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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快乐很伟大

    下午,沉甸甸的乌云盖没了整个学校,在看不到天空的窗边,黄连撑着脑袋试图听清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雨。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即便再过两日就是小雪。在黄连的记忆里,往前翻阅到印象模糊的孩童时代才能见到那些纷纷洒洒的白色精灵。印象最深的是08年的冬天,由于冰灾和降温,南方好不容易积上了一层面前算厚的雪,那时黄连五岁。

    而后来,雪好像和他的童心一样,不知不觉就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了,只有偶尔走个运能见到,和幻觉一样。

    他不禁再次思考起未来,在一次次拖延中不知不觉已经近在咫尺的未来。

    黄连曾经认为未来离他很远,隔着一道时间,但现在他发现未来其实很近,近到伸手就能荡起涟漪。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呢?

    黄连曾经想过去往漠河,那是祖国的北方。南方的孩子没见过鹅毛大雪,对此有着天然的向往,那一定是像纸屑一样洁白细碎的东西吧,纷纷落落的飞扬。听说漠河有很多雪,还有很厚的冰。可惜他还没有成年,况且漠河很冷,他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

    再说,那种地方以黄连的性子注定呆不长久,现在要的是一个印象里还不错的地方,然后努努力在那里待上四年,运气好些能待更久。

    可其实那里不是待?以黄连这样的性格,就算去了别处也交不上朋友,他估计还是会上街逛到很晚回去,那时候舍友该给女友打的电话都打完了,该上的分也都上了,没有烦人的声音在耳边吵他,也没有一盏灯在夜里等他。

    落单的鸵鸟,黄连是这样评价自己。一方面他想要找到同伴,但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人伤害,有人靠近就将自己的头埋起来,自我催眠着“他看不到我”,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同伴。

    幸运的是上天似乎很眷顾黄连,却又似乎不待见黄连。一方面以前有生哥主动护着他,现在又有白苏这么个能让他感到安稳的同伴;可另一方面生哥已经搬走了,而白苏和自己之间成绩的差距是注定了他们要分开的。以后的人生只会是他孤身一人,大家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点点星光。

    以往的话黄连是不会觉得失落,可黑暗里的人在见过光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适应黑暗了。

    想到这,黄连偷偷瞥了一眼同桌,女孩认真盯着前方,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目光。

    黄连又将目光移到讲台,老师正坐在一旁打着盹,白板上投影着一道道的试题。

    好烦。

    黄连低下头,将视线落在空白的笔记本上,握起一根笔在纸面上摩擦。

    “嘶沙嘶沙……”

    持续不断的笔尖摩擦纸面声引来了白苏的目光,在视线落到纸上的那一刻,白苏注意到黄连的手臂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那不是害怕,是下意识的遮挡动作,看来同桌并不想给自己看。

    白苏自知失礼,重新将视线落回白板。

    人沉浸在某件事中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起。

    白苏揉了揉太阳穴,伸了个懒腰。她今天心情不错,老头昨天接到了一个工程,这段时间都不会在家,难得的清静。

    还有就是今天是老太的生日,那边邀请她过去一趟。白苏当然不是因为想见妈妈才答应,她没有那么幼稚,单纯是因为受不了老妈的邀请。

    好,收拾一下差不多该出发了。

    白苏起身将书本装进书包里,又发现黄连还在那里写写画画,迟疑片刻后用食指戳了戳他:“放学了,不走吗?”

    黄连抬头,看了看四周离去的人群,他们正被堵在教室门口和走廊上。

    “再等等吧,现在好挤——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黄连在话尾将话题转到了白苏身上。

    “嗯。”白苏浅浅一笑,点了点头,没了下文。

    不想说吗?也是。

    ……

    白洁的灯光照亮着整个房间,似要让黑暗无处可逃,就连桌椅的影子也黯淡了许多。

    餐桌上整齐摆放着许多菜,它们围成一个大圆圈,拥簇着最中心处的汤,好像那碗汤才是今日的主角。

    白苏也一直盯着那碗汤看,丝毫不敢抬头与今天真正的主角对视,她已经这样看了有三分钟了。

    说来真是奇怪,明明一开始老妈叫自己过来时自己明明还是有些小开心的,可为什么到了之后浑身都感觉不自在,恨不得顺着时间书页翻回去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并叫住自己不要答应。

    也是,毕竟老太已经是别人的老妈了,你看看嘛,这桌子上就自己一个外人,他们一对夫妻加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多和睦啊。

    想到这里,白苏又将脑袋往下压了压。现在白苏完全不像平时那样,畏畏缩缩的,倒是有些黄连附体的味道。

    “爸,妈,我想和这位……姐姐聊一下——不麻烦吧?”那个男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白苏倒是不意外,点了点头便同他出去了,她之前就觉得这个男生时不时将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当然不是什么感兴趣,而是带着一丝丝敌意。

    或许他是白苏不安的来源。

    “那个,你是叫白苏对吧。”男生将白苏带出了门,又往上走了两级台阶,居高临下。

    白苏很不满这人的态度,索性没有回答。

    那人见自己被白苏无视,先是嘴角抽了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用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熟练动作点燃,吸了一口平复了下心情,接着开口:“算了,我就直接说了——你有想过你现在是谁的孩子吗?”

    委婉含蓄,却又锋芒毕露。

    原来是这样。

    男生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正戳中了白苏的心脏。白苏有如醍醐灌顶,一边在心中嘲笑自己和黄连待久沾上了傻气,一边默默咬了咬下唇,留下一句“我明白了”便转身离去,也不管有没有吃饭。

    果然是最近的经历让自己变得放松了,这下大败而归了。

    那个男生见白苏离去,将那根没燃多久的烟熄灭,又下了两级台阶,开门走进了光里。

    “爸,妈,她说有事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