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一夜
狗肉男没力气骂人，他又被拉拽着，躲回巷子里。外面的骚动稍微轻了些，这不是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那个挥舞暗金色三叉戟的骑士也化作了白光。
“完蛋了，完蛋了……我想起来了，海洋才是那家伙的主场……他撑不下去了。得靠我们自己，得靠我们自己……”
向导拍着脑袋低喃。离马厩还有三五步的位置，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狗肉男气喘吁吁，也跟着停下。身后，僵尸们意犹未尽的嘶叫声再度围拢上来。
马厩就在前面，那扇可怜的门无力地在夜风中摇晃，显得脆弱不堪。
而身后，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出口，疯驴大街。
街上，四面八方已经零散站满了不计其数的怪物。
他们被包围了。
经历了激烈战斗，并且获得了优势后，僵尸们显然比刚刚出现时要活跃的多，它们发出兴奋的咔咔声，好像在互相传递着猎物的位置信息，相互召唤，围拢过来，越积越多。
向导回头望一眼，没有说话。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是狗肉男的短弓。
狗肉男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向导把弓塞进他的手里，要他握好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向导伸手，摁住了那他的肩膀。
“你的门后边，有我白天给你削的箭……”
“这是箭的问题吗？！”狗肉男意识到向导真的是要他继续用弓对抗那些怪物，他拍掉向导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骑士们都死掉了！你是指望我对付剩下的僵尸？靠这把玩具弓？”
“骑士们已经把大部分敌人解决了。”向导的表情严肃，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让狗肉男怀疑起身后近在咫尺的可怕僵尸们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剩下的你可以对付的。这是你必须经历的麻烦，通常来讲，想要踏入新世界的年轻人们，总得面临某种过去人生里未曾经历过甚至未曾设想过的麻烦处境，我们那时候管这个叫——第一夜。”
“我可以对付，”狗肉男绝望地捏着弓。“我可以个……”
下一秒，向导突然仰面看天。
狗肉男跟着向上瞥了一眼。
繁杂的咒文在夜空中回荡开来，洪钟般的声音像是暴雨一样，迎面砸在狗肉男的头顶！
这是向导的吟唱，洗涤般的歌声甚至远远超越了地底的那个大主教。
“啊！”狗肉男咆哮。
热流从头顶渗遍全身，同时，心底涌出力量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简直像是滚烫的岩浆在筋脉中翻涌，打通了所有阻塞，让一整个视野在剧烈的震动中变得明朗、清晰！
黑夜的巷口，怪物们的身形不再是模糊的一大团，狗肉男看清它们了，那是一个个黑黝黝的人形，位置分明，交错杂立。
它们扑击的势头里多了一些犹豫，好像从狗肉男痛苦的声音里嗅到了危险气息。
狗肉男喘着气，逼迫自己从强烈的冲击感里缓过来。
他的额头是细密一层汗，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顾不上擦拭——僵尸们磨牙吮血，只是放慢了攻势，试探的步伐却没有停下。
而当他盯住最前面的僵尸时，对方的头顶浮出一段暗红的细小进度条。
他扫视那些前列的僵尸，发现进度条的长短不一。而有一个因为下肢受伤，只能拖着身体咆哮，它头顶暗红色的进度条不及身边完整同伴的一半。
“宿命啊……”向导张开双手像是拥抱夜空，声音里透出一种力竭的感觉。
他的身后，离得最近的僵尸已经来到了五步开外了。它做出扑击前跃跃欲试的架势。
狗肉男抬起胳膊，温热的感觉没有散去，力量涌入弓身，他张弓，放箭，箭飞出去，然后他看见那个准备起跳的家伙脑袋歪了一下，头顶的血条瞬间掉了三分之一。狗肉男瞪圆眼：
“我还以为一箭一个呢……”
他看了眼向导，退后一步。向导没有跟上来，而是直视狗肉男的眼睛，眼神疲倦：
“握住弓，孩子……”
