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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往日隐秘

    余易感觉自己身处在无边的黑暗中,周围是一片虚无,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只有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犹如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亦越来越弱。

    意识停留在最后闭眼的那一刻,生命也仿佛定格在那一刻,无穷的死寂顿时从四面八方涌围而来。

    感知不到一切,痛楚亦是疲惫,意识或是魂灵,犹如终焉之时,融入虚无之中,不见痕迹,不见来去。

    有那么一刻,余易仿佛看到了无边的黑暗中渗透出了一丝光,那束光洞穿了黑暗,瓦解了死寂,慢慢侵润着自己。

    那束光比黑暗更要黑暗,只是在那一刻,它成为了一束光,没有始初,亦没有终焉的光,这束光犹如从未存在,亦如亘古存在。

    不知是过了多少,太阳已是高挂半山腰之时。

    “啊……”熟睡中的余易骤然惊醒。

    意识依旧模糊,余易的脑中就像一团浆糊,昏昏沉沉般。

    这一次沉睡就像死去一般,经过一段时间的沉睡,再次醒来,让身心俱疲的余易感觉到了久违的惬意。

    醒来的余易依旧睡眼朦胧,窗外的阳光打在脸上,刺得眼睛睁不开,从无边的黑暗中醒转过来,见到久违的阳光让余易很不适应。

    甩了甩依旧沉甸甸的脑袋,将仅剩的睡意从大脑中驱散。

    不厚的棉絮却给余易带来了无边的暖意,意识悠悠复苏。

    “呼……”余易吐出一口胸中的郁结之气,整个人显得清醒不少。

    余易慵懒地舒展着身体,却没有感到身体上有分毫不适,反倒是精力充沛。

    屋子很小,布设也相当简陋,除了一张床外只有一张桌子,屋子虽然简陋,但很干净,余易回想一番,才发现这里是白老大人的居处,并不是熟悉的自家卧房。

    余易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白爷爷的家中,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黑蛇咬时的画面,之后的一切都毫无印象。

    良久沉思,却没有从脑海中找到答案,屋子中回荡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显得异常寂静。

    “白爷爷,”余易轻声呼唤道,可没有回应。

    余易掀开棉絮翻身下床,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铜镜。

    “啊,这是怎么回事?”余易惊诧自语。

    铜镜映照中,照出了脖颈崭新的皮肤,余易脖颈间的被黑蛇撕咬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别说伤口,用手用力按压下就连丝毫痛楚都感觉不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易闭目遐想,因为记忆断层的缘故,摸不到丝毫头绪。

    或许是余易呼唤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紧闭的木门在一声轻响后被缓缓打开。

    木门打开,屋外的清新气息让余易身心舒畅,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余易顿感不适应,用手掌遮掩着眼眸,借着微光看向推门而进的人。

    推门而进的人正是自己的娘亲。

    三娘一脸惊喜的看着儿子余易,旋即柔声问询道:“易儿,你醒了?”

    不待余易回答,三娘便上前搀扶着余易坐回在床沿上。

    “不要乱动,这两天易儿你一直处于昏迷中,滴水未进,现在你的身体极其虚弱,”三娘伸手拨正余易脸角因睡觉变得杂乱的鬓发,认真叮嘱道。

    “昏迷了两天之久吗?”余易在心底自语。

    “两天都滴水未进?”娘亲的说法让余易感到了异常讶异,因为此刻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虚弱的迹象,反倒是浑身精力旺盛,更没有饥饿之感。

    余易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正想开口询问娘亲这两天中关于自己所经历的变故,三娘却率先开口,说道:“我在你白爷爷家的灶上还一直温着一碗米粥,就怕你醒来没有吃的,我马上给你端来。”

    三娘也不等余易回应,便转身轻扣上门扉离开了屋子。

    未几,木门又被轻轻推开。

    三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缓步走进,轻声对余易说道:“热米粥来了,易儿你先趁热吃了,补补身体。”

    “本想替你炖点鸡汤,但太过油腻,就熬了点米粥,虽然清淡,但也能让易儿你恢复点元气,”三娘耐心解释道,一脸欣慰地看着恢复过来的余易。

    余易此刻心中温情满满,不知是因为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是因为娘亲望着自己的一脸关怀之色。

    三娘身后还跟着父亲余渐鸿与白爷爷,两人皆是满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在这一刻,余易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三娘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手中的米粥,让米粥热意尽散,端至余易身前,说道:“赶紧吃了吧。”

