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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再次出现的灵体

    这张面孔的模样与付全如出一辙,只是面色太过于苍白,白如纸张,没有一丝血色。

    一双眼睛圆睁着,眼珠深邃且黝黑,没有一丝神采。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余易,怨念丛生,嘴巴大张,不断涌出薄雾之气。

    伸出的双手紧紧抓着余易的脚踝,使劲向井下拉去。

    见此场景,余易已是肝胆俱裂。

    想要挣脱双手,可这双手如铁锁一般钳制着,难以摆脱束缚。

    井口旁的余渐鸿在发现拉动不了绳索之后,连忙探头向井内看去,可入眼之处皆是薄雾散溢,飘飘渺渺,根本看不清井底的状况。

    “啊……”

    突然,余渐鸿紧抓在手中的绳索向井内滑落而去,余渐鸿顿时为之一窒,目露惊色。

    将绳索向上拉时本就遇阻,难以寸进,现在可好,儿子余易没拉上来,绳索反而向井里滑去。

    “快来帮我拉着绳子,”余渐鸿连忙脚踩绳尾,双手交叉稳住绳索,不让绳索再向井里滑落,又向旁人呼喊道。

    而此时的余易并不好受,两相角力之下,将自己置于中间,上不能下,下不能下,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

    那双手在抓住脚踝之后,余易便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迅速下降,连血液都似要被冻结一般,呼吸亦是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砰……”

    最终,那双手的力量胜过了众人齐力,绳索从中间崩断开来。

    而余易也顺势向井底落去。

    绳索应声而断,井上的众人栽倒在地,面面相觑,完全不知井下发生了何事。

    “快,去找绳子,我要下井一探,”余渐鸿目眦欲裂,连声催促起旁人。

    余易跌落之后,便感觉到整个身体在快速下坠,冰凉的井水夹带着死亡气息涌围着自己,将自己拉入无边深渊之中。

    而抓着自己脚踝的那双手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死死地钳制着自己,还在往更深之处拉去。

    突然,余易感觉到脐下丹田中再次出现熟悉的气息。

    一股股热意正缓缓从舍利子中散逸而出,瞬间流淌至全身各处。

    有了热意的庇护之后,全身的力竭之感,寒凉之意尽皆消散于无形之中,弥漫在心中的惧意也在热意的加持之下,缓缓消退。

    余易静心屏住呼吸,不让井水倒灌进口鼻之中,从而导致自己溺毙于井下。

    “莫非这井底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有着鬼魅之物盘踞其中?从而激发出了舍利子的灵性,护佑于我,”余易在心中呢喃自问道。

    有了舍利子的庇护之后,余易的底气也不免足了几分。

    稍作调整之后,余易用意念感知驱使着体内的热意漫入眼部,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井底到底是有何种邪祟之物。

    有了热意的加持之后,余易睁眼望去,发现井水中弥漫着煞气,朦朦胧胧般,如雾如缎。

    常人根本难以抵抗煞气的侵蚀。

    但余易经历了上次的遭遇之后,对于煞气,也多了几分认知,更加之有着热意加身,亦是不怵。

    而在煞气的遮掩之下,一具灵体隐现其中。

    隐隐约约间,依稀能看出其保留了几分付全的样貌,两者气息则同出一源。

    “难道这灵体是付全大叔的魂灵之体?”

    “这么说,付全大叔跌落井下之时,便已逝去,而魂灵却驻留在了井底,因为是我让付全大叔跌落井底,所以诞生出的魂灵之体才会对我充满了怨念,想将我拉入井底,溺毙其中,从而以命抵命,”余易的神智飞速运转,猜测着其中的种种可能。

    起初之时,余易没有热意加持,将魂灵之体当做了实体。

    而在热意加持之后,煞气影响不到余易的神智,余易才得以窥清内质,将井下之人看了个透彻,才觉察到其本质为魂灵之体。

    热意游走全身,枯竭的力量正缓缓滋生,煞气带来的寒意尽皆消退。

    当热意游走至脚踝之时,魂灵之体如遭到压制一般,伸出的双手骤然松开,没有片刻迟疑,甚至是不敢再探向余易。

    余易再次望去,便看见魂灵之体的双手之上,沾染上了点点热意弥漫而出的气息。

    而这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断折磨着付全的魂灵之体。

    魂灵之体在井中不断扭曲着身形,似要摆脱这气息的侵袭,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付全的魂灵之体,自双手之处,点点崩散,化成微光,消匿在井中。