狗肉男和他注视，这次，他没有再用大叫大嚷来否定向导的主意。他握紧的手里的木弓。
体内那股热流再度沸腾、翻滚，强大的势头挟着那股魔力，冲破了掌心、涌进手里的木弓。
这不但是力量的延伸，而且仿佛让木弓也融入肢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异变悄然发生，白色的骨质覆盖了弓身，骨质间，是血红的、肌腱般的突起。这种变化让这把玩具霎时间阴森可怖，犹如骸骨制成，散发着死人的气息。
远处，停顿之后的怪物，像是被发出冲锋号角般，吼叫一声，先后冲了上来。
“小心！”狗肉男对向导吼。
向导仍背对巷口，脸上是一种虚脱的感觉。
张弓，弦响，简陋的木箭在离弦的瞬间化作一截白色枯骨，刺入黑暗。
僵尸应声倒地，红色进度条消失了，它像是被抽掉灵魂那样，再也没爬起来。
为首同伴的死亡，彻底点燃了这一众僵尸的怒火。在它们可怜的认知能力中，狗肉男孤身一人，没有幻觉骑士们的那种气势汹汹，所以并不需要害怕。它们拥挤在巷口，不顾一切地要填进来。
“我在想……”狗肉男退步，看着巷口密密麻麻的红色血条，感觉无比头大。“我当时为什么不趁月亮还亮着，许愿让当初的圣殿骑士团重新降临……”
“缺月，力量有限的。”向导微笑。
狗肉男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向导在说话的同时慢慢后退，离他而去。
“喂。”狗肉男看着他身后几步外的僵尸，感觉身体一僵。“你要干什么？”
“我们还会见面的。”向导对他说。
狗肉男疑惑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向导面对狗肉男，倒退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他仰躺般撞进了身后的尸潮。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被吞没的最后一刻，向导对他微笑。
“喂！”狗肉男傻了。
这个突然贴脸扑上来的猎物，让僵尸们爆发出一阵悚人的兴奋低嚎，它们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猎狗那样，在狭窄的巷子里，以向导的身体为中心抱出一个团。
混乱和拥挤打破了这群怪物本就不容易保持的肢体平衡，最前面那些僵尸拽着猎物倒地，狗肉男看见它们伸着脖子，像蛆一样扭转着，只想把嘴凑到猎物身上撕咬。
狗肉男突然明白向导的目的了。他想要制造混乱，堵死巷口。
已经不可能在冲上去救回向导了。狗肉男颤抖地抬起弓，咻咻声连响，骨箭般的白影刺向黑暗，将那些翻滚着前扑的僵尸变成了堆叠的尸体。
后面的怪物发出了嘶吼，它们的声带大概已经腐烂，只有少数能做到让声音听起来有愤怒的感觉，好像在埋怨前面跌倒的家伙阻碍了它们往前扑的道路。
确实，尸体堆叠、拥挤，让这些笨拙的僵尸像是卷入海潮一样难以自如地活动。
狗肉男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哆嗦。射完手里的箭以后，他踉跄地扑到马厩的门那儿，从地上那堆木箭中抓起一捆。
这些箭甚至没有尾羽，但没有关系，当狗肉男把它搭到手里这张骸骨弓的弦上时，歪歪扭扭的木头在那股诡异力量的感染下，化作白骨色的短箭，力量可怖。
他对着月光下的巷口，射出箭雨。
他的眼中，活物和死物的区别只在于那一道道血条，自己必须要把踩着尸体钻出尸群的血条清空，看着它倒下去，变成障碍物的一部分。
他的手中弓弦一再弹响，每一支箭矢都是那么果断而精准，怪物们竟一时无法再推进。
月移影动，斜斜投下的亮光里，一小座尸山正在男孩的身前耸立起来。
街上的僵尸们正在失掉目标，不知道是没有嗅到猎物的方位，还是对障碍无可奈何，或者是出于对屠杀的本能恐惧，它们开始对着那座尸山嘶吼，却不再前仆后继。
有少数翻越的，被另一头飞过来的三两白骨箭射杀，成为了尸山的一部分。
狗肉男感觉指尖麻木。他后退着，退到马厩门后，角落还有些散乱的箭，他把箭统统拢成一捆塞进腰带，然后咽着口水，踢开木门，重新死死盯住月光下的那些堆积的扭曲身影。
“来啊！”他低吼，感觉体内翻涌的血液逐渐灌入了大脑，让视野一片红色。
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自信支撑着他，让他不再恐惧。那一刻他简直想主动翻越眼前的尸体，然后对着外面数以千计的怪物咆哮和挑衅，让箭像雨一样落到这个世界。
“来啊！”他往前一步，仰视尸山，气势却像是俯视整个世界。
