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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霜凄万树风入衣

    三日后

    大雪纷飞,梅抱枝头,行人稀稀落落,马车声却回荡在空阔的街道上。

    终于,马车行驶进了皇宫,一条条马车轮驶过,奔向皇宫的方向,马蹄声阵阵,似也在庆祝皇后生辰。这是她第一次入宫,也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

    出发前,父亲叮嘱过她,莫要做出出格之事,以免辱没了门风。她本是罗府的庶女,自然不敢,此次能进宫,已是皇后厚待。

    皇宫很大,宫墙很高,她看向马车外的天空,雪依旧在飘着。玄儿一直在旁陪着,今日的她却要比之前安静许多,她低着头,似在沉思着什么事。

    果然,玄儿开口了。

    “阿罗,你说,这墙这么高,这皇宫如此严肃,侍卫们一动不动……”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风琴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说无妨。”

    玄儿凑近她的耳旁,轻轻耳语:“阿罗,我的意思是,这皇宫,像不像关押犯人的牢房?”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罗风琴的瞳孔变大,一脸的不可置信,一经玄儿的话,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一进这皇宫就感觉不舒服。

    “玄儿,这话你莫在他人面前再提,小心隔墙有耳,徒增是非。”罗风琴不可否认,玄儿所说皆为实话,但往往吃亏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偌大的皇宫,处处皆是世俗,容不得真实之人。像玄儿这般天真无邪之人,莫说皇宫,便是整个天下也难寻。

    况且,她是昆仑西王母座下侍女,说是侍女,但是通过这些天她对玄儿的了解,可绝对不止是侍女那么简单,她们的关系,更像是师徒。这么久了,西王母并未派人来寻,怕是自有安排。若是她在我这里出了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恐是坐马车的时间太久,玄儿无聊,不知何时,玄儿从怀里拿出了糕点,这是今日厨房新做的。“阿罗,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我,眼中满是期待。这家伙,分明是自己贪嘴,却还问别人吃不吃。

    罗风琴果断拒绝了,并佯装生气道:“我可不爱吃,糕点你就替我多吃点吧。”许是觉得有些不妥,又再次补充:“玄儿,进了皇宫,可不能叫我阿罗啦,你要称我为二娘子。”

    二娘子,真是讽刺啊,长这么大,从未拥有过罗府娘子的待遇,却有个莫名其妙的虚名。

    玄儿吃了一嘴的糕点,塞得鼓鼓囊囊,活像个包子,许是无法开口说话,最后只得点点头。

    马车忽然停了,糕点零零散散地掉到了马车里,玄儿忙抬手去捡,驾车的小厮闻声询问:“二娘子,发生何事了?”

    玄儿镇静地出声,“无事。”待玄儿捡起了掉落的糕点,又开口问道:“马车怎么停了?”

    小厮回道:“二娘子,前面请下车徒步前往。”玄儿往马车外看出,发现此处停了无数的马车,各官员家属都下了车,好不热闹。

    她方下了车,就有宫人过来,这位宫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过来行了个礼,罗风琴自觉不适,也行了一个礼。没曾想,这一幕被刚下车的罗婉云瞧了去。

    “小妹,你我同行。”说话的正是罗婉云,她的这一句‘小妹’,不禁让她感到寒冷。本是大雪满城的天气,此刻与罗婉云走在一起,心里像是结了霜。

    罗风琴一言不发,只觉得今日的罗婉云装得倒是显得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嚣张跋扈的神气。

    到了后花园,宫人行了个礼,便要走。谁知罗婉云忽地和身旁的丫鬟说了句什么话,丫鬟就朝着宫人走的方向去。罗风琴暗暗使了个眼色,玄儿立刻走开了。

    “罗婉云,有话直说,何必装什么温婉的大家闺秀,这可不是你往日的风格。”罗风琴尽量压低了声音,嘴角带笑,眼含狠厉。

    罗婉云也不甘示弱,凑到罗风琴耳旁,“贱蹄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完了还不忘加一句,“不懂规矩的下贱胚子,不识礼数,向宫女行礼,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罗风琴早就受够了气,但此时在宫里,有怒不敢言。罗婉云向来如此,满嘴脏话,但父亲母亲以及府里下人全然不知,却总是在她面前折辱她。罗风琴握紧了拳头,愣是把气憋了回去,“长姐今日的衣服真是衬得人娇艳,可惜有些乱了,我来替长姐整理整理。”罗风琴眸中含笑,故意替罗婉云整理衣服。然后在罗婉云惊讶和狐疑的表情中,消失在她的视野。

    惹不过,谁说躲不过呢?罗婉云这种人,真是一刻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她走过小桥,越过假山,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真不知道那些贵女怎么想的,非要聚集到一处无事闲聊,这儿的风景不比闲聊有趣地多?”罗风琴开心地自言自语,寻了处没人的高处,安静地看着这御花园的风景。

