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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8、我有上中下三策

    李慕白嘴角带笑,泪流满面。

    他走到大厅门前的香炉,用手将燃烧正旺的香捻灭,双手用力,将三根香从中间折断。

    任景骁走到他跟前,说道:“李兄心愿已了,现在可以为我效死了吧?”

    李慕白作揖:“慕白愿为主公效死。”

    任景骁满意点头,指着被围拢起来的李家仆人,问道:“这家家奴,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慕白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口气:“我的父母、弟弟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让他们到地下继续伺候我亲人吧。”

    “全杀了?”一旁的尚克堡惊诧。

    一句话决定如此多人的生死,李慕白的语气竟然如此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杀的不是一百个活生生的性命,而是捏死了一百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要知道,这一百人中,还有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啊。

    他自认为自己作恶多端,已经可以杀人不眨眼,但让他一句话杀掉上百人,他却没有这个心肠。

    “好,就依慕白所言。”任景骁古井无波,“你去告诉大家。”

    他平静的看着尚克堡,说道。

    尚克堡心里不忍,嘴角抽搐:“大哥,能不能让他们活下来啊。”

    “大哥,他们也是苦命人啊,就别杀他们吧。”公输仇也开口求情。

    “你们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任景骁威压二人。

    “不敢。”两人齐声开口。

    “那还不快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宣布任景骁的命令。

    顿时,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痛吼,小孩的哭泣在歇斯底里的响起。

    院落中,倒没有多少鲜血飘洒,这是因为,死囚们还没有来得及劫掠府库。

    死囚们只能用拳头、棍棒来把人杀死。

    其中的作奸犯科者,一人扒掉妻子的衣服,娴熟推车,另几个人制住丈夫的身体,用手撑大他的眼睛,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至于他们的孩子,则由凶狠残暴的杀人狂徒,拿着从厨房提溜的菜刀,一点点的切割着他的肉。

    此时,对这些奴仆来说,痛快的死去,就是最好的恩赐。

    “人间地狱,恐怕不过如此了吧。”公输仇感叹。

    尚克堡说道:“这是炼狱吧。”

    他们二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俩已经上了任景骁的贼船,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如此场景,李慕白竟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任景骁也是笑意盈盈。

    他们二人显的十分享受。

    李慕白问道:“不知主公接下来作何打算?”

    任景骁没有将心里的打算说出,反问道:“慕白饱读诗书,依你之见,我应如何?”

    李慕白清楚,任景骁这是在考校他,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

    “哦?细细说来。”任景骁有些好奇。

    李慕白不紧不慢的说道:“上策自然是学那丰立民,分天下土地于民,善待百姓,邀买万民之心为我所用,如此,必成一统天下,成就旷世帝业!”

    “此法虽威力十足,但隐患也是巨大,容易得罪大地主,若有明主,地主自然乖乖听话,不敢乱来,可若继承之人昏庸无能,到时又是天下大乱。而且,要凝聚民心,必须要给其权柄,前期的统治会稍弱,后劲确是无穷。”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任景骁,继续说道:“且主公乃是贪乐狂悖之徒,让主公对百姓秋毫无犯,却是根本不可能。主公更是急功利近之徒,如此缓慢之法,主公亦是看不上,何况,主公睚眦必报,让主公学丰立民,更是指望不上。”

    任景骁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我造反,说好听点叫造反,说直白点就是作乱,是为了让自己享受。说说你的中策。”

    “万民之心不可得,那就得天下富商、士族之心,效唐高祖李渊起事,对帮助我们的士族、富商大加封赏,且当今皇帝刘晟昏庸无道、刻薄寡恩,只要主公稍加恩赐封赏,就可得士族支持,只要主公愿意给利于商,提高商贾地位,自有富商资助军费,再有死囚结成的军队攻城,称霸之日,不过三五年间。”

    任景骁冷哼一声:“若用此法成就霸业,我岂不是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若他们以我恩人自居,我如何自处?再者说了,富商有钱,士族小姐美貌有才,我直接把他们的抢过来不就好了,哪用得着如此费神?”