“来啊！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完蛋了，完蛋了……我想起来了，海洋才是那家伙的主场……他撑不下去了。得靠我们自己，得靠我们自己……”
向导拍着脑袋低喃。离马厩还有三五步的位置，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狗肉男气喘吁吁，也跟着停下。身后，僵尸们意犹未尽的嘶叫声再度围拢上来。
马厩就在前面，那扇可怜的门无力地在夜风中摇晃，显得脆弱不堪。
而身后，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出口，疯驴大街。
街上，四面八方已经零散站满了不计其数的怪物。
他们被包围了。
经历了激烈战斗，并且获得了优势后，僵尸们显然比刚刚出现时要活跃的多，它们发出兴奋的咔咔声，好像在互相传递着猎物的位置信息，相互召唤，围拢过来，越积越多。
向导回头望一眼，没有说话。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是狗肉男的短弓。
狗肉男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向导把弓塞进他的手里，要他握好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向导伸手，摁住了那他的肩膀。
“你的门后边，有我白天给你削的箭……”
“这是箭的问题吗？！”狗肉男意识到向导真的是要他继续用弓对抗那些怪物，他拍掉向导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骑士们都死掉了！你是指望我对付剩下的僵尸？靠这把玩具弓？”
“骑士们已经把大部分敌人解决了。”向导的表情严肃，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让狗肉男怀疑起身后近在咫尺的可怕僵尸们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剩下的你可以对付的。这是你必须经历的麻烦，通常来讲，想要踏入新世界的年轻人们，总得面临某种过去人生里未曾经历过甚至未曾设想过的麻烦处境，我们那时候管这个叫——第一夜。”
“我可以对付，”狗肉男绝望地捏着弓。“我可以个……”
下一秒，向导突然仰面看天。
狗肉男跟着向上瞥了一眼。
繁杂的咒文在夜空中回荡开来，洪钟般的声音像是暴雨一样，迎面砸在狗肉男的头顶！
这是向导的吟唱，洗涤般的歌声甚至远远超越了地底的那个大主教。
“啊！”狗肉男咆哮。
热流从头顶渗遍全身，同时，心底涌出力量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简直像是滚烫的岩浆在筋脉中翻涌，打通了所有阻塞，让一整个视野在剧烈的震动中变得明朗、清晰！
黑夜的巷口，怪物们的身形不再是模糊的一大团，狗肉男看清它们了，那是一个个黑黝黝的人形，位置分明，交错杂立。
它们扑击的势头里多了一些犹豫，好像从狗肉男痛苦的声音里嗅到了危险气息。
狗肉男喘着气，逼迫自己从强烈的冲击感里缓过来。
他的额头是细密一层汗，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顾不上擦拭——僵尸们磨牙吮血，只是放慢了攻势，试探的步伐却没有停下。
而当他盯住最前面的僵尸时，对方的头顶浮出一段暗红的细小进度条。
他扫视那些前列的僵尸，发现进度条的长短不一。而有一个因为下肢受伤，只能拖着身体咆哮，它头顶暗红色的进度条不及身边完整同伴的一半。
“宿命啊……”向导张开双手像是拥抱夜空，声音里透出一种力竭的感觉。
他的身后，离得最近的僵尸已经来到了五步开外了。它做出扑击前跃跃欲试的架势。
狗肉男抬起胳膊，温热的感觉没有散去，力量涌入弓身，他张弓，放箭，箭飞出去，然后他看见那个准备起跳的家伙脑袋歪了一下，头顶的血条瞬间掉了三分之一。狗肉男瞪圆眼：
“我还以为一箭一个呢……”
他看了眼向导，退后一步。向导没有跟上来，而是直视狗肉男的眼睛，眼神疲倦：
“握住弓，孩子……”
狗肉男和他注视，这次，他没有再用大叫大嚷来否定向导的主意。他握紧的手里的木弓。
体内那股热流再度沸腾、翻滚，强大的势头挟着那股魔力，冲破了掌心、涌进手里的木弓。