    而这崩散之势,渐渐蔓延至整个魂灵之体。

    仅仅只经历了数个呼吸的时长,付全残留的魂灵之体在热意的攻势下,尽数瓦解,消散在天地间。

    亦无来处,亦无去处,恍若从未存在。

    “呼……呼……”没了魂灵之体的束缚之后,余易升上水面,拼命地榨取着井内稀薄的空气。

    “还真如白爷爷所言,舍利子加持了佛门大师的诸般业力与功德法力,乃是一切世间极恶,苦难,灾殃,邪祟的克星,付全大叔的魂灵之体怨念丛生,但稍一沾染上舍利子的气息后,便如冰雪消融,魂灵尽散。”

    透出水面,余易竭力平稳着紊乱的气息,仍不忘感叹舍利子的神异。

    但想到付全大叔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而丧命之后,余易心中满是郁结之气,懊悔之意占据了整个内心。

    余易本就心性良善,此事亦是让他陷入到了内心的苦难煎熬之中。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下稻草,而不殃及付全大叔呢?世上可有这种两全之法?”一遍遍的自我责备,一遍遍的自我诘问,可终究是遍寻无果。

    稍作调整之后,余易自知,需得立即向父亲示意自身无碍,免得让其为之担忧。

    “爹爹,爹爹,”余易浮在水面之上,朝着井外大声喊道。

    “易儿,我听得见,你没事吧?”井口传来父亲余渐鸿急切的问询之声。

    “爹爹,我没事,你再放根绳索下来就是了,我自己能顺着绳索爬上去,”余易并未言及井下的情况。

    “好,好,好……”听见了余易中气十足的声音之后,余渐鸿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急忙回应道:“你坚持住,绳索马上就放下来。”

    等待绳索垂落的这段时间内,一个疑问却横亘在余易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皆是因为付全残留的魂灵之体崩散之后,井下依旧弥漫着煞气,并未消散。

    而舍利子散发出的热意依旧存留在余易体内,为余易驱散着煞气带来的影响。

    “水井不是战场,坟园那等怨灵滋生之地,为何会存在有煞气?难道井底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余易皱着眉头,在心中自我问询着。

    “煞气的存在对于常人来说,与灾殃凶祸无异,我得趁热意还在体内的这段时间,下井一探究竟,要是能够消弭掉井底的煞气,也算是为村民们做了一件善事,”余易深吸口气,心底已有了盘算。

    有着热意护佑,对于能够拔除掉井底的煞气之事,余易亦是底气十足。

    月撒清晖,微光缕缕,余易向井下一头扎去。

    未几,余易双脚踩在了井底,虽有月光照下,井底仍旧一片漆黑,不见寸光。

    余易再次将热意驱使到眼睛之上,视觉经过热意强化之后,井底的情况虽不明晰,但也能瞧出个大概。

    “咦……”视觉刚被强化,余易便看见井底正躺着一具白骨。

    白骨之上缠绕着腐烂的布匹,没有一点血肉,甚至一些白骨之上已长出了水藻。

    虽然白骨年代久远,但上面依旧怨念丛生,煞气留存。

    “这井下为何会有一具白骨?包裹白骨的衣物早已腐烂,水藻滋长,这具白骨恐怕很久之前便在这里了,那这具白骨的主人又会是谁呢?”余易心绪纷杂,想要探寻真相。

    在余易沉思之际,体内的舍利子却自发激荡起来,溢出阵阵热意。

    还未等余易查明来由,又一个魂灵之体从白骨中显出灵体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余易大吃一惊。

    再次出现的魂灵之体,气息与付全截然不同,灵体更为凝实,煞气密布,怨念丛生,更具危险性,一双眼眸中居然保留着一丝感情色彩。

    这具魂灵之体骤然出现在余易面前,却不像付全的魂体那样充满了攻击性,而是停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余易。

    新出现的魂灵之体虽然危险性十足,但没有攻击余易。

    “你是谁?为何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突然,余易脑海中回荡起一阵问询之语,这问询之语避开了余易的听觉,凭空莫名地在脑海中响起。

