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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海盗不好当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终于闹清了所处的布莱特镇的位置,是巴哈马群岛最东侧的岛链,往南200海里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拿骚了。我被洋流带过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岸边。

    说是个小镇,居民不到50人,这里也没有什么庄园可言。百慕大边缘,天风海雨根本不用考虑殖民,咖啡烟草啥都种不了。倒让这里的意识形态很超前,荷兰人首先到达并发现,当场就把这个无人岛屿卖给了一个商会。

    后来山上各种菠萝香蕉种起来之后,才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贸易中转站。岛上的食物来源主要是土豆,渔猎都有一点,水果季主要是运往查尔斯顿、威明顿和奥兰多。根本没有海盗,不值钱,又不是主要商路,不值当。

    第三天跟着劳德鲁普兄弟出海打渔,这东西远洋商船都是必修课。随便问了几句,这对30出头的双胞胎便很乐意带上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威尔士小伙。”

    我当然没有说我是炼金学徒,这太扯了。我就说我是渔民,以前在卑尔根附近的北海渔场,因为看他俩这名字就是那一片的人。老乡就是拿来骗老乡的,只要我愿意,我跟纽芬兰的渔民都能成为老乡。这地球,我太熟了。

    顺着洋流追鱼,打窝,我没帮多大忙,倒也没添什么乱,中规中矩,起码看起来“疑似”专业渔民。

    他们捕鱼很讲究,第一窝是金枪鱼,只拿大眼的网拖了一些大鱼,小的就都放走了,追上的第二拨是马鲛鱼,大小就一起了,装满了整个船舱。

    回程的路上我们在船尾比赛钓鱼,我钓到了一条大翻车鱼,我们三人合力捣鼓了半天才弄上来。

    当时我只知道是个大家伙,怕太大力惊了它,不停的放松鱼线。返航是逆风,船速基本可以无视。劳德鲁普兄弟一个抓线,一个弄网兜,倒也是很熟练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插曲,倒让他俩笃定了我是个同行,我挺诧异的。按照他俩的意思,我绝对是全岛排名第三的渔夫。

    回来之后我带了点金枪鱼回去,说给佩吉特听,她也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倒是让我觉得,在这里隐居一生倒也不错。

    佩吉特说,明天会有一条荷兰船去查尔斯顿,船上货物是酒,停靠这里主要是补给,要去查尔斯顿换铁和帆布回来。

    听起来像是一个船厂的订单。那不用问都知道是圣多明各来的,这么近还要补给,装了很多很多货啊,两队海盗合伙抢都有富裕。

    “坐个别的船吧,这船是不是容易被抢。”我在炉子上煎金枪鱼,一旁的富婆试图劝服我。

    “怕什么,我还能碰到同行友好交流一下。”我头也不抬的继续摆弄我的战利品。

    佩吉特拿着切好的鱼片和我一起煎,一个劲的朝我眨眼睛:“说说,你以前是不是抢过这种船。你看你很有经验啊,明知道容易被抢,好像还不怎么怕?”

    “我不抢这种,丢不起那个人。我又不喝酒。这种船只是慢而已,又没什么钱赚,只是方便就地销赃而已。”

    我俩就坐在炉子边就着金枪鱼,嘻嘻哈哈讲海盗喜欢的货物和抢劫逻辑。我掰着指头给她数好处和会计算法,“海盗图什么?图杀人啊?图搞女人啊?这都是顺便的,主要还是收益……”

    “一个好的海盗船长,一定是在单位时间内,选择收益最高的行动。你就拿还没来到的这一船酒来说,她从圣多明各来,接着船厂的订单出去采购,她带这么多酒,当然没问题。加勒比去到北美,带1成补给,毛利大概是60%,带3成补给,毛利大概是40%。”

    我把手上烤好的金枪鱼递给她,自己又切了九个小块,连说带比的给她讲解起来:“9块鱼价值一万达科特,7块就是7800,船、人工、损耗不变,9块鱼比7块鱼一趟多差不多3500,回来的时候采购铁和帆布就能多采购很多了——多将近一倍。出发之前一万达科特只够半船出头,卖了酒再回来就能满船了。就是因为这样,我一般才不会抢这种船,因为船长不会再带钱了。”

    “考虑到销赃折价一半,9块鱼的货只卖5000;如果7块鱼,船长就会带钱,3900的货加船长带的最少2000的货款补齐,就是6000的收益。不算豁免书和其他因素,什么国家战舰巡游啦、什么天气啦、顺风逆风啦、海域危险程度啦……”

