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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

    运动会和往年一样,混乱嘈杂又麻烦,参赛的麻烦,不参赛的写广播稿也麻烦。

    而且每次到这种时候原本应随着秋风死去的暑气好似回光返照了一样,在本是七月流火的日子凝固了火,又将其裹在了太阳上,导致温度比前些日子拔高了一大截。

    这才是真正的夏天的尾巴吧……断下来的尾巴。

    看台上人头攒动,主席台上的两个超大音量音响时不时响起的广播稿和通知吵得黄连脑仁痛,以至于他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搭建脑海中的小剧场。

    好热,好吵……

    不过好在运动会只开两天,一转眼便过去。

    第一天黄连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忍受着先是片刻不停后又咋咋呼呼的广播,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精神憔悴。

    而第二天下午是1500米跑,先男子组再女子组。在学校的下午黄连总是昏昏欲睡,尤其是没有某个笨蛋在身边烦自己的时候,那就更困了,而运动会的尾声也是大家情绪最为低迷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四处走动和吆喝了。

    难得的片刻清静。

    可黄连还是没能睡着,不知为何当他听到女子组开赛的通知时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在跑道上寻找起白苏的身影。

    毕竟做同桌有一段时间,黄连一下子就找到了白苏。女孩就连这个时候上身穿的都是长袖,可下身却是那便于跑步的运动短裤,这样的搭配其实黄连想找不到都不行。

    之后就是黄连盯着跑道时不时走神,他发现别的班都有人去给那些运动员送水和毛巾,有男有女,或许是她们的闺蜜和男友,又或者是本班的体育委员,而白苏身边却一直空空的,一块毛巾一瓶水都没有。

    黄连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可无奈自己懦弱社恐的性子,他既没有什么“一怒冲冠为红颜”去质问不知所踪的体育委员,也没有顶着众人的目光跑下去给白苏提供这些她本就应该有的帮助,他所做的只是去取了一瓶水和一块毛巾,然后又将那水瓶和毛巾遮遮掩掩地带到了终点线处。

    经过他这么一磨蹭,比赛都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些东西白苏大抵是用不上了。

    不过不得不说白苏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好,就算没有那些场外的援助都能1500米险些夺冠,跑完也只是在终点休息了一下,双手撑着膝盖抬头,然后有些复杂地看了在一旁傻愣着的黄连。

    女孩脸色通红,一道汗水自她的额角滑到下颌,勾出一道晶莹的线条,显然她是尽了全力去跑的,哪怕班上并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夺了亚军。

    哦,不对,亚军还是有人在意的,已经有人上主席台领了奖,只是夺得亚军的人没人在意罢了。

    黄连僵硬地将手中的毛巾和水瓶递了过去,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情况还能说些什么呢?身边没见着一个自己班的同学,连体育委员都没有,唯一来的那位还一脸麻木像是被逼的,似乎没人在为这个亚军高兴,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感受。

    等一下,好像有些不对。

    “等我一下。”短暂的内心斗争过后,黄连扔下这句话,顶着一道道目光走回了自己班那片区域,又在同学的提醒下找到了不知何时已溜到篮球场的黑皮,艰难地开口向他询问了一下藿香正气水在哪里,道了声谢后又是历经一翻心理波折自一个女生手里取到一支正气水,向着白苏不知何时移动到的阴凉地小跑。

    其实黄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做这么多事,但冥冥之中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只有他能帮忙做这件事了。

    说来也是讽刺,白苏明明是为了班级的集体荣誉而跑完全程,得了个第二名的好成绩,却没有任何人展示过对她的关心,明明他们奖状都已经领到手了……凭什么嘛,力是人家出的,好歹来说几句客气话也行啊!

    他们还真是“爱憎分明”啊,奖状就高高兴兴收着,人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呵。

    都给他们切割完了。

    黄连闷闷不平,同时对这种行为感到不齿,将正气水送到后二人在那阴处待到了闭幕会结束,也没别的原因,这里可比观众席舒服多了,又宽敞又凉快,视野还不错。

    “谢谢……”白苏也缓过来了,声音中明显能听出状态好多了。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他们都是陪跑的,说不定我也陪跑你就夺冠了。”黄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不会的。”白苏突然认真地盯着黄连。

    “啊?我觉得你能夺冠……”黄连被这么一盯,目光躲闪,扭扭捏捏的。

    “我是说你觉得你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这件事,不会的。”白苏打断了黄连苍白无力找不到点的无效安慰,补充了自己之前的话。

    “啊?那就好,应该的……”黄连慢慢将脑袋扶正,目光鬼使神差落在了白苏的脸上,女孩此时脸上的汗水早已干透,颊边还有些许残余的汗渍,神色却是黄连从未见过,与其印象完全不符的温柔,那一刻黄连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一株白苏,在紫苏群中格外与众不同的白苏,而不是什么仙人掌。

    “其实没必要的……但确实要谢谢你,善良的烂好人。”这句话的音量很小很小,仿佛声音的主人不愿被人听清楚。

    “啊?”

    “没听清就算了。”白苏摆了摆手,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又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回家了。”黄连见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回家。

    夕阳微醺,将天边染醉,黄连沉默着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看着前方白苏和诸多人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世间朗朗有光,每个人身上都被镀了一层金黄。

    但是这光终究照不到晚上,晚上只有晦暗的天和微弱的星火。

    可沉默无声的夜也有资格被照亮。

    这不公平。

    黄连就这么一路想着,和白苏一同回到教室各自收拾了一下书包。

    其实黄连之前用父亲发的红包里的钱买了一辆单车,今天还是第一次骑到学校,比以往早到了有十多分钟,等于说他以后又能晚起十多分钟,再换算一下就是可以多睡十多分钟,如果不需要多睡这十多分钟那么就可以晚睡十多分钟,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