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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水井

    “啊……”

    突然一声失魂落魄的叫声从屋中庭院内传出,甚至掩盖住了知了的喧嚣。

    白老大人连忙从木椅上站起,向屋内走去,他听得分明,这正是余易的声音。

    进入庭院,白老大人便看见余易正跌坐在庭院中的水井旁,水井上的轱辘仍在转动,一只木桶碎落在地,水渍浸染了大片石板。

    “余易,滑倒了吗?”白老大人急忙上前搀扶起余易,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被白老大人搀扶而起的余易,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满是惊惧,一副惊魂未定之色,颤栗的身体也让老人不禁为其担忧起来。

    白老大人搀扶着余易坐在屋檐下的石槛上,不住安慰着失神的余易,并用手轻抚着余易的后背。

    好半晌,有了白爷爷的安慰,余易才从惊悸不定的状态中缓转过来。

    “白爷爷,水井中有东西,”余易指着水井惶恐而言。

    “有东西?什么东西?”白爷爷眯着眼睛,大有不解。

    “我刚才用木桶打水的时候看见井底有一双眼睛,一双通红的眼睛,足有瓷碗那么大的眼睛,就在井底直勾勾地看着我,”余易如实说道,更是有些畏惧的退后几步,远离水井。

    “眼睛……”白老大人稍作沉思,向水井走起,想一探究竟。

    “白爷爷,你千万别过去,那双眼睛太可怕了!”余易回想起那双眼睛,仿佛能勾走自己的灵魂,心中仍留余悸。

    “无事!……”

    白老大人靠在井边,用手拨拉开轱辘上的绳索,探头向水井中瞧去。

    “我看你呀,大概是看差了,这分明是太阳被映照进了井底形成的倒影,可不是你说的眼睛,”片刻后,白爷爷指着天穹间的太阳缓缓说道。

    按照白爷爷的话语,此时烈阳正当空,景象映照进了井中,形成红彤彤的倒影,不足为奇。

    “可我看到的明明是两只眼瞳,而太阳却只有一个,”余易回想一番,心中对于白爷爷的话语仍存疑虑,因为那双通红的眸子在心中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为深刻。

    “你将这木桶丢入井中,那井水定会有波澜的,别说映照出两个倒影,就算是映照出三个,四个都有可能,”白爷爷话语轻柔,试图抵消掉余易心中的恐惧。

    沉思少顷,余易也觉得白爷爷的分析有几分道理,毕竟这种神异之事,只在书本中读到过。

    当时,余易正转着轱辘将装满了井水的木桶缓缓提起,木桶到井口的时候,自己探身准备将木桶取出,不经意间才看见了井底那双通红的眼睛。

    余易细细想来,刚打起来水的水井中肯定泛起波澜,正好太阳映照其中,看来像两只眼睛也有几分可能。

    再加上自己只是匆匆一瞥,便被吓得跌坐在地,未看得真切,此刻心中不免信服了白老大人的解释。

    “不信你来再来瞧瞧,根本没有你所言的眼睛,”白老大人看着沉思中的余易说道。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余易只好嗫步上前,再一次探头想看个真切。

    “别急,你等井水平静之后再看,”白老大人抖了抖直落入井底的绳索。

    片刻后,在白爷爷的示意下,余易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向井中瞧去。

    平静的井水中漂浮着一片圆形的枯叶,而井水正映照着挂在苍穹间的太阳,因为井中昏暗异常,映照其入的太阳更突显了几分红意。

    “好吧,看来真的是我看走眼了,”余易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道。

    “倒是让白爷爷替我担惊了一场,”余易神情扭捏,朝着白爷爷难为情道。

    “无妨,无妨,”白爷爷挥手示意无碍,弯身将木桶碎裂在地的木板一一拾起,“不过看来我是偷不了闲了,修不好这木桶,打不上水,这晚上的吃食都没着落。”

    “父亲让我来请白爷爷晚上去我们家里一趟,说有事情商量,不仅是吃食,连米酒都备好了,怎么可能没着落呢,”余易凑上前来,嘻嘻笑道。

    “那你能否透露下是何事啊?”

