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天昶世序 » 第六章 南岭秘辛

第六章 南岭秘辛

    晨曦徐徐拉开了天际帷幕,一缕晨晖撕裂晦暗的天际洒下人间,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

    袅袅炊烟将村庄萦绕,似锦缎素纱遮罩。

    窗外屋檐下,还不算透亮的天空下,起了个大早的三娘已经用着织衣纺机制作着新的布匹,这些纺织好的布匹能供上一家人的穿着用度,剩余的甚至还能去市集上换些钱财之物。

    等到余易醒转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昨日的疲劳让这个少年难得睡了一次懒觉。

    余渐鸿独自一人上了山,但也通过三娘向余易留了话,让余易去邀请村中的老人今晚在家中商议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余渐鸿则没有透露,余易也无从得知。

    等到晌午时分,用过餐食之后,三娘开始处理起昨日余渐鸿带回的虎皮,像这种珍稀的野兽皮毛,拿到市集上去能卖到不菲的银两,但这也取决于卖相次好。

    三娘有着一手精湛的女红技艺,狩猎队所收获的多数毛皮都会交于三娘打理,经过修整处理后的毛皮,往往能换得更多的银两。

    知道父亲的嘱托后,余易自然不敢怠慢,告别娘亲后,便出了家门。

    大黄则摇着尾巴跟在小主人身后,似不放心余易独自一人。

    村庄中,石板铺成的路面似一张巨大的蛛网,连接着每一户人家。

    余易正走在小路上,准备前往白老大人处,淡淡辉光透过屋檐洒在余易脸上,如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少年的脸庞,热意昂扬。

    村子中长着一棵巨大的槐桉树,树干之粗足要两人合抱才行,据村子中的老人诉来,这大槐桉扎根在此时,村子都还没有建立。

    笔直的树干撑起巨大的树冠,活像一把大伞,茂密的枝叶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的,在这季夏时分,不少村民会借此阴凉歇息。

    季夏时分,槐花开得正盛,淡黄的槐花缀连在树枝上,半个村落都能闻到花艳清香。

    阵阵微风吹过树梢,树叶哗啦哗啦地响着,大槐树生机蓬勃。

    大槐树下有着一位花甲老人,发鬓斑白,白白的胡须留到了胸膛,一脸岁月沧桑留下的沟壑。

    这位老人姓白,至于何名,村子中却无人知晓,老人在村中已是最为年长之人,村民见到都会道一句尊称。

    以往产矿之地没有废弃的时候村中识字之人不少,只是在矿地废弃之后,大部分识字之人均都搬离了村子,仅余一些识字的老人也相继老去,那时的村庄中,白爷爷算得上是村中为数不多识得字的人。

    今日的白老大人如往常一般,教前来的孩童学文识字,寸寸夕阳照在老人的脸颊上,老人更显一副仙风之气。

    余易的名字也是父亲余渐鸿请教了这位老人之后才给取的,依照老人的说法,余易二字,一是寓意着乃余渐鸿与三娘所出,二是希冀与余易此后的人生路途能够简简单单,平易无波。

    余渐鸿对于老人的说法欣然接受,更是用好几块自家腌好的肉脯向白老大人表示了自己的感激。

    槐桉树下,有石头凿成的一排长凳上分坐着三五孩童,这些孩童,长不过十一二三,幼的年岁不过七八,这些孩童的唯一共同爱好便是跟随白老大人学文识字。

    白老大人为孩童们充当起了私塾先生,用白老大人的话说,自己也闲来无事,不如教授孩子们一些学识。

    老人膝下并无儿女,所以对这些孩童异常喜爱,看到这群孩童,仿佛就如自家的孙儿一般。

    余易曾经也是这些孩童中的一员,四五岁的时候便跟随着白老大人识字,十年光阴过去,虽说白老大人能教授余易的学识也越来越少,但余易仍会抽闲来此。

    在村庄众多的少年孩童之中,余易足可以说是一个异类,其余的少年孩童对于学文识字之事大多兴趣缺缺,唯有余易将学文识字作为一件享乐之事,兴意盎然。

    大多数年纪如同余易的少年都忍受不了学文识字所带来的枯燥与乏味,转而如同乔山一般,憧憬着加入村中的捕猎队,就算是入不了捕猎队,也对习武之事更加热衷。

    余易曾经也遐想过随同父亲余渐鸿一起习武,但被父亲严词拒绝了,余易也只好在习武一途上于此作罢,身心俱同扎入学问当中。

    余易这种不耻下问,孜孜不倦的学习态度,也让余易成为了白老大人最为得以的“门生”。

    老人端坐在木椅上,旁边树立着一张木板,老人手中拿着一块黝黑的木炭在木板上认真地写下每一个文字。

    大山里的村庄资源匮乏,传文授字的方式自然比不得别人,想每个孩童写字都用上纸张笔墨,钱财便不允许,所以老人采用了木板上用炭笔临摹的方式。

    悠然张口,老人向这群年幼的孩子一一细诉木板上每个字的含义,读法,写法。

    不时,老人满是皱纹的手掌也染得与木炭无二,更有不少碎碳掉落在老人的粗麻布衣上,一片黢黑。

    老人却浑然不觉,依然兴致满满地向孩子们讲解。

    大槐桉树下的木凳上放置着一本书籍,这本书籍是白老大人特意留给余易的,白老大人家的诸多藏书仍是余易让心中惦念,余易抽闲来此,便是为了这些藏书。

    白老大人自然明晰余易的小心思,所以每次都会带着一本书籍来到此处,好让余易借读。

    余易轻手轻脚地拿上书籍,寻了个空闲的石凳坐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书籍的全称是《南岭杂论》,乃是一本概述南岭群山风光,人文地理的散文杂记。