这不但是力量的延伸，而且仿佛让木弓也融入肢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异变悄然发生，白色的骨质覆盖了弓身，骨质间，是血红的、肌腱般的突起。这种变化让这把玩具霎时间阴森可怖，犹如骸骨制成，散发着死人的气息。
远处，停顿之后的怪物，像是被发出冲锋号角般，吼叫一声，先后冲了上来。
“小心！”狗肉男对向导吼。
向导仍背对巷口，脸上是一种虚脱的感觉。
张弓，弦响，简陋的木箭在离弦的瞬间化作一截白色枯骨，刺入黑暗。
僵尸应声倒地，红色进度条消失了，它像是被抽掉灵魂那样，再也没爬起来。
为首同伴的死亡，彻底点燃了这一众僵尸的怒火。在它们可怜的认知能力中，狗肉男孤身一人，没有幻觉骑士们的那种气势汹汹，所以并不需要害怕。它们拥挤在巷口，不顾一切地要填进来。
“我在想……”狗肉男退步，看着巷口密密麻麻的红色血条，感觉无比头大。“我当时为什么不趁月亮还亮着，许愿让当初的圣殿骑士团重新降临……”
“缺月，力量有限的。”向导微笑。
狗肉男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向导在说话的同时慢慢后退，离他而去。
“喂。”狗肉男看着他身后几步外的僵尸，感觉身体一僵。“你要干什么？”
“我们还会见面的。”向导对他说。
狗肉男疑惑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向导面对狗肉男，倒退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他仰躺般撞进了身后的尸潮。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被吞没的最后一刻，向导对他微笑。
“喂！”狗肉男傻了。
这个突然贴脸扑上来的猎物，让僵尸们爆发出一阵悚人的兴奋低嚎，它们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猎狗那样，在狭窄的巷子里，以向导的身体为中心抱出一个团。
混乱和拥挤打破了这群怪物本就不容易保持的肢体平衡，最前面那些僵尸拽着猎物倒地，狗肉男看见它们伸着脖子，像蛆一样扭转着，只想把嘴凑到猎物身上撕咬。
狗肉男突然明白向导的目的了。他想要制造混乱，堵死巷口。
已经不可能在冲上去救回向导了。狗肉男颤抖地抬起弓，咻咻声连响，骨箭般的白影刺向黑暗，将那些翻滚着前扑的僵尸变成了堆叠的尸体。
后面的怪物发出了嘶吼，它们的声带大概已经腐烂，只有少数能做到让声音听起来有愤怒的感觉，好像在埋怨前面跌倒的家伙阻碍了它们往前扑的道路。
确实，尸体堆叠、拥挤，让这些笨拙的僵尸像是卷入海潮一样难以自如地活动。
狗肉男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哆嗦。射完手里的箭以后，他踉跄地扑到马厩的门那儿，从地上那堆木箭中抓起一捆。
这些箭甚至没有尾羽，但没有关系，当狗肉男把它搭到手里这张骸骨弓的弦上时，歪歪扭扭的木头在那股诡异力量的感染下，化作白骨色的短箭，力量可怖。
他对着月光下的巷口，射出箭雨。
他的眼中，活物和死物的区别只在于那一道道血条，自己必须要把踩着尸体钻出尸群的血条清空，看着它倒下去，变成障碍物的一部分。
他的手中弓弦一再弹响，每一支箭矢都是那么果断而精准，怪物们竟一时无法再推进。
月移影动，斜斜投下的亮光里，一小座尸山正在男孩的身前耸立起来。
街上的僵尸们正在失掉目标，不知道是没有嗅到猎物的方位，还是对障碍无可奈何，或者是出于对屠杀的本能恐惧，它们开始对着那座尸山嘶吼，却不再前仆后继。
有少数翻越的，被另一头飞过来的三两白骨箭射杀，成为了尸山的一部分。
狗肉男感觉指尖麻木。他后退着，退到马厩门后，角落还有些散乱的箭，他把箭统统拢成一捆塞进腰带，然后咽着口水，踢开木门，重新死死盯住月光下的那些堆积的扭曲身影。
“来啊！”他低吼，感觉体内翻涌的血液逐渐灌入了大脑，让视野一片红色。
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自信支撑着他，让他不再恐惧。那一刻他简直想主动翻越眼前的尸体，然后对着外面数以千计的怪物咆哮和挑衅，让箭像雨一样落到这个世界。
“来啊！”他往前一步，仰视尸山，气势却像是俯视整个世界。
“来啊！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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