    李慕白没有气馁,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既答应了忠心于任景骁,为他谋划,那他自然会忠心事主,这是他作为一个读书人,或者说作为人最后的底线,他说道:“既如此,那主公只能选择下策,效朱温行事了。”

    “那就是组建一只由罪犯、泼皮为主的桀罪军,在各州府间流窜战斗,一来可以劫掠州府,满足主公的享乐,二来也能让刘晟小儿知道我们的实力,以武力逼迫他册封您为节度使,然后静待天时,篡夺汉业。若是失败,凭借兵强马壮的军队,找一易守难攻之地,主公也能怡然自处。”

    “这才是上策!桀罪军,是个好名字。”任景骁哈哈大笑,“不过慕白,你漏了一点。”

    李慕白疑惑的看着他。

    任景骁笑道:“那就是旗号。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需要一个正义的口号,那就是清君侧。如此,便给了刘晟小儿面子,到时候册封我为节度使,他也不会那么下不来台。”

    “主公高见。”

    “好了,我们也该招兵买马了,是时候劫掠一番,享受一把了。”院中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任景骁将众人聚拢了过来,宣布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当任景骁将宏大的计划宣讲完后,穷凶极恶的罪犯陷入了欢呼的海洋,他们跟着任景骁纵情杀戮,招揽结识的凶恶好友。

    这些新加入的家伙需要交纳投名状,那就是无辜百姓的头颅。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诛杀残暴县令张拾散。

    凶徒们跟着任景骁冲进了府库,拿起了生锈的刀枪,径直冲进了吴员外的家中杀人磨刀。

    选择吴员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吴员外的女儿是惠佳第一美人。

    很快,整个县城鸡飞狗跳,变成了桀罪军的天堂,烧杀抢掠,无处不在。

    更有外地做生意的人货物也不要了,赶紧逃命。

    如今,任景骁已经不再称汉王,而是桀王。

    更放言,自己原本是一良家子,之所以叛乱,完全是被张县令这样的坏官逼迫,不得已才变成了桀骜的罪军,自己并无叛乱之心,只是为了诛杀张拾散这样的坏官,清君侧,还国家一片朗朗乾坤。

    一个时辰过去,诛杀目标张县令,依旧活色生香,此时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吃鲍鱼。

    他在吃的正美的时候,被一群联袂而来的富商打断,坏了兴致。

    不断不行啊,这群富商竟然直接推开了他的卧室,张县令只能长枪一赞,随后枪出如龙,不高兴的披上衣服:“你们好大的胆子?”

    联袂而来的富商哪里还顾得上张拾散的情绪,赶紧将情况讲明,让他带头安抚百姓,组织人手反抗任景骁的桀罪军。

    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这一次他们全力配合,绝不捣乱,所耗费的钱财物资,他们全都包了。

    只一个要求,张县令务必出面凝聚民心。

    实际上,如果这个时候,张拾散亲自出面,再加上富豪的钱财物资,说不得还真能扭转局势,打败任景骁,收获一波民心。

    毕竟,他虽烂,但任景骁比他更烂啊!

    但富商们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张县令那比针眼还小的胆子。

    在听到任景骁打出的旗号后,张县令立刻惊慌的问:“桀王打进来了没?”

    富商们说没有,张县令这才安心,在听到富商们让他出面后,张县令二话不说,立刻让人准备马车,将收拾好的金银细软搬到马车上。

    在上一次听到丰立民造反的消息后,有先见之明的张县令在品尝肥美鲍鱼之际,就在收拾家当,方便跑路。

    还是富商们轮番劝说阻拦,张县令这才不得不收起了跑路的心思,但说什么也不答应亲自出面主事,推脱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担此大任,一面派出县卒去新班镇请县丞郁德安替他主事,一面写好了手书,盖上县令大印,让富商们拿着便宜行事。

    而他则在卧室当缩头乌龟。

    倒不是他不想跑,而是富商们带来的人已经将他的卧室保护了起来,以备不时之用。

    “郎君,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就这样干等着?”床榻上的薛荔笑担忧的问道。

    张拾散的身子已经都成了筛子:“不行,不能就这样干等着,某官还没享受够呢。”

    他一把推倒薛荔笑:“某官不要当缩头乌龟!我要把握住最后的时间!”