    《南岭杂论》对于余易这位不曾远离村庄的少年来说极具吸引力,可以通过书籍了解到不同的地域风情,充分满足了余易的好奇之心。

    “嘻嘻……”读至尽兴处,余易不禁嘿嘿发笑。

    一旁的白老大人摇了摇头,看着沉迷书籍的余易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了笑意。

    而三五孩童对于余易的行为也皆是见怪不怪,依旧如常。

    “好了,今天就讲授这几个字吧,你们仔细回想一番我方才的讲解,将其中含义理解悟透,不要有任何遗漏之处,”良久之后,老人停止了讲解。

    白老大人每天只向这群孩童教授几个字,按照老人所言,多学无益,容易贪多嚼不烂。

    孩童们在温习今天所学之后,纷纷躬身向白老大人告别,而余易依旧沉浸在书籍中,还时不时发出笑声。

    在孩童们纷纷道别之后,白老大人迎来了独属于他的悠闲时光,惬意地躺在木椅上,闭目休憩。

    孩童们离开好半晌之后,余易才将书中的记载概览完毕,合上书籍之后,余易脸上尽是憧憬,仍是深陷其内,不可自拔。

    “古人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余易,依你现在的模样,很好的印证了这句话呀,”白老大人正了正身子,慈祥地看着余易。

    “让白爷爷见笑了,主要是这本书上的知识太精彩了,”余易一脸憨笑,面色红润。

    “白爷爷,这书上所记载风光真是丰富至极,但也只是记录了一些关于南方群岭周边的知识,关于我们所居住的福山镇,以及更偏南方的南蛮之地却是一笔带过,所言极少。”

    “那白爷爷你能给我说说吗?毕竟白爷爷你见多识广,南蛮之地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地方离咱们福山镇远吗?”余易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连向白老大人提出了数个问题,一脸好奇地望着白老大人,等待着解答。

    余易口中的福山镇乃是附近唯一的镇子,福山镇维系着周围诸多村子中人们所需的吃穿用度,也是周边村子唯一市集易物的场所。

    白老大人捋了捋长须,呻吟片刻后,便侃侃而谈。

    “福山镇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书中可不会记载的,就算是记载,也只会记载管辖福山镇的濉阳郡。”

    “天之南地,群山耸立,山峦相连,连绵不绝,”老人娓娓道来,“濉阳郡位于天南群山旁,属于“钦安府”管辖,辐射周围七八百里地界。”

    “而我们村子所属的地界便归于濉阳郡管辖,濉阳郡得名的由来是因为“濉河”,濉河自北向南流入南地,横穿了整个濉阳郡地界。”

    “而濉阳郡接壤南蛮之地,自古以来,濉阳郡便是抵御南蛮之地入侵的兵家重地,再无战事之时,濉阳郡又成为了中土山河与南蛮之地最为重要的贸易之地。”

    “别看咱们村子虽然位于群山之中,向北而行最多千里便是一片平原,而濉阳郡城就建立在平原之上,紧靠着濉河河畔,再沿着濉河往南直走便是南蛮之地,”老人娓娓道来,向余易讲述着地理学识。

    “福山镇归于濉阳郡管辖,而濉阳郡则归于钦安府管辖,听说在“府”之上还有着“道”,“道”之上还有着“州”,据传闻,我们“帝廷”所辖之地足有三十七州,足有数千郡,这是何其广袤!”聊到此处,白老大人也不胜感慨。

    “但我所知见闻,也仅限于钦安府,更为细致的,也只有濉阳郡周边,其余的我也知之甚少。”

    “白爷爷,那你曾去过濉阳郡城吗?濉阳郡城有多大?我想肯定比福山镇要大吧!”余易出声问询道。

    也不怪余易如此问询,一个从未走出山村的少年,见识也只有这般。

    “我年轻的时候倒是去过几次濉阳郡城,虽说几十年过去了,但想必变化也不大,”老人露出追忆之色。

    “濉阳郡城到底有多大,这个我可回答不了你,以后,还得你余易自己去瞧瞧,毕竟,眼见为实,耳听则虚,这山外的事物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姿多彩。”

    “唯一可以告知你的,这濉阳郡城的城墙足有二十丈高,全是用牛犊那么大的青砖堆砌而成,”老人摸着胡须认真回答道。

    “二十丈的城墙,那得有多高啊!”

