样的“天”上,怎么可能落雨?

    联想到之前荀图郑重的说的那句话,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忧的仰头看去。

    这一看好悬没给他吓丢了三魂七魄。

    只见那“天穹”之上,在那一道线缝张开之后,又跟着生出了无数道线缝,密密麻麻的,都是开了三分,从越青的角度看去,大约只开了三指大小,但越青却知道,这是视觉差异,真实尺度不知大了多少。

    而在那些线缝之中,正有数不清的细小胳膊爬出,这些胳膊之上,长着的脑袋除了一张满是尖牙的利嘴之外,没有任何的器官。

    这些东西也没有身子和腿,看起来光溜溜的。

    越青见了这些鬼东西,才知道刚才的所谓“雨滴”,其实正是它们滴下的唾液。

    “这是将我们当作食物了么?”

    越青看着这满天的怪物,头皮发麻,不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怅恨。”

    荀图沉着气,解释道,“就如这个名字一样,代表了它们无尽的怨恨。”

    “怨……怨恨什么?”

    就连白云生都被骇得脸色发白,问了荀图。

    “我们。或者说,来自于外界的所有,都是它们怨恨的对象。”

    “为什么?”越青颤着声问道。

    “哎……”听到“为什么”三字,荀图有些怅然,他没有回答越青的话,只是手一抖,虚空之中,又现出了一截尺子。

    他将尺子握在手中,气势陡涨,对着越青二人道:“想必你们也已猜到,我等此来另有要事,也不必瞒着你们,这事干系一方世界存亡,若有必要,我……我可能会舍弃你二人独自离开。你二人可要自己当心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竟似有些犹豫,又想起之前这人的种种保护他们的行为,越青与白云生对望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奇怪,不过他两人也都没问缘由,只是白云生眼神闪烁,似有别的事要问,但最终也没勇气开口。

    荀图也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暗暗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多说。

    有些事说个清楚反而会落得下乘。

    对此,越青也是深有体会,是以见到两人如此态度,心中也暗暗猜想了番:“那奇山老人多半也是知道内情的。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事,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起他对道子王书元的那种尊崇,心中一动,“难道是为了他?”

    他思索间,也已将剑拔出。

    他虽有伤在身,此时又很危机,但却没有再用“山易”,原因很是简单,这秘法他第二次动用时,可是彻底丧失了意识,这地方要比那雾还要怪异得多,他不敢冒险,免得帮忙不成,反成麻烦,那时可真就十死无生了。

    当然,他也有其他心思,比如王书元。

    他相信既然对方叫他过来,就必不可能放任他死在这里,此时不出手,只是另有原因。

    他拔剑在手,白云生也亮出了架势。

    那“天穹”之上,怅恨尖声嘶叫着,恨意弥漫,一个个的爬出全身,坠落下来,宛如雨幕一般,几乎只是眨眼间,就已袭向了三人。

    荀图不慌不忙,尺子一动,道道玄光飞出,击落成千上万,又是一指虚点,调动了此地的气,细弱游丝,洞穿了无数怅恨;白云生符箓之法使得也更得心应手,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阵凄厉惨叫,只是奇怪的,他杀死的怅恨只是短暂倒下,过不片刻就又会活了过来,继续奋战。

    荀图所杀却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至于越青,他只有些凡俗武功在身,这些怅恨灵智虽低,但灵气充沛,身躯也太腻滑坚韧,他的剑很难刺穿它们的皮肤,是以杀的最少,但却意外的,他所杀的也都真正死了,散成了一许烟气,还似乎被他的剑吸收,涌入了他的体内。

    而随着这些烟气的涌入,越青赫然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开始沸腾,转变,升华,他虽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他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顺畅,合乎天地,一剑斩出,似有天地之音,锐不可当。

    那正是他曾听闻的、梦寐以求的天人之境。

    这怅恨竟有如此作用?