    “这个我可不知晓,父亲也没透露,到时候白爷爷你去了之后,自然就晓得了。”

    “到时我自会前去,”白老大人点点头,做出回应。

    “说到此事,我还得抓紧时间去请村中的几位长辈呢,那白爷爷,我就先走了,不然耽误了我爹的吩咐,到时定没我好果子吃,”余易也不多言,躬身作别之后,快速离开。

    余易远去,白老大人看着在木盆中,并没有洗净的长衫,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活还是得我自己来,终究是不能偷闲啊。”

    白老大人又俯身在井边,用手拨弄起轱辘上的绳索,绳索晃动,井底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顷刻间,井水如沸水一般在井底翻腾,一双硕大的眼瞳在井底中呈现。

    眼瞳中血色流转,如同沾染上了一切极恶之物,让人遍体生寒,整个井口也如一道深渊,择人而噬。

    这双眸子浮现,就算正值烈阳当空,整个庭院中的温度却骤然下降,连白老大人的呼吸都伴有白雾。

    白老大人再次拨弄绳索,井中的一切皆归于平静,那双眼瞳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难道这地脉……”白老大人眉头紧锁,沉吟起来。

    暮色深沉,夕阳也被群山遮住了大半脸庞,余易邀请了村中老人后也赶回了家中,余渐鸿在屋檐下打磨着猎刀,脸带笑意,貌似心情不错。

    余易匆匆跟父亲打过招呼后,便进灶房帮娘亲打起了下手,今天父亲邀请的人不少,需要准备的酒菜自然不能少,所以从晌午过后,三娘便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天色微暗,余渐鸿所邀请的人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家中,余渐鸿一一问好,邀请入座。

    家中原本只放置了一张八仙桌,因为邀请的人数众多,余渐鸿又从别处搬来了一张木桌,虽说这样,两张木桌也被坐地满满当当。

    主桌上坐的皆是村中长者,次席上则是李茂,乔安这等狩猎队年青之人,而余易则是没有资格上桌,干起了端盘递食之事。

    “今天请各位长者,后辈来此,主要还是为了上山狩猎之事,”余渐鸿坐于主位,环视周围众人,缓缓说道,“昨日我们上山搜寻山豕的过程中,发现山虎与狼群的踪迹,甚至还与一头山虎发生了冲突。”

    “虽然最终成功猎杀了山虎,但是,”余渐鸿略做停顿,沉声说道,“村子周围出现了这等野兽,也足以让我们有所警觉。”

    “今日我又上山探察了一番,在几处水源之地皆都发现了山豕,狼群留下的脚印。”

    “我们村子周围的野兽正陡然增多,是别处迁徙至此,还是途径此处,不论是何种原因,我们都应警醒,需防止这些野兽集结成群,到时候危及我们村子的安全。”

    “按理说,这个时节野兽外出觅食很常见,但山上齐齐出现了山虎和狼群,这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坐在一旁的白老大人皱着眉头,声音低沉。

    “当初,我还在矿上当武师的时候,我们每旬都会集结武师部队清剿周围的野兽,这也导致包括山虎在内的各种凶猛野兽销声匿迹几十年,如今,矿场废弃,武师尽皆远走,停止清剿行动几十年,现在会出现像山虎这样的猛兽也不足为奇,”坐在余渐鸿旁边的一位年迈老人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这年迈老人名叫李郅,年近七旬,老态龙钟,一副垂垂朽已的模样。

    李郅在村民中的声望极高,李郅早年曾在矿上作为护矿武师,后来矿场废弃,李郅并没有如同其他武师一样选择离开,反而是从此扎根于此。

    村中最早的狩猎队便是由李郅组建的,李郅也是第一任队长,为村庄周围的安危殚精竭虑,随着年岁增长,李郅便从狩猎队中隐退,但每逢村中大事,都会邀请这位老人出面。

    李郅也是余渐鸿武道之途上的引路人,余易每次见到都会尊称一声“师公”。

    “按照渐鸿所言,我们是得有所防范,今日能出现山虎,明日就有可能出现更凶猛的野兽,千里之堤都会溃于蚁穴,所以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关乎村庄中几十户人的性命,”李郅看着余渐鸿,郑重而言。