    “城墙都有这么高,那郡城定是大了去了。”

    “真想去濉阳郡城瞧瞧……”白老大人的话语让余易的心中荡起了一句又一句的感慨。

    “对于南蛮之地我也是知之甚少,传闻那是一片未得圣人教化,尚未开化之地,人们依旧过着茹毛饮血般的生活,当然这种说法大概率是人们的以讹传讹,毕竟鲜有几人能亲自去到那片地方。”

    “至于南部蛮夷之地有多辽阔,我曾在濉阳郡城中听人们提及过,说一常人就算是穷极十世,也休想走遍南地,如此之言,那你就可以想象出那里的地界到底有多宽阔了。”

    “南蛮之地有着千百计的氏族与部落,他们以此为主,结群而生,大的部族统辖小的部族,部族与部族之间相互依存又相互竞争。”

    “相传在蛮夷之地不仅生存着一些蛮人,更有不计其数的凶兽野物,这些凶兽人们称之为蛮兽,这些蛮兽不仅种类繁多,完全不似我们山间这种寻常野物,更是具有真正洪荒蛮力的凶兽。”

    “这些蛮兽身上都流淌着远古异兽的血脉,凶性十足,就算是生撕活人也是轻易至极,更有甚者,这些蛮兽翻手投足间便能翻江倒海,开山裂石,恐怖异常。”

    听至妙处,余易脸上也是浮现惊色。

    “南岭群山耸立,相传最高的那座山峰便叫做“仲界山”,越过这座“仲界山”便是南蛮之地的范围了,”白老大人指着眼前的群山如是说道。

    “传闻几千年之前,一位人间帝皇雄主想将南蛮之地纳入自己的势力版图之中,便派遣了麾下最悍勇的大将,但这位修为强绝,无人能敌的大将至死也没能越过这座“仲界山”,踏上那片神秘的土地。”

    “相传这位大将便被麾下将士安葬在这群山之中,一直守望着这片山河,”聊及此处,白老大人也是不胜唏嘘。

    “毕竟我也未曾去过南蛮之地,我也只是将我所听之传闻告知与你,山外的世界那么大,我曾到过之处,也不过是这万里河山中的一隅。”

    “反倒是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去外边的世界去看看,一辈子的时光均消磨在这群山之中,岂是无趣,毕竟这万里河山如此多姿多彩,每到一处,都是你不曾领略过的风景,”老人言语中似有深意。

    余易听的是如痴如醉,在白老大人话断之时,尤是意犹未尽,对于老人口中所言之事尽是一脸神往之色,老人口中的世界对于余易来说从此刻起有了莫大的诱惑。

    处于天南之地的村中,与外地少有联系,曾经产矿之地还在时,与外地有着贸易往来,自是繁荣。

    可如今产矿之地废弃,多数人也选择离开这个村子,此时的村子当是一隐居之所,世外之地。

    村子里只有少数几人翻山越岭去过山外,更不提像余易这般的少年,自幼居住于此,再加上少年心性,对于老人所言,除了好奇,更多的便是憧憬。

    从神往中回转过来的余易,心中仍然充满了遐想,将目光投向白老大人时,发现白老大人的外衣上沾上了木炭灰烬,袖口处更是一片黢黑。

    “白爷爷,今天你的衣服又脏了,我来洗了吧,”余易一脸真挚地说道。

    “你呀,你呀,”老人看着身上被木炭染黑的外衣,摇头轻笑,“我看你是无事献殷勤,看似是为了洗衣,实则是又挂念起我屋中那几本仅有的藏书了吧?”

    余易的想法被老人点破,轻轻合上手中的“南岭杂论”,放在石凳上,一脸窘态地说道,“嘻嘻,主要是这本书已经读完了,再读也就没意思了。”

    “学海无涯,既然如此你便去看罢,”白老大人起身掸落身上的碎碳,“这衣服还是我自己动手吧,我还没老到这点活都做不了。”

    “白爷爷,你可不显老,你看你精气十足,哪有老的迹象,”余易张嘴笑道。

    “你这嘴上抹了蜜的功夫我可没教授过你,难道也是从藏书中学来的?”老人笑着问道。

    余易深得老人的喜爱,可不仅仅是因为这张抹了蜜的嘴,平时闲空时余易也会来此帮老人打扫屋子,挑挑水,一些杂务更是处理地仅仅有条。

    年迈的老人膝下无子,已将余易视作是自己半个孙儿,在学识上也是不吝赐教。

    “白爷爷,衣服就让我洗了吧,不大点功夫的事,你就歇歇吧,”余易诚言。

    老人终究没有执拗过少年,只好作罢,继续躺在木椅上晒着太阳,吹着微风。

    “至少将衣服洗净了,以后我看这些藏书也心安理得些,依照白爷爷的说法,这就叫无功不受禄,”拿了衣物的余易在心中呢喃道,脸上尽是喜意。

    侧头看着步入庭院的余易,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槐桉树下的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