    虽说实力貌似得到了很大提升,但越青并不高兴,相反还有些戒备,之后出剑之后,收剑极快,不让那烟气顺着霜寒流入自己的体内。

    只因在他的实力疯涨的同时,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渴望变得更强了,且变得越来越难压制。

    也正是此刻,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笑声。

    “如何?”

    那是王书元的声音。

    当这道声音出现之时,此地的一切竟都停滞了下来,头顶上方怅恨密集,犹如泼墨倒灌,不见一丝天光,身侧则虽满身血痕,断肢残脸,亦张牙舞爪,不畏生死,更是狰狞可怖。

    越青看得一愣,又听得此言,暗道:“感情你只是在看戏?”

    但他也知道王书元作为道子,绝不会如此轻佻,此话必有深意,细细一想,便道:“这便是那传闻中血山老祖得到的机缘?”

    王书元笑道:“不错,正是这个。”

    越青细细感受了下体内磅礴的真元,道:“不像是假的。而且……”

    “而且这么弱的怅恨,没理由能给血山老祖那样的人物带去提升?”

    “是。”

    “那要不你猜一猜这是什么原因?”

    王书元的语声忽然变得奇怪。

    “嗯?”越青愣住,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他不禁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和自己对话,这所谓的王书元的声音,其实是他在不知觉中被怅恨咬了脖子心有不甘临死前的幻想?

    他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看了看身上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他自纳闷,那王书元却是笑道:“你不妨就依你自己平日的做派,来推断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么……”虽然仍觉得哪里不对,越青还是迟疑着,道,“这是你的安排?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怅恨这么弱,是因为你刻意拦住那些实力强大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让我知道这东西能从根源上迷惑住吸收它的人,让人觉得自己的实力真有提升?可血山老祖的实力大有提升不是有人亲眼见到么,难道还另有原因?嗯?这是……”

    越青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体内一阵燥热,他沉心看去,却是真元开始了自燃,在疯狂的吞噬着自己的精血,不过许是越青吸收的怅恨烟气太少,当越青刻意的引导真元去抵抗这种事情发生后,没过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而体内真元也变回了原来样貌,只是有些萎顿。

    越青面色大变,道:“它,它被我吸收只是假象,只是为了迷惑我,好寄生在我的体内,吞噬我的精血,同归于尽?这么说来,血山老祖自这里出去之后,时时刻刻都相当于在自燃精血,所以才看起来像是实力大增?他性情变得更加暴戾,更加残害无辜,也是为了活下去?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怎么这么诡异?”

    王书元不再有笑,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他说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不等越青回答,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越青能知道,他自己就已答道,“此界名曰太上域,是万载之前的诸圣祖联手开辟,而这些巨石符文,交错在一起,就是封绝之阵了。”

    “此界此阵,存在的意义非凡,大致有两个。”

    “其一,封禁一个存在,这个存在你已经见识过祂的一面,尽管你见识的祂的这一面只是祂无尽之相中的识念中无意诞生的一念。祂无恒相,故无恒名,但祂存在特殊,能映照世间一切的执、妄、欲、念,故而我们称其为‘上邪’。”

    “其二,则和那累世的传说纪元之劫有关。先圣们以为,所谓纪元之劫,是指一方世界成长到一个极致,为天道所不容,因此降下劫难,使其轮回重生,再生一界,周而复始,生死相顾。而根据推演,万年之前,我们那一方世界就恰好将要走到这一个极致,是悲悯世间亿万万生灵也好,还是其它什么缘由也罢,先圣们拟定了封绝之阵的计划。”

    “于我们的世界之外开辟一界,成封绝之阵,封绝整个世界,使世界所生一不能圆满于世,所窃一余化入此界,维系此界不塌,封绝之阵不破。”

    “只是此法虽有成效,但世界所生之物,承世界意志而来,这被窃取的一余,终年累月不见光明,不得大道,因而生恨,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更恨创造此界此阵的我们的先圣们,只是他们已在彀中,纵有大恨又奈何如?”

    “唯杀!”

    “杀得此界崩塌,此阵颠覆,杀得世间生灵胆寒!”

    “若是不能,那便共死!”

    “此恨,纵死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