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消失的房东 » 第十八章 少年意气强不羁

第十八章 少年意气强不羁

    “父皇、母后,此屏风宽二丈,高二尺半,是儿臣特意命人制作的。”太子看向屏风,脸上散发着少年的得意张扬。“儿臣作图纸,命织染署刺绣,才得此屏风。”太子是个直性子,诗画方面倒颇有作为,远赴盛名。今日一看,确实出色。原以为爱诗画之人,必定是温文尔雅的公子。谁曾想,他的性格与画作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皇帝和皇后乐得合不拢嘴,皇后面带微笑:“言儿真是有心了。”皇帝也附和道:“太子想要什么奖赏,大胆地说。”说着还不忘吃一口桌上的菜。

    罗风琴在大殿后排,看着这一幕,她看不全屏风上的刺绣全状,只觉得这个皇帝定是很喜爱这位太子殿下。外界传言皇帝更宠爱舒王李谊,如今在她这一个外人看来,所言是虚。

    太子命两名侍卫缓慢地转动屏风,先是转向左侧,恰好就是罗风琴这一侧。一时间,一阵惊呼,就连罗风琴也很惊叹,这扇屏风上的刺绣可谓是巧夺天工。她不懂得如何形容,只知道如此精细地刺绣,怕是费了好些时日,如此绝妙的画风,有人一生难以企及,怕是只有这个天下间财富聚集的皇宫,才能孕育出太子这般有才华的人。

    侍卫又将屏风转向另一侧,大臣们有人夸太子天资卓越,有人赞扬织染蜀绣女的技艺精湛,也有人侧眼旁观。

    章贺朗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不知为何,章贺朗全程冷着脸,一言不发。

    “血……有血……”有人喊了一声,接着,那一侧的人变得惶恐起来,太子看了一眼屏风,忽地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龙椅上的皇帝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道:“太子,怎么回事?”太子向几名侍卫示意,侍卫转过屏风。

    皇后一脸的惊恐,眼睛倏地放大,皇帝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太子则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容父皇给儿臣点时间,儿臣一定查明真相。”

    众人看到这场面,不敢出声,皇帝则在龙椅旁来回踱步。

    “传织染令徐云。”皇帝盛怒,太子头也不敢抬,更别说一些平日朝堂上说得上话的臣子。

    织染署内,徐云正忙活着手头的差事,她们这些个宫廷绣女,即使是皇后的生辰,也没有片刻的休息。

    暗紫色的官服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都很端庄,她平日里忙活的事很多,身在她这个位置,一不小心就容易掉脑袋,她总是十分低调,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一举一动。

    “徐织令,陛下传召。”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徐云心里一紧。回过头来,看向小太监,“张公公,陛下召我有何事?”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多言。

    徐云见此状,便也不再多问,整了整衣服,对了其他刺绣的绣女叮嘱了几声,就随小太监而去。

    大殿之上,寂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徐云觉得,她似这死水里的鱼,弱小而又无处栖身。

    “织染令徐云拜见陛下、娘娘。”徐云抬起头,正视着二人。

    “徐织令不必多礼。”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面有难色,“今日之事,还是由皇后说吧。”皇帝别过头。

    徐云起身,死死地盯着皇帝,似要把他盯出个窟窿。皇后眼睛瞥了一眼皇帝,又转而正视徐云,脸上多了一丝未曾有过的严肃之色。

    朱唇轻启:“徐织令,请看。”

    皇后左手轻拢着袖子,右手食指则指着屏风,徐云顺势看去。

    本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画,加上精湛的刺绣,承载了织染署无数人的精力和时间。却因血迹的缘故,像极了美人脸上狰狞可怖的伤疤,留之恶心,弃之可惜。

    徐云面上并无惊讶之色,默默地从袖中拿出了一块袖帕,轻轻地粘了些画上的血凑近鼻头,嘴唇勾起,身姿挺拔,不紧不慢回道:“陛下、娘娘,这不是人血。”

    “不是人血那是什么?”皇帝再次坐不住了,开始来回跺步。

    在后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风琴看傻了,今天真是好大一出戏,比画本子还要有趣。

    她不知道朝廷之事,但是对于这位皇帝,可是有不少故事。比如,当朝陛下于年少时经历过天下大乱,饱尝战乱和家国之痛,亲历战争的考验,立下的战功可谓是数不胜数。

    想来皇帝终究是年纪大了,面对这么一点小事,他是可以选择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偏偏叫来了徐织令,这位远负盛名的宫廷绣娘。

    “是猪血。”徐云话音刚落。大殿之内议论纷纷,皇帝眼睛看了眼身后的太监,太监明白了用意,上前查看。

    “孟公公,如何?”皇帝明朗的声音传来,太监略弯着背转过身去,“回陛下,的确是猪血。”孟公公小步伐地走到原来的位置,立于皇帝身侧。

    “陛下,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一个大臣站出来说话。

    另一个大臣也附和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应交于大理寺处理。”

    “准了。”皇帝说起话来干净利落,他看了眼皇后,“今日是皇后生辰,莫让这些事坏了雅兴,屏风抬下去烧了。”