    余易连忙四处察看,这时,脑海中再次响起了话语。

    “我就在你面前……”

    “是你在跟我说话吗?”余易将注意力聚集在了眼前的魂灵之体上,魂灵之体点了点头。

    “你是谁?为何有一股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

    余易本想回答,可自身却处于水下,难以开口答言,只好指着自己的嘴巴,挥了挥手,向魂灵之体示意自己无法开口。

    魂灵之体眼眸中闪过一丝感情色彩,双手朝余易一挥而下。

    顿时,涌围着余易的井水激荡开来,在余易周围形成一圈屏障,如同一个水泡将余易包围着。

    “哈,”井水四散退避,余易便发现自己又能开口说话,立马回应道:“我是余易,余渐鸿的儿子。”

    “原来如此,难怪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一转眼,你居然都这么大了,”魂灵之体上下打量着余易,眼眸中泛起一丝暖意。

    “你认识我吗?那么你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魂灵之体的话语让余易大感惊讶,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认识你,可你却不认识我。”

    “啊……”魂灵之体的回答让余易疑惑更甚。

    “你出生之时便是由我接生的,所以说,我认识你,而在你出生之后没几天,我便被人沉在了这口水井之中,无缘再得见。”

    魂灵之体的话语让余易解开了心中的迷惑。

    这具魂灵之体煞气密布,怨念丛生,却没有主动攻击自己,原来自己与这魂灵之体是有着这么一层微妙的联系。

    “这么说,这具白骨便是你的遗骨,那……又是谁将你沉入水井的?”余易继续问道。

    “我正是这付全的结发之妻,至于是谁将我沉入水井,还能是谁,只能是我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丈夫,与我朝夕相处的丈夫付全了,”恶狠狠的话语继续回荡在余易的脑海中。

    “啊……”这一回答,宛若一击重锤砸在余易心间。

    余易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好人一个的付全居然会做出如此无情无义,灭妻沉井之事。

    如果不是撞见了付全意欲侵犯李玉柔,让自己看见了付全的另一面,余易也定不会相信这魂灵之体的片面之言。

    “只是让付全这个畜生没想到的是,这井底连通着这群山的地下暗河,而地下暗河中又蕴含着充沛的灵元之气,而我正是借助着这股灵元之气滋养着残留的魂灵,不至于落到魂飞魄散的境地。”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井底隐忍了十数年,利用灵元之气聚拢残魄,壮大魂灵,唯一念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付全这个畜生,让他永坠沉沦,也尝尝永世不得解脱的滋味。”

    “我魂灵一日不散,他便一日不敢下井,他也一辈子别想达成所愿。”

    “当他落下井的那一刻,我就没想着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在那一刻也他也注定了会命丧于此。”

    “算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用石子将他击落,我定没有机会手刃与他,让我大仇得报。”

    “背弃之人终将沦为亡魂,付全,这就是你的下场,你没想到你也会落入这步田地吧,哈哈……”

    “付全不仁在前,就休怪我无情了。”

    余易静默无言,对于魂灵之体的怒吼亦是感慨万千,没想到付全老好人的表面下还隐藏着如此之深的不堪过往。

    但旋即余易又想到了付全落井之时的场景,自己从下井到打捞起付全,中间间隔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按理说,身强力壮的付全,就算是饮酒过度,也不至于在如此之短的内时间内便溺毙井下。

    那么便印证了魂灵之体所言,正是“她”将付全拉入水下,夺取了付全的生机。

    这么一想,余易内心稍微宽慰点。

    自己本就未存有杀人之心,只是结果却让人难以承受。

    “大仇得报,我已无憾,余易,还得再劳烦你一件事……”

    “何事?只要是力能所及之事,余易便义不容辞,也算是感谢当初你的接生之恩,”余易朝着魂灵之体抱拳说道,态度诚恳。

    “这井下虽然灵元之气充沛,护我魂灵不散,可也勾连来了煞气,让我日夜承受煞气的打磨煎熬之苦,仅剩的理智也将被慢慢消磨掉,到时我将会成为一具杀人夺魄的鬼魂。”