    远远地,一个身影落入她的眼眸,红衣似枫叶,让人忍不住移不开眼。怀着好奇,罗风琴走向他,才注意到那人的旁边还有一个人,身形矮小,肉肉的脸蛋,像是十岁的孩童。

    孩童看到了她,连忙拽着红衣男子的袖口,“表兄,你的身后,有个漂亮姐姐。”

    “谦儿,这里是男子聚集之所,莫要胡说。”男子的声音很是明朗,话语里满是不信。

    那位叫谦儿的男孩再次拽着红衣男子的袖口,“表兄,我没在开玩笑,你就回头看看嘛。”

    罗风琴猛然意识到,这里是皇宫,女子不能肆意走动,还是离开吧,免得招惹是非。但是,她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好奇,想要知道他是何模样。

    男子拗不过谦儿,回头看去,罗风琴瞳孔一怔,男子亦然。

    “是你。”罗风琴与他同时出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崔锦程狐疑地问道。是的,这个穿的像公鸡一样花枝招展的男子,就是崔锦程。

    罗风琴理直气壮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她内心感到奇怪,忍不住说出,“崔锦程,你又是什么身份?”今日能来的恐怕非富即贵,自是要万分小心。

    “那你可要听好了。”崔锦程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故作神秘地看着旁边的那个叫谦儿的孩童。

    只见小孩双手叉着腰,一脸认真地开口,略显稚嫩地说:“我表兄的母亲是太原王氏,我表兄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崔宰相,我表兄是崔宰相府大郎君。”

    看着小孩竟然说得头头是道,一脸正经,罗风琴不禁想笑,小小年纪,当真有趣。

    罗风琴微微行礼,表示尊重,就转身想赶紧离开。崔锦程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怎么,知道我身份就想跑啊,罗二娘子~”他故意把拉长了尾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看到他的眼睛,又赶紧收回。

    “罗二娘子,那日的酒很是美味,我们也算是朋友。皇宫的路可不好找,不如我送你一程。”崔锦程的眼睛生的极美,每次对上他的眼,她都会不好意思的低头,但是又会忍不住抬眼去看。

    “不妥,被人看到了,免不得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罗风琴果断拒绝了。

    崔锦程忽地露出了爽朗地笑,“年纪轻轻地女孩子,怎得说话这般老气横秋,像个老妪。”随后又说:“我朝女子,本就该洒脱开朗,有我在,你不必惧怕。就算被人看到了,别人也绝不敢说什么。”

    罗风琴无可奈何,只得尴尬地笑,在皇宫里,有他这个护身符,也挺好的。

    “喏,我得提前和你说啊,过会儿要是有宫人看到了,你就离我远远地,或者不看我,我们要装作互不相识,听到没有?”

    罗风琴其实心里也很慌,但是他执意如此,流言蜚语怕是不绝于耳了。

    崔锦程脸上颇为满意,挂着微笑,“这才对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该肆意洒脱,不拘一格。”罗风琴觉得,他和其他官员子弟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种江湖之气,不拘于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规矩,怎么开心怎么来。罗风琴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怎么形容更贴切。总之,就是很不一样。

    雪已经停了,寒冷却依旧,崔锦程穿着一身红色衣物,外披一身相同颜色的裘衣,加上他那挺拔的身姿,浑身透出一股贵气。只是现在他走在他前面,太过扎眼。

    过往的宫人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二人,崔锦程蓦地停住了脚步,罗风琴低着头走路,撞了个严实。

    “罗二,你不看路的?”他忽地开口,罗风琴一愣,随即轻声说道:“你突然停下来,我没有看到嘛。”语气略显温柔。崔锦程嘴角上扬一笑,眼睛怔怔地看向她,抚摸着她的头,故意咬牙切齿道;“装,继续装。”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风琴不愿意理他,他一向如此,她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昂首挺胸,好生豪迈。

    “罗二,你这样走路好像个男人,哪有一点点女儿家的样子。”

    崔锦程在身后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言语不当,恐伤了罗二的心。

    天外一缕阳光透过了云,朦朦胧胧的天气似乎散去了一丝,但却比之前更加的寒冷。一阵风吹过,罗风琴裹紧了自己的裘衣,这是父亲不久前差人做的,做工很是细致。

    说来也可笑,这是她的第一件裘衣,比之罗婉云的裘衣,却感觉略显粗糙。

    “无妨,我自小无人教养,野蛮无知。”

    她这话像是跟崔锦程说的,也像是告诉自己一样。

    崔锦程本想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迟迟不敢开口。

    她跨过亭台楼阁,看雪静静地挂在枝头,娇弱地风一吹就落在地上。

    她来到了宴请宾客的大殿,大殿里是那些个穿着华丽服饰的王孙贵胄,她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却不得不融入这样的氛围。

    那些个贵女看到崔锦程,先是一愣,又自顾自的闲聊起来,聊了什么听不清,但是眼光时不时地看向罗风琴和崔锦程。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宦官的一声夹着嗓子的喊声,各位贵女退至两侧,齐齐跪下,罗风琴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跪在地上,双手行礼。