    佩吉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算,“你哪有个海盗的样子啊,你这明明是一副奸商的嘴脸。”

    我又把鱼块轻轻刷了些橄榄油放在炉上,接着说:“我的同行们不会这么想,因为不是哪个船队都有会计。而且敢这么带货的船长,可能都有豁免书。”

    豁免书是定期向海盗王上贡,获得保护的、海盗团体间普遍承认的“良民证”。彻底的不法海域当然存在,但是这是加勒比海域,一定有海盗王和销赃头子合作,不然货物就卖不出去。加勒比地区生产的东西就那么多,烟草、咖啡、朗姆酒、极少的宝石和黄金。黄金一般都会运到这个国家指定的领地港一起,由大量武装商船护送回国,海盗基本属于“望钱兴叹”。

    除了黄金和宝石,其他所有特产在本地几乎卖不掉,就像你在大同抢煤,抢了要把煤在大同当地卖掉一样艰难。

    另一方面,有豁免书的商船都有航向公布,海盗的船只能去拿骚,去其他港口会被绞死,别问为什么。而拿骚海上漂出去一块木板,大家都知道你属于谁,再回来,大家都知道你去做什么了。心照不宣。

    别指望你的船员会保守秘密,他们只要去妓院,就都是法国人。

    海盗们只想着掏光所有人口袋里的金币,加勒比的妓女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想法,他们只想着掏光海盗的口袋。口袋里除了钱还有秘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机关系复杂的地区,秘密足够当钱换。

    海盗的船,一定要靠港,除了补给,还要定期清理船体。贝类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海藻几乎是航速的天敌,尤其是加勒比海有一种特产——红蛆,专门在船底吃木头的,所以长期在加勒比的船寿命一般会比其他海域的船低个十年八年的。

    清理船底又必须在稍微大一点的港口,需要一大块空地不说,还要能休息,补给淡水食物,最最最要命的是,此时旗舰搁浅的海盗,如果没有人庇护,就是砧板上的金枪鱼,想切几块就切几块。碰上个敌国还好,大不了就是集体绞死。碰上平时有仇的海盗船队,那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这片海域,根本不像我们所以为的,真的有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盗。如果没有海盗王,那是四五个军阀割据。说白了就是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服谁。表面上斗,可真要有什么大事——危急存亡或者足够的财富,所有人都会矛头一致对外。

    佩吉特直到把她的金枪鱼煎的有点焦,才把目瞪口呆的表情收了收问我:“所以,你不在加勒比抢劫,是因为你怕打不过弗林特他们,当不了海盗王?”

    “海盗王有什么好当的,土匪头子和奸商贪官的发家史而已。没什么意义。”我摆摆手,抄起她那快焦了的金枪鱼到盘子里,大快朵颐了:“海盗船长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能带船队挣钱,又总是攻击不顺有伤亡,马上就被投票罢免了。这种事儿常有。海盗们换船长,有一半都是原来的船长运气不好,打败仗,被罢免的;另一半是则运气特别不好,抢劫的时候当场死了。”

    她也吭哧吭哧的攻击起盘子里的金枪鱼,偏着头朝我发问:“所以,我们坐这船要是碰见海盗,就不知道是谁运气更不好了?”

    海盗真的是一个让人着迷的职业。后世的很多先进意识形态萌芽几乎都是海盗捣鼓出来的。众所周知的米国,在政府职能架构上基本上采用了海盗团体的模式。海盗们在保证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他们任命了船长赋予他战时的权力和平时给与的尊敬;他们推举了舵手,相当于工会主席,制衡船长的权力;甚至还有医保体制,这是真金白银发放的。不比后世的诸如英国养老金体系,最终差点引发了整个世界的经济大崩盘。

    想到这里我就给佩吉特讲那个鸡村选了个狐狸当村长的故事。

    佩吉特听完捂着嘴笑:“哪有那么笨的鸡!”

    我倒是笑不出来:“不是鸡笨,只是狐狸里面有能人。”

    在夕阳下,我们就坐廊前,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烟霞布满,林涛海浪,谈不上静谧,码头上还是闹哄哄的,不知不觉已是仲夏。我想吹一曲《澎湖湾》,才想起口琴还在太阳号上。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会不会还在找我。既然我要化名进入文明世界的港口,那有关之前的特征应该都藏起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