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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慈眉善目

    佩吉特的到来,确实缓解了我们的尴尬气氛。因为两个人的尴尬分成了三个人的尴尬,好像每个人都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我和伊丽莎白也不约而同的不再提关于发疯的事情。

    因为我现在我们三个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我缓缓的站起,走到床尾在之前的地上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伊丽莎白也走了过来,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拉过我的右腿蜷着,又把我的左腿放平,点了一根烟,像刚才一样枕着我的左腿躺了下去。

    两个人的时候,这没什么。但现在是三个人,我不知道她俩怎么想的,反正我就很怪异。抗议的动了动腿,伊丽莎白做出凶狠状朝我龇牙。我就随她去了。

    佩吉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拉过椅子在远处优雅的坐下。我们三人就以一种比较奇怪的姿态,这么“对峙着”。

    其实我们三个心里都没底。

    作为同行者,佩吉特自然跟我更亲近一些,毕竟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十几年前;而伊丽莎白则是一副摆烂的态势,我岂止是引起了她的好奇,甚至来到这里十几年我是她已知的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也许此时我的想法最复杂,伊丽莎白其实根本没有她之前被描述的那么疯,思想谈不上健康,但绝对还算正常。表示愿意同行,我自然愿意带她走,我不可能每天来魔术师家里审讯她。

    现在唯一的问题,好像都摆在佩吉特那边。说个不好听的,我现在毕竟名义上是寄人篱下、是“富婆”的人,富婆要是不点头身边带个年轻女孩子,确实不合适。

    伊丽莎白突然坐起,掐灭了烟,我也掐灭了烟。

    佩吉特看着我,说:“我们可以带她走吗?”

    伊丽莎白面朝我,双手分开食指横在胸前,然后手指快速向掌内翻动,来了一句:“选我选我,我可会!”

    我有些崩溃,突然不想管她了。

    佩吉特抿着嘴,忍着笑:“我没她那么会,但是我可以学。”

    我彻底崩溃了,突然不想管她俩了,我指着伊丽莎白对佩吉特说:“他!灵魂是个男的,你注点意,别让他把你的蜘蛛网给抠破了。我去会会魔术师。”

    乔治正在花园里浇水,回头看了我一眼:“巴塞洛缪,你挺厉害,我第一次见这丫头对一个人表示亲***时都有暴力倾向,我甚至不得不把她锁起来。”

    “为什么不给她服用镇静剂呢?还是你需要她有活力的样子?”

    乔治大概也没想到我说的这么直接,放下洒壶转头慈眉善目疑惑地看着我:“她这么说我?”

    “那倒没有,一个疯女人而已,又踢又咬的你看我这一屁股灰。”我故作姿态地转过身让他看伊丽莎白的杰作。

    乔治笑着跟我道歉,搂着我的肩膀拉我在石阶上坐下,说:“抱歉,这不是她的本意。以前,伊丽莎白很善良的……”

    乔治娓娓道来,十岁前,上学,祷告,品学兼优、聪明伶俐;十岁的元旦,如何性情大变,如何胡言乱语。他如何四处奔走求医,甚至找印第安部落的人做法救治。

    他声泪俱下:“我一个教会司铎,竟然要通过别的神来救助自己的孩子,还要怎么样?”

    我体会到一个老父亲含辛茹苦的同时,问:“她妈妈呢?”

    “难产大出血,她出生当天就死了。”

    “可怜的孩子。”

    真假我一时难以鉴别,教会司铎去印第安部落做法救人,不止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更是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新教和旧教就算战火熊熊,也没到这种程度。伊丽莎白可以不知轻重的说他会成为下一任教皇,但是,如果乔治说的是真的,作为神弃者,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的。当时没有被烧死都是网开一面了。

    为了求证,我当然是起码要去找他的同事了解一番,但是考虑到一路和他打招呼的受拥戴程度,我估计意义不大。那了解真相就要从更远处——十几年前的塞勒姆,对我此时而言成本太高,几乎没有投入产出比。

    我试探性的询问,“教堂有人做晚祷吗?”

    乔治表现的很欣喜,“有的,瓦拉纳今天下午直到晚上10点之前都会在那边聆听忏悔。吃完饭陪你去?”

    “不用,我现在自己去。”

    “晚祷不用这么急吧?”

    “不,我是去忏悔。”

    我快步走出大门,沿着来时的路欣赏着这座夕霞布满的港口城市。有小胡子的塞纳木在路口处兜售着水果和鱼肉,想必因为便宜和新鲜,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船长没放一晚上假?”