    “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就凉了,”余渐鸿看着恢复如初的余易柔声细言。

    一碗米粥在余易风卷残云的态势下,片刻便吃食地一干二净。

    “咯……”余易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由得打了个饱嗝,惹得娘亲轻笑出声,能吃就意味着身体已无大碍。

    三人皆为余易的醒转感到欣喜,三娘眼角甚至溢出了为余易劫后余生感到宽慰的泪珠。

    “好了,婉清和余渐鸿你们出去吧,易儿还需要休养,正好我有些话需要跟他细言,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忧,易儿身上的蛇毒已经完全拔除掉了,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就能恢复如初,又是当初那个活蹦乱跳的易小子,”这时,白老大人出声道。

    “谢谢老大人对易儿的再造之恩,”余渐鸿与三娘齐齐朝着老人躬身,态度诚恳。

    余易能恢复的功劳皆归功于老人,连姚大夫都已断言无药可救,却在此刻恢复如初,虽然三余渐鸿与三娘不知晓老人是用什么对策拔除了余易体内的蛇毒,但只要余易能平安无事便是父母最大的期待。

    “不必多礼,”白老大人搀起两人,虽面带安稳,但心底中思绪斑驳。

    “难道是白爷爷救了我?替我根治了蛇毒?但是从未听白爷爷与自己提起他会医术!”一旁的余易也被三娘与父亲余渐鸿的话语弄得有点云里雾里,心中联想不断。

    两人千恩万谢后才走出屋门,两人走远之后,白老大人才关上屋门,一脸郑重地看向余易。

    “怎么了?白爷爷,”余易也被老人脸上的庄严肃穆吸引,长久相处以来,余易从未见过白爷爷露出如此深沉的神情,自然是满心疑惑。

    “你当初看到的都是真的,”老人深提一口气,凝重地看着余易,沉声说道。

    “白爷爷说的是那条袭击我的黑蛇吗?”余易被老人突如其来的话语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条黑蛇自然是真的,”白老大人缓缓开口,“而我,说的是你曾经在井中看到的那双眼睛。”

    “眼睛……?”余易沉吟。

    “就是在屋外水井里我看到的那双眼睛吗?”老人的话语让余易顿感惊悸,用手指着屋外院落中的水井说道。

    因为那双猩红的眸子在余易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甚至指着院落的手都有些许颤抖。

    “对,那真的是一双眼睛,而不是像我所说的那样,是太阳映照进井中形成的,”白老大人点了点头,话语中也印证了余易心中的猜想。

    “水井中难道真有什么东西吗?”余易兀自不肯置信,看着老人惊疑问道。

    “对,”白老大人点了点头,郑重回答。

    “啊……”余易被老人的话语所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到底是什么奇形怪物才能有着那么一双巨大而又猩红的眼瞳,余易光是猜测就浑身发凉,额头上冒出冷汗。

    “你也不必惊慌,它已经不在了,离开了水井,”白老大人看着惊慌无措的余易只好出声宽慰道。

    “呼……”白老大人的宽慰让余易心神稍定,拍着胸脯,吐出心底淤积的浊气。

    “你在水井中见到的那个东西就是袭击你的那条黑蛇,它们其实是同一物,”白老大人笃定说道,因为黑蛇残留在余易脖颈间伤势处的气息与水井中的气息皆是同源。

    “啊……”

    老人道出的真相,险些让坐在床沿上的余易滑落在地。

    “那黑蛇是特意为我来的吗?难道是因为我在水井旁看到了它,它为了报复才袭击我的吗?”余易急忙追问道,生怕漏掉任何一点信息。

    “这我便不得而知,这样吧,你把你当时受袭击时的境况给我描述一遍,”老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头绪。

    余易平复着惊慌的心绪,将自己在木圈中的遭遇事无巨细地向老人一一叙述,老人凝神听着,怕有遗漏。

    “我想,它应该不是特地为你而去,只是适逢你进入圈舍,从而袭击了你,”听了余易的描述,白老大人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余易虽然对老人的说法存疑,但也不得不接受。

    “那条黑蛇为什么会出现在白爷爷家的水井中呢?白爷爷你应该很早便知晓它的存在吧,”余易看着老人,认真地问道。

    余易的问题似是挑起了老人心底的思绪,老人靠在桌旁,眼神迷离,陷入了沉思中。

    “那应该是在四十多年前,我来到了村子中,那个时候你的父亲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白老大人将手伸到身前比划着孩童的身高。