    皇帝的一系列举动很是反常,罗风琴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管是他对皇后的态度,还是他对徐织令的态度,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徐云转身就走,丝毫不管旁人如何看她。太子也坐回了原位,仿佛今日,无事发生一般。

    在场的该喝酒的喝酒,该奉承的奉承。太监刺挠挠的嗓子有序地喊着外邦供奉的贺礼,几个外邦王子以及使臣说着蹩口的中原话,让人好生烦躁。

    兴许说为了友好邦交,皇帝皇后时不时的和他们交流。罗风琴已吃了个大饱,达官显贵自是有说有笑,她一个将军庶女自然是在一旁吃饭。

    今日的酒比之江月楼,更加美味,她不免多饮了几杯,她一手扶着下巴,一只手拿起酒杯饮酒,眼睛越发的不清晰,心跳得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眼睛上似是笼罩了一层黑色的布。

    “你是哪家的女子,如此不识礼数。”一旁的女子拍了拍她肩膀。

    罗风琴醒来看到之前和她搭话女子,“请问你是?”她脸部红润,憨态可掬地眯着眼看眼前的女子。

    “看那,这人喝酒喝傻了。”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她可真不知礼数。”

    “可不是嘛,像这辈子没喝过酒似的,处处透出穷酸样。”

    又是这几个碎嘴子,她早已烦透了这几人,除了话多就没有一点脑子。

    “我是崔宰相的女儿崔锦绣。”眼前的女子说完话,罗风琴顿时酒醒。

    (崔锦绣?崔锦程?锦绣前程?看她年岁尚小,应是崔锦程的妹妹吧。)

    罗风琴的脸上呈现出一抹微笑,“原是崔家妹妹啊,今日风琴失态,多谢崔家妹妹的提醒啦。”

    崔锦绣无奈,拉着她的手,“不是崔家妹妹,是姐姐,我是崔锦程的姐姐。”崔锦绣撇撇嘴,佯装不高兴。

    罗风琴眨巴眨巴眼,“都怪崔锦程长得太显老了,这才误会了。”罗风琴话一说出口,就想打自己两巴掌。

    (今日不该喝酒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怎么能在姐姐面前说弟弟的坏话呢。)

    酒香肆意,相对无言……

    “姑娘真是……耿直啊。”

    崔锦绣这句话说出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不知……如何称呼?”

    崔锦绣月牙似的眼里满是期待。

    “姓罗名风琴,姐姐唤我风琴就好。”

    罗风琴看着崔锦绣,又看了看与她坐得较远的崔锦程,二人确实极为相似。

    “今日程儿和你一同入殿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我看得出,程儿对你,很是不同。”

    “锦绣姐姐,你误会了,我与他,只是朋友。”

    崔锦绣明显是话里有话,罗风琴及时辩驳,她对崔锦程说不上喜欢,更说不上讨厌。若不是玄儿,恐怕二人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也不知玄儿如何与他结识的。

    “风琴,你既与程儿是朋友,那我们也算是朋友吗?”

    罗风琴显然没想到崔锦绣脑子转得那么快。

    “当然。”罗风琴脱口而出。

    崔锦程走到大殿正中,双手作揖,“臣崔锦程拜见陛下、皇后娘娘,祝陛下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祝娘娘龙凤呈祥,福泽深厚。”这一通溜须拍马,罗风琴自愧不如,在场的各位也摸不着头脑。

    皇帝喝酒喝得正尽兴,崔锦程出现在这儿,多少有点不合时宜,现场的热闹之声,忽而销声匿迹。

    “你是崔宰相之子。”皇帝酒憨脸红,却还是认出了他。

    “今日臣父因病未能前来,特命臣备下厚礼。”

    崔锦程一脸严谨,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皇帝摸着胡须,随后挥了挥袖子,“呈上来吧。”

    崔锦程向前走了几步,孟公公亦走了过来,双手接过他的锦盒,随后将锦盒轻轻递给皇帝。

    皇帝正欲打开,崔锦程道:“出门前家父特意叮嘱,此锦盒一定要皇后娘娘亲自打开。”皇帝的手停在那里,顺势将锦盒递给了皇后。

    皇后打开锦盒,眼中满是喜悦之色。

    “回去代我问候崔相,就说今日之礼,本宫甚是喜爱。”

    皇后是个温婉之人,言语处处周道,事事齐全,为宫中之人所赞扬,果真不假。

    “是。”崔锦程看了眼皇后,退回了原位。

    皇后和皇帝似在商量什么?罗风琴忽感无趣,反正坐最后一排,无人顾及,不如出去走走。

    后花园果然清净,远处看去,假山层层叠叠,积雪覆盖下,白茫茫一片。

    “今日真是有趣,你们看出来了吗?陛下和徐织令关系很不一般啊。”一个宫女说。

    “嘘~小点声,这宫里隔墙有耳,你可不能乱说。”另一个宫女叮嘱道。

    刚才说话的宫女只好环视一周,对着另外三个宫女说:“你们恐怕不知道,陛下与这位徐织令,曾是故友。”

    “故友?那徐织令也该是贵女,为何要长困于宫廷?”