    “我希望你将我的遗骨打捞上井,寻一僻静之所掩埋入土,让我得以安生,不至于变成一具鬼魂,”魂灵之体的话语继续回荡在余易的脑海中。

    “余易定当照做,”余易点了点头,言辞笃定。

    “谢谢……”余易话还未落,眼前的魂灵之体便片片崩散,化作点点微光消匿于无形之中。

    魂灵之体崩散之后,勾连来的煞气也渐渐消散,维持屏障的力量也尽去,井水再次向余易涌围而来。

    余易将热意驱使到眼部,四处打量,却再也找不到一丝魂灵之体存在的痕迹,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却再也没有了可以解答之人。

    这魂灵之体来的突兀,去的也异常突兀,没了夙愿之后,便自我崩解,归于天地间。

    究竟为何付全会做出灭妻沉井之事?

    这妻子所言之中,付全想要达成的愿望又是什么?

    而且村民口口相传中,付全的妻子是因为采药才迷失在了山中,那为何妻子的遗骨会出现在井底?

    如此种种,化作一团团难以解开的谜团萦绕在余易脑海中。

    没了水之屏障后,余易不能长处于水下,只好浮出水面,调整呼吸。

    “爹爹,扔一个竹兜下来,我有大用,”余易朝着井口大声喊道,并未透露在井底的遭遇。

    “好……”井口传来父亲余渐鸿的回应之声。

    绳索系着竹兜垂落而下,余易拿稳竹兜再次翻身下井,落于水井底部之后,余易将一根根白骨装入到竹兜之中。

    每一根白骨皆被余易用体内热意触碰,碰触之后,残留在白骨之上的怨念与煞气尽皆消弭于无形。

    当拿起最后一根白骨之时,井下弥漫的煞气消退,寒凉之意骤减,重新变回了一口普通的水井。

    当余易抚摸着水井底部时,却发现了异常。

    “咚……咚……”余易敲击着底部,传来了沉闷的回响之声。

    余易一阵摸索,才发现水井底部被扣上了一块木板,而这声响,正是由木板发出的。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余易才将扣着的木板掀开。

    一条人工凿出的阶梯暗道呈现在了余易眼前。

    水井底部是一整块山石,这条阶梯暗道的入口正是修建于此,山石上凿印道道,直入下方。

    余易沉吸一口气,沿着阶梯暗道向下探索而去,可只深入了两丈多的距离,阶梯暗道便戛然而止。

    余易沿着山石摸索着,发现并无其它分路,这条暗道只被人凿到了此处,并未深凿。

    “我魂灵一日不散,他便一日不敢下井,他也一辈子别想达成所愿,”余易脑海中浮现出魂灵之体的话语。

    “这条暗道难道是付全所凿出的?那么修造出这条暗道又有何用?凿通这条暗道便是付全的愿望吗?费尽如此大的力气,凿通之后又是为了什么?”诸多疑问再次萦绕在余易脑海中。

    山石上有着一条裂缝,裂缝不大,仅有一指粗细,正源源不断地溢出活水,这裂缝便是这口水井的水源泉眼。

    让余易感到惊奇的是,溢出的活水中夹杂着一股纯正且充沛,沁人心脾的灵气。

    “这难道就是付全妻子所言的灵元之气?”余易感受着这股灵气带来的滋养,呢喃自语。

    除了这条没有凿通的暗道,余易再无收获。

    刚想转身升井之时,余易敏锐地察觉到了泉眼裂缝中卡着一片树叶。

    “这……”余易伸手拿出树叶,而树叶的形状让余易大吃一惊。、

    “这里怎么也会有槃桉树叶?……”余易端详着树叶,树叶还带着几丝绿意,看来是飘落不久。

    这是余易第三次见到槃桉树叶,第一次是在白爷爷家的井中见到的,并留作书签之用。

    第二次则是在看见了黑蛇那双眼睛之时,一并发现的,现在的这片槃桉树叶,则是余易第三次见到的。

    “难道说,这口井如白爷爷家的水井一样,都连通着同一条地下暗河,而地下暗河的另一端则生长着槃桉?”

    “而槃桉落叶顺着这条地下暗河漂流到了各处,所以我才能在两口不同的井中发现槃桉树叶,村庄附近根本没有槃桉,那么地下暗河的另一端又在哪里?距离村庄又有多远?”余易思绪纷飞,不断地猜测着。

    终究无果,余易提着装着遗骨的竹兜向上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