    待皇上和皇后坐在那正殿宝座上,皇帝才开口:“都平身吧,今日皇后生辰,无需拘泥于繁文缛节。”贵女们这才起身,头也不敢抬地盯着地面,罗风琴也自然不敢造次。

    “各位贵女都入座吧。”一声温柔的女声传来,正是那正襟危坐的皇后娘娘。

    贵女各自找寻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这都是提前分配好的座位,罗风琴是庶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被安排在了左侧最后一排。

    至于她那嫡姐罗婉云,她还没瞧见。前排空了很多,没什么人坐,只坐了四个衣着华贵神态优雅的贵女,只是不知是哪家的贵女,才有资格坐两侧的第一排。

    罗风琴抬头看向那正襟危坐的皇帝和皇后,二人穿着周身贵气,尤其是皇后,发髻上的发簪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丝俗气。肉肉的脸看着像二十多岁的女子,谁能想到,今日竟是她的四十岁生辰呢。

    皇后穿着一生红衣,衬得整个人红光满面,颇有福气之感。只是可惜离得太远,罗风琴看不清细节。

    这时大殿上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男子,想必都是些名门贵族,在殿中最亮眼的还是莫过于崔锦程,不知何时,他竟去了殿外,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人群中,罗风琴忽然看到了另一个熟人,今日的他没有穿着白衣,而是串联一身黑色服饰,衣服的样式极为简单,除了领口处有些银线刺绣,其余就是衣服上所作的一些暗纹,所说简单,但却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的程度。总之全身上下清爽利落,旁边的侍卫钟羽也是着一身黑衣,今日的他没有带着他那把大刀。不过细细想来,皇宫宴会又怎么会允许外人带刀呢?

    众人都落座后,皇帝才对一旁的宦官示意,宦官立刻走上前一步,“开宴。”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直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群穿着舞衣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有序地入了殿中,乐师们也早已准备就绪,随着各种乐器的声音响起,身材苗条风姿绰约的舞姬们盈盈身姿整齐地跳起了舞。

    众人注视着这曼妙的舞蹈,不一会儿外面又进来一众女子,穿着样式统一的服饰,双手端着食盘,食盘很大,从罗风琴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食盘上的菜数,不多不少,六个菜,菜碟中等大小,装的什么菜倒是瞧不仔细。

    罗风琴知道,这些女子是御膳房的人,她们负责宫里膳食。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把一盘菜放到她面前,她这才注意到,盘中的菜是相同的。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女子,放了个类似肉的菜,但是在酱汁的浇灌下,看不清是什么肉。目前桌子上已经添了两个菜,加上之前的两个菜,一盘水果,一壶葡萄酒,勉勉强强算的上六个菜。

    她夹起了那盘浇了酱汁的肉,入口酥软,香嫩可口,有一丝丝茄子的味道,好吃自是好吃的,却依旧没有尝出是什么肉。

    一舞作毕,最前排的一名男子忽然拍手叫好,“好,好,好,此舞绝美。”说着起身,握住其中一个舞姬的手,拉着舞姬就要让她喝酒,舞姬不从,欲挣脱他,没曾想,这男子突然摔倒在大殿上,像个车轱辘似的翻滚了几下。

    “这恐怕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二皇子吧。”

    “他就是舒王。”

    “是的,据说当今陛下对他尤为喜爱。”

    “你们真的是孤陋寡闻了,他原是昭靖太子之子,陛下念其年幼,取为第二子,封为舒王。”

    ……

    罗风琴听这这个贵女窃窃私语,明白了个大概,她居于后院这么多年,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更别说是这些宫廷之事。

    她看到大殿上的皇帝对声旁的宦官说了什么,随后宦官就差人把舒王扶了下去,宴会一如既往地进行。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从座位上起身,手持酒杯,走到那大殿中间,双手对着皇帝、皇后作揖,随后看向皇后,“儿臣祝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生平安喜乐。”

    “你的这份祝福母后收到了。”皇后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若水。

    “母后,儿臣还准备了一份礼物,望母后喜欢。”

    太子随即拍了拍手,殿外进来四个搬着物品的侍卫,那礼物被红色的布料盖着。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礼物。

    “你说,太子殿下送的是什么礼物?”

    “我猜一定是金子打造的礼物。”

    “太子殿下才没有那么俗呢?”

    忽然,其中一个贵女拍了拍罗风琴的手臂,“你是哪家的贵女?你不好奇太子殿下送了什么礼吗?”

    罗风琴着实没想到,这几个爱嚼舌根的贵女突然把问题抛向她。

    “静观其变。”她冷冷地抛下四个字。

    “诵儿,这是何礼物啊?”年轻的帝王看着这神秘的礼物,不禁产生了好奇。

    “父皇莫急。”随后,太子一把拿开遮住的布。

    显现在眼前的,是一扇屏风,太子命人拉开,硕大的屏风屹立在眼前,似乎还有些画。

    大殿前排的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皇帝和皇后亦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