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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花柳劫

    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很快将登闻鼓前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已经有那眼力见的小贩,开始在人群边叫卖小食,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崔滨树见那白衣举子已然起身,叫嚷道:“得了!这下热闹看完了吧,等官府来人,估么着人就撤了。欸咱们吃些茶点吧,这儿我记得水晶素茸包子不错,皮儿薄的像纸一样。”

    温东相笑而不语,在他肩头轻拍,示意他继续看。

    不一会儿,几顶小轿三三两两地停在人群外侧,几名书生模样的人缓身下轿。

    紧接着十字路口飞奔而来的数匹骏马,也驮着身穿绸衣劲装的几名公子,放缓速度汇聚了过来。

    命仆从们停轿牵马走开后,这一行十几人拨开拥挤的人群,秩序井然地来到那么敲鼓的白衣举子身后。

    若说此时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待到一身绿色袍服的官府中人得令来到鼓下之时,只见那白衣举子当头就跪,跪下后行大拜礼并磕头不止。

    举子身后的数十名方才乘轿骑马而来的书生公子,也纷纷有序排列好,跟着白衣举子的动作也跪下磕头行礼。

    更让人惊讶的是,此时围观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声嚎叫些什么,很快有人开始脱下外袍也模仿着跪倒在地,慢慢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全部跪拜磕头,数百人的叫喊声响彻上空,声音汇成六个字“除奸臣,兴科举”。

    此时登闻鼓座四周的往来同行道路早已被各路看热闹的车马堵塞得水泄不通,还不断有车马源源不断地涌来。

    梁小楼被这训练有素的一幕震惊了,脱口而出:“这些跟着下拜凑热闹的人,莫不是收了银子吧?”

    温东相皱眉不语,仿佛在思索什么。

    崔滨树也连连拍桌:“欸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也不知道李霄云他爹有没有对策,咱们几个好歹也是当初同在书院吃住一起的好友,怎么能眼见他家有麻烦而不去理睬呢……”

    只见身着绿袍的官员见状,赶忙俯身想拉起那名举子,谁知几番用力之下,那举子身子纹丝不动,仍是固执地大拜磕头。

    那官员见势头不妙,赶忙对自己身边随侍耳语几句,那侍从很快从人群中闪身而去。

    那名白衣举子仿佛瞥见了侍从离开的身影一般,忽然停止了磕头,而是俯身又一个大拜,而这次他俯下身去,便不再动弹。

    他身后那跟着呐喊百人也学着他的模样,俯身拜下,遥遥望去如同一条鱼身上的一把鳞片散开。

    梁小楼忍不住打扰温东相:“公子,他们这样大的阵仗,到底图什么?”

    崔滨树闻言也是一脸糊涂地看向温东相。

    温东相顿了顿,仿佛是在想该如何跟这两名眼神清澈的憨憨,深入浅出地说清情况:“我,李二,杜三,崔十八,还有小楼你初次来我院中时,见过的那位张公子,都是从前书院中好友。我们几人之中,若单论父辈的品阶,要数李二的父亲李从墨大人最高,国子祭酒不仅是三品重臣,更是天下读书人楷模,最为清贵。可要是论家族出身和在京中的根基,李大人出身晋阳李氏,在他之前,晋阳李氏上百年间就从未出过像样的京官,李从墨李大人,堪称是当代寒门贵子第一人。”

    崔滨树点头赞成:“确实不错,李从墨大人本就是科举状元,从翰林学士一路做到国子祭酒,不说桃李满天下,少说坐下同门师生也有数万人。”

    温东相接着道:“除了李大人,我们其余几人身后家族都是百年书香门第,每十年都有族中子侄科举入朝,就说我们温家,除了我爹,我堂伯父如今是从三品御史中丞,大舅父如今也是正四品大学士,其余叔伯子弟在朝为官有品阶者,少说也有几十来人。如清河崔氏这样在大唐时候就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名门,那就更是不胜枚举了。”

    梁小楼被他这番点播,有些懂了:“所以是有人看李从墨大人身后没有家族撑腰,比较好欺负,就趁机揪他的错处?”

    温东相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之前我问过李二,他说过这次科举流程,同以往一模一样,而且本次出事晕倒的几名举子,都是首次参与科考,从前并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显赫的才名,就读的书院也并非名门。”

    崔滨树悠然摇了摇头:“依我看啊,不好说,真的不好说,士族南渡之后,不少大族学问已经散佚了,近几次秋闱,前五十的举子中,都出现过毫不知名的寒门举子中榜,而且官家还特别爱点这些举子奏对,可见寻常门户绝对不乏飞天凤凰。”

    温东相道:“此事原本只是坊间传闻今日要有大阵仗,如今来看着实闹大了,到底什么情况,只怕得等我们见到李二本人,才能清楚。”

    崔滨树一拍大腿:“得!包子我看也别吃了,咱们趁热这就走吧!”

    三人正待收拾呢,就听见楼下人群又是一阵此起彼伏地呼声,连忙又凑去窗边围观。

    只见一名打马而来的红色官袍男子,破开人群接近登闻鼓,那男子下马之后,干脆利落地走到白衣举子面前,冲他拿出一个牌子,那举子见状,叩首后很快就起身了。

    温东相大惊:“这名举子竟被免了刑罚,恐怕很快就要见到皇上了。咱们得快些去李府!”

    说罢他拍了拍小楼:“你今日一身男装无妨,你与我同去,李大人若问起,就说是温府远方子侄。”

    梁小楼想着既然热闹都凑了,也无妨再多看一场,当即点头答应了。

    几人干脆乘着崔府的豪华宽敞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国子祭酒府邸,却被门童拦了下来:“几位不巧,我家老爷今日沐休,潜心悟道,不见外客。”

    汴安城中,修道之风,远胜礼佛,主要是因为当朝皇帝,就是当之无愧的沉迷修道第一人。

    崔十八听了脱口而出:“麻烦你再通传一下,就说我们是清河崔氏府上来的,同你家祭酒老爷是多年故交……”

    那门童把头扭了过去:“老爷交代过了,故交同门的诸位大人,一律请回,若是路过口渴又不嫌弃寒舍简陋,可在门房用些清茶,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梁小楼小声说:“看来这李老爷是铁了心当鸵鸟,不肯出来见客了。”

    崔滨树也小声嘀咕:“不好办呀,我们好心上门还碰了一鼻子灰,欸小楼,何为鸵鸟?”

    温东相撇了二人一眼,起身下轿,也不知他跟门童说了什么,那童子面色大变,连忙命人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待他们行到了中庭,才搞清楚所谓“潜心悟道”是个怎么回事。

    只见庭中站了两派仆从,都低着头不语,仆从后方,一名身着短褐的男子正挥舞着长鞭,狠狠鞭挞身下长凳上捆着的男子,一边打得噼啪作响,一边怒吼道:“你这不肖子!叫你逛花街柳巷,叫你口无遮拦,我李从墨今日便要清理门户,将你这个口业招灾的蠢货打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眼见那被打的男子正是李霄云,温东相上前几步把住李从墨的大臂:“李师伯息怒,此事只怕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