    “从此我便于村子里扎根而居,陪伴我的便是院子中的这口水井,也可以说是我守卫着这口水井。”

    “那个时候,它就在水井中了,四十余年的光景,真是一闪而逝,让人看不到任何痕迹,”白老大人感慨道,余易也知晓白爷爷口中的“它”便是袭击自己的那条黑蛇。

    “我曾经为你们讲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神人轶事,其实很多都存在于这个世间,”白老大人说出了一句让余易惊为天人的话语。

    “魑魅魍魉,神鬼妖佛,这些并不是我所杜撰,而是真正存于世的切实之物,而那条黑蛇就是一条即将成妖的凶物,”白老大人整理着脑海中的纷乱思绪,缓缓道来。

    “妖,乃是真正的大凶之物,聚万物灵元而成,生性凉薄而又无所不能,超脱于世间伦理的诡异凶恶怪物,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间的洪荒伟力,翻山覆海,摧城拔地之事,手到擒来,世间纵横无碍,自天地间孕育而出,是远超常人想象的恐怖之物。”

    “而那条黑蛇便是一条即将化妖的凶物,虽然这条黑蛇还没有蜕化到妖的层次,但也拥有着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神通异法,掌握着超脱于世俗万物的凶绝伟力。”

    “要说到这条黑蛇的来历,就不得不提起我的来历,”白老大人陷入了回忆中。

    “翻过咱们村子的后山便能看到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寺,你应该知道吧?”白老大人转头看向余易。

    “白爷爷你说的是那座荒废多年的度厄古寺吗?”余易点点头,认真回答道。

    “正是度厄古寺,我曾经便是这古寺中的一名僧人,在度厄古寺中,我度过了人生里最初的二十年,我也见证了古寺从香火鼎盛到荒废遗弃的过程,”老人连连叹息,说出了关于自己的过往。

    “从小我的家中贫寒,兄弟姊妹众多,父母根本养育不了这么多子女,而为了能让我吃到一口饭,在我四岁那年,父母便将我送入了古寺中,出家成为了古寺中的一个小沙弥。”

    “从未进入古寺到其后二十年,古寺香火鼎盛依旧,信客不断,全寺上下足有八十余僧众,”白老大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而古寺从香火鼎盛到变成破落荒废只用了一夜时间,一切缘由皆是因为那条黑蛇。”

    “那一年,矿脉坍塌,黑蛇为祸。”

    “我们村子后山的矿脉坍塌仅有几日之后,我们寺中的一众僧人正为诸多逝者祈福超度,这个时候,寺门外传来了震天轰响,住持方丈带着我们走出寺门,便看见这条黑蛇蜿蜒游走在山际间,黑蛇身周雾气弥漫,阵势极大。”

    “这条黑蛇身躯足有十余丈长,硕大的脑袋如半个小山包,我们一众僧人皆被眼前阵势所骇,而住持方丈也是一脸凝重之色。”

    “而这条黑蛇正朝着我们现在的村子游走而来,住持方丈发现了黑蛇的意图,要是让黑蛇得以前往村子,那么所到之处将成为一片废墟,众多村民也会丧命。”

    “住持方丈精通佛门妙法,随将这条黑蛇拦截在了古寺山前,不让其前行,而黑蛇也被激起了凶意,开始肆意破坏着古寺。”

    “寺中一些精通佛门妙法的僧众随着住持方丈一道镇压黑蛇,而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僧众,只能在旁边观望,束手无策。”

    “一番争斗下来,古寺被毁,僧侣死伤殆尽,住持方丈也元气大伤,但好众人齐力将黑蛇镇压了下来。”

    “住持方丈曾言,这条黑蛇极有可能是在矿脉地底潜修,而矿脉坍塌后,惊扰了黑蛇的修行,方才出世,但这也是住持方丈的推测之言,个中真相,尤未可知。”

    “这条黑蛇仍处于凶物的层次,还未触摸到妖物的范畴,所以才能被住持方丈和一众僧侣合力镇压,要是这条黑蛇真修炼到了化妖的阶段,那么我们眼之所至,十万大山也只会任其驰骋,根本没有人能够拦截下它。”

    “虽然镇压住了黑蛇,但根本无力将其歼灭,而住持方丈元气大伤之后,镇压着黑蛇的封印也开始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而方丈只好另寻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