    “谁知道呢?我只是听以前宫里的嬷嬷说起,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没意思……”一个宫女说。

    “确实没意思。”另一个宫女附和道。

    “散了吧都散了吧。”第三个宫女也说。

    “哎呀~”

    怕是积雪太厚,罗风琴的脚底打滑,直直的摔了出去,那张俏脸着了地,四肢呈现一个“大”字型。

    “快走快走,有人偷听。”其中一个宫女紧张起来。

    几个宫女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朝着一个方向仓皇失措地逃跑。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罗风琴脸埋在雪里,身体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群碎嘴子,不能来扶我一把吗?)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揉搓了几下。

    她努力地从雪里把脸移出来,眼前之人,脸部柔和,眼神凶狠,一看就是不好惹之人。

    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不得不把脸重新埋回雪里。

    男人一把将她拽起,雪花肆意的飞溅,寒风吹来,被雪浸湿的衣物更加地刺骨。

    他把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拿下黑色大氅,裹紧了她,随后将她打横抱起。

    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些男子都喜欢打横抱人?

    罗风琴心里吐槽着这一切,但是还是忍不住朝他怀里凑了凑,都怪这天气,太冷了。

    走了不知多久,他停在一个房间前,一脚把门踹开,走了进去。

    “更衣。”他说了两个字,把她放在地上,拿起大氅,走了出去,很客气地关上了门。

    “真是个怪人。”眼前有崭新的衣物,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罗风琴寻了件普通样式的换上,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

    她离开大殿太久,得早点回去。打开门,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是那个怪人。

    看他衣着不凡,定是个不同寻常之人,罗风琴给他行了个礼,便不敢多问。

    她迈开步伐就要走,男子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手,“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本王救了你,却连句谢字也不愿说。”

    罗风琴愣住了,手上有些吃痛,正欲挣脱,却是他先松了手。

    雪久久不化,罗风琴没有多言,踉踉跄跄地逃离,期间摔倒了几次,连滚带爬地奔跑,此时的她顾不得仪态规矩,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才使她跑得这般慢。

    “喂,你跑慢点,我又不吃人。”

    身后传来那个男子的挑衅声,罗风琴心里一紧,不由得多了几分恐慌。

    他该是和章贺朗、崔锦程、太子李诵一般大的年纪,起初他穿着貂皮大氅的时候,原以为是个稳重之人,没曾想是这样一个浪荡公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大殿外,宴席已然散去,她的存在似乎无关紧要。不远处,章贺朗看向她,她看向崔锦程。崔锦程的旁边之人正是崔锦绣,她向她点了点头。

    “姐姐认识崔二娘子?”崔锦程眼神充满着好奇。

    崔锦绣解释道:“今日刚认识,罗二娘子可是个有趣的人。”

    “姐姐也这么觉得?”

    崔锦绣没有回答他,他们姐弟之间的相处方式,落到罗风琴这个外人眼里,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之感。

    “今日大家也乏了,我得先回去了,就此别过。”

    罗风琴并不想理会这些事,况且,玄儿还在等她。

    宫门一侧,雪未融,天尚冷,玄儿着淡青色小袄,很是单薄地站于马车前。她似乎也看到了罗风琴,开心地向她招着手,又蹦又跳。

    罗风琴自小孤僻,自从玄儿来了后,倒是多了个贴心之人,她也学着玄儿的样子朝她招找手。

    玄儿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罗风琴不清楚玄儿现在是何表情,恍惚间摸到了她的手,连忙脱下自己的裘衣,披在玄儿身上。

    “傻姑娘,今日这么冷,也不知道去马车里避避,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罗风琴摸摸她的头,一把将她抱回马车里,玄儿是昆仑青鸟,但着实瘦小可人。

    马车外的寒风凛冽,马车内却也没有温暖几分。

    “你今日是怎么了?”

    玄儿没有出声,直愣愣地盯着地上,像是被冻傻了一样。罗风琴推了推间,玄儿好像回魂一样,蓦然转头看她,“阿罗,何事?”

    罗风琴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地瞅着她的眉眼。玄儿时不时地回避她的目光,罗风琴追问道:“玄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玄儿眼睛转悠悠地,最后看向她,“今日我去盯着罗婉云的侍女,发现她给宫人银两,在做人这一块,你可比不上她。”

    “那个宫女后来收了吗?”

    “什么?”

    “当然没收。”

    “那不就完了。”

    玄儿骤然转头,惊诧至极,“你挺会挑重点的。”

    “按照宫规,宫女收受贿赂是要被处以死刑的。”罗风琴一本正经道。

    “不对,你一个大字不认识几个,整天沉迷话本子的人,哪会知道什么宫规啊?”

    玄儿早就看透了她,急声反驳。

    罗风琴嘴角向上,却又尽量控制自己,最后憋不住笑出声,“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就想逗逗你。”转而又说:“其实我根本不关心罗婉云想做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她那个嚣张的劲。”

    “阿罗,下雪了。”不知何时,玄儿把头又探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