    乌龟头出了龟壳!

    ……

    新班镇,童家大院。

    县丞郁德安正在和童家家主童真在品茶。

    郁德安闻了一口茶香,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绿茶如同人生啊,入口苦涩,回味甘甜,如同人生,只有经受住人生的考验,才能品尝胜利的甘甜。”

    鹤发童颜的童真在说道:“贤弟喜欢绿茶,老夫确独独喜欢这红茶,香气扑鼻,入口香醇,茶汤红而亮,看了就感觉喜庆。”

    郁德安叹了一口气:“童老兄人生顺遂如同红茶的香甜,一以贯之,我的人生,就像这绿茶,希望先苦后甜,可目前看来,只有苦涩啊。这品茶就是品人生,杜治辉杜公子说的确是不错啊。”

    “好了好了,你就别感叹了,你要是喜欢这绿茶,我送你一斤,你我忘年之交,你人品贵重,办事踏实,定能一展抱负。”

    郁德安摆手说道:“一两茶叶一两黄金,我就不要了,在你这儿尝尝味道就好,我怕把我自己养刁了。”

    童真在还想在说些话,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说道:“阿郎,税粮已经装好了。”

    郁德安叹了一口气:“这次收税,估计其他三镇又是一番卖田换女,也只有你这里还有丰立民那里,才能让百姓过活。”

    这句话,童真在很是受用。

    他家祖上,是北方逃难的士族,来到惠佳后,耗尽家财,这才成为了新班镇最大的地主。

    且成为地主后,他童家从没干过大斗进小斗出、逼迫乡亲低价卖田的缺德事。

    这一切都归功于童家的家教和让子弟世代读书的原因。

    单单说这次交纳夏税,他没有从中增加税赋,对于没有足够粮食交纳的乡亲,他更是亲自替其缴纳。

    在新班镇,德高望重,说的就是童家。

    但童老爷子却也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烦心事,那就是童家世代读书,却连续十代没有一个中举当官的。

    这还能叫做士族?

    “好了,我也该走了。”郁德安将杯中茶水喝完,起身告别。

    就在这时——

    一个焦躁慌张的声音远远传来——

    “县丞,不好了!县城乱了!反了!任景骁造反了!”报信的县卒喘着粗气急呼。

    郁德安眉头紧皱:“任景骁是谁?县城乱了是怎么回事?捋顺了,慢慢说。”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任景骁叛乱的经过,递给了县卒一杯茶水。

    县卒喝了茶水,气息也渐渐平顺,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昏聩!无能!”郁德安听的是火冒三丈,右手把扶手拍的砰砰作响,“张拾散若亲自出面,只要安抚百姓,再给予百姓粮食金银,全城的百姓都是兵,哪里还愁不能灭了任景骁,可他却躲在房间里,可恨!可恨哪!”

    “如今县城已乱,贼势做大,士气正盛,我单枪匹马,为之奈何?”

    他心疼的捂住了心脏。

    童真在赶忙劝到:“贤弟,你先别发火,赶快想办法怎么救援。”

    “冷静!冷静!”郁德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凳子上拧眉沉思,片刻,“只能如此了。”

    “贤弟想到办法了?”

    “只能去请丰立民发兵了!”

    “啊。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县卒讶然。

    “引狼入室?”郁德安哂笑两声,“你说丰立民是狼,可是他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兴修水利,为百姓谋福祉。张县令倒是官儿?可他只会增收杂税,盘剥百姓,若没有他胡乱增税,任景骁哪里有反的机会和借口?你告诉我,谁是狼?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