    “李师,依你而言,我们该如何应对?”余渐鸿旋即向李郅请教,李郅作为狩猎队的先行者,余渐鸿自然要征询前辈的意见。

    “我们主要担忧的一点便是野兽成群,化为兽潮袭击村庄,我们可以针对这一点,采取行动,为了村子的安全,有必要恢复以前的清剿行动。”李郅沉吟片刻,道出了心中所想。

    李郅在道出兽潮二字时,众人皆面露惊色,毕竟兽潮可是“三灾”之一,常人难以抵御。

    “李兄言之有理,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即将到来的祸患扼杀在萌芽之中,”白老大人点了点头,颇为赞同李郅的看法。

    “虽然像山豕这种野兽,轻易不会攻击村民,但作为山豕本身,便会引来猎食自身的猛兽,而这猛兽可能是山虎,也有可能是更为强大的野兽,所以我们清剿行动的重心不能只是狼群山虎这类的野兽,山豕,鹿群这些,也得作为我们的目标,”白老大人环视周围,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李师与白老大人所言极是,那我们从明日便开始清剿行动,此事宜早不宜迟,拖下去只会增加变数,”余渐鸿开口而言,算是将此事拍板落定。

    “明日,老张你带着乔安,王仪和邓熊去排查几处水源之地,摸清这些野兽的数量和种群,”余渐鸿向下首处的张旺生嘱咐道。

    “老刘你领着王昆,张孝名这些人继续上山狩猎山豕,毕竟一直没有寻到这群畜生,再拖延下去,会影响到整个村庄秋收的。”

    “要是再遇到狼群以及山虎这种猛兽,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先顾全自身,只要摸清了信息,到时再集结众人前去狩猎也不迟。”

    余渐鸿一口气做出了众多安排,刘山与张旺生等人纷纷点头称是。

    “明日我会前往福山镇市集一趟,将昨日狩猎到的虎皮交易出去,看看能不能多换得几柄猎刀回来,到时就算撞上了豺狼虎豹,手里有着趁手的东西也好应对。”

    “余二叔所言极是……”

    “定不负余二叔所托……”

    “一定得将这群山豕畜生屠戮地一干二净,”年轻队员在听了余渐鸿的安排后,纷纷点头称是,不似年长队员的成熟稳重,脸上皆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众人将清剿之事其中的细节商榷完毕后,纷纷告别,热闹的屋子重新变得安静。

    余渐鸿坐在木凳上,低头沉思,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而余易则端着个瓷碗游走在两桌之间,挑食着桌上剩下的饭菜,饥饿感让余易已顾不得体面。

    余渐鸿看着余易的模样不禁发笑,转头对仍在灶房中打理的三娘说道,“今天辛苦三娘和易儿了。”

    “爹爹,我才不辛苦,娘亲才是最辛苦的,”余易嘴中包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还算懂事,知道体谅娘亲了,”对于余易的话语,余渐鸿点头称赞。

    好半晌后,已经半饱的余易抬头看着父亲余渐鸿,一脸认真的,“爹爹……”

    余易只是称呼了父亲一声,却未有下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渐鸿看向余易,见余易扭捏的模样,刚想询问,脑海中一抹亮光划过,旋即心中有了明悟,将杯中剩下的半杯米酒一饮而尽,朝着儿子余易认真说道,“好,我就遂了你的愿,但是明天你要是起得晚了,我可不会等你。”

    余渐鸿一句不着前后的答复,顿时让余易欣喜若狂,笃定道,“绝对不会耽误的,爹爹你就放心吧,我起得肯定比你早。”

    余易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余渐鸿轻笑摇头,也就不再多言。

    古人诚言,“知子莫如夫”,余渐鸿在儿子道出那声爹爹之时,便已明晓余易将言之事,无非是明天自己能带着余易一起去往福山镇市集。

    事情虽微小,却也彰显了少年心性,像余易这般少年,自然向往能够去到福山镇市集这样的热闹场所。

    有了父亲余渐鸿的准肯之后,余易匆匆吃下了两口饭菜,继而收拾起碗筷,也想早点处理完杂物,早些休息,别到时候真如父亲所言睡到日晒三竿后再起,只怕那时,父亲离福山镇市集已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