    赛乃木说:“船长正在找你,菲利普马上装完船了,可能是想问你回不回加勒比。”

    “好的,我知道了,半个小时候我到船上。”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没回来,你带几个人来这里找我。”我把乔治的家描述给赛乃木他们听,他们点头记下。

    拐过弯就看到了教堂前的瓦拉纳,他正送一家人出来。看我目标明确的走过去,他迎上来打招呼。

    我说,“本来我是来忏悔的,可我现在没有时间了。我想问你几个关于古雷斯特先生的事情。”

    瓦拉纳点点头:“下次忏悔不能说没有时间,你可以说,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挑了挑眉毛:“还能这样?好吧,关于古雷斯特先生……”

    瓦拉纳倒是知无不言,与乔治的说法倒是大致一样。虽然还是无法辨别真假,但是有一点是确定了,他去印第安部落连这里的神职人员都没有隐瞒,那就不用去塞勒姆了解了。

    我赶回古雷斯特家已经夜幕降临,远近星星点点的华灯初掌。他们正在做餐前祷告,整个吃饭的过程大家都很安静,只有伊丽莎白和佩吉特偶尔窃窃私语。吃完饭女士离席后,乔治叫住了我:“罗伯茨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虽然你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见面,但是感觉你们相处的还不错,而且,自你来了之后她情绪一直很稳定。你这次出海是否可以带上伊丽莎白,让她跟着散散心。也许对她的病情有利。”

    回来的路上我整理了两三套措辞,甚至还动了武装抢人的念头,谁知道事情竟然如此简单。

    我故作姿态的矜持一番,乔治坚称没问题,并递给我一袋金币。我就朝楼上的伊丽莎白喊:“两位女士,尽快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文思特船长已经派人来接我们了。”

    很快,佩吉特就替伊丽莎白拎着箱子走下来了。我尴尬极了,这两人也不知道意思一下。我走上前去接过箱子,她挽着我,我也是想给这对父女留下告别的空间。

    伊丽莎白风一样就冲下来了,换了一身劲装,打扮的像个酷哥,对着乔治扬了扬帽子行了个绅士礼:“再见了,我的朋友。”

    乔治拥抱了我,亲了佩吉特的手背,朝我们挥了挥手。

    出门就看到赛乃木和大劳带着三个人过来,我笑着介绍众人。伊丽莎白直到开船,一言不发。

    我指了我之前的上铺给伊丽莎白,自己则和大劳搭伙。回程逆风,船速慢,本来想和大劳去夜钓,文思特来找我了。

    文思特倚在门框,看了一眼伊丽莎白,又看了看我:“船资,5金币。”

    我骂了句财迷,然后跟着他来到了船长室。

    这次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争论了,但是我却没这个心思,我还在分辨古雷斯特家的父女俩谁说的是真相。

    文思特倒是兴致勃勃的给我详述着他家族的势力范围,其实我不怎么感兴趣。印度洋就那么大,上面是奥斯曼土耳其,左边是非洲东岸,右边是印度及东南亚诸国。商业当然有,利润其实也就一般,远没有后世吹的那么大。主要是掠夺的第一拨,财富抢出来的多,后面通商无非就是互通有无,低买高卖,四五倍的差价听起来很吓人,但是除去船只成本、养护、人工、损耗、海盗。至于大船队就更不用说,运送的东西珍贵度和支出也呈正比,月亮走我也走。钱肯定是赚的,无非是赚多赚少。比起十五世纪兴起的大航海时代,通过200年的疯狂扩张,现在已经属于文明贸易了。

    看我比较敷衍的反应,文思特顿了一会儿问我:“是不是因为你作为威尔士人,不愿意和英格兰作对?”

    “不,英格兰和荷兰或者威尼斯随便什么国家,我都没有太大兴趣。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船员,满世界跑着玩玩。给你出主意,我也是说着玩的,其实你是世界首富家的孩子,将来你会娶了英国首富丘吉尔公爵家的五个女儿之一。不论是否继承家族权柄,你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人之一。”

    文思特却不理我的恭维:“成就也许能衡量一个人,但不应该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进取的唯一标准。和你上一次谈话之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你让我认清了自己要什么。我要的不是成就,要的是进步。顺境中的成绩,不叫成就,因为几乎不用我太多努力就能获得。即便我自己觉得这是逆境,相对比别人也是顺境。我不是想和你争论顺境或者逆境,总之,通过和你之前的谈话,我认清了我的路,我要的不是成就,是前进!是今天优于昨天自己的那种进步;而不是最成功的人士之一——这是横比,这是与世界的其他人比。我不要这样。”

    文思特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气势就像是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我要与自己比!我要与可以不用付出多大代价就能轻松获得成就的自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