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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上神(已精修)

    天地初开之时,父神于北海深渊中探得一抹生机。后经三万年岁月,那抹微薄灵气在三界之间游走,最后终于在一处山脉凝聚化形,后又经过三千年岁月,终于长成七岁孩童的模样降生于北海之上。

    之后父神将其带在身边一同修炼,并为其取名浮欢,为浮生长欢之意。

    浮欢降生后不久,天地间久萦不散的混沌气息开始消散。直至三千年后,天地渐渐褪去昔日昏暗模样现出清明本色,此外,更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北海、南天、东芜、西境四处地脉溢散,天地开始自行孕育生灵。

    旭阳上神和慕君流上神便是继浮欢上神后,天地再度孕育出的上神。

    而北海和南天两地灵气纯净,自北海南天降生者多为神或仙或妖;东芜西境灵气污浊,在东芜西境修炼者修为容易受浊气污染,生来容易入魔。

    可惜天地初分之时天地间各处灵气皆是混沌,后来父神带浮欢上神闭关苦修,并未接触过东芜西境的浊气,且在慕君流出事前只简单一位东芜西境的浊气就像五行之术各不相同一样,觉得浊气只是跟神力不同,不曾想过对借助浊气修行的生灵会因为浊气损害心智,因此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慕君流上神虽生而孤僻傲慢,极易动怒,但父神同浮欢一直知晓,当时也都只觉得慕君流这是少年心性,性格使然,不必过多苛责,并未在意。

    直到浮欢亲眼见到慕君流残害仙友并且吸收仙友修为及怨气修练,这才察觉不对。慕君流双目赤红不可自控发狂的模样,就连浮欢都阻止不及。

    好在当时神界只堪堪诞生数十位神君,发现的还不算太晚。分别查验神识后,父神终于在慕君流和柳妖沉玉,水神细歌神识中探查出异样。一股墨色灵力自他们开始修炼时就已经在侵扰他们的神识,无意中扰乱他们修行的心智,渐渐使得修行者变得残暴直至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成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慕君流降生东芜,沉玉和细歌降生西境,父神这才察觉出东芜西境两地灵力污浊之事。

    此后,入魔已久的慕君流被夺上神尊位,由浮欢上神亲自镇压其于北海深渊,父神和浮欢商量过后欲借助北海灵气洗涤慕君流神识里的浊气;柳妖沉玉,水神细歌自请封于神界小镜天,自行发了心誓,体内浊气不消两人便永不出世。

    浮欢封印慕君流后与旭阳分别前往东芜西境,各自封印两地浊气后,两人又以自身灵气洗涤两地生灵所受浊气,化身灵树又蕴养两地万载岁月才回归神界。

    当时父神正宣告旭阳担任神尊之位没有多久,旭阳的神尊还没有当上几日就要离开神界万年,好在神界有父神坐镇才没有因为慕君流和浊气的事情生出更多乱子。

    万年后两人回归神界,却又得知父神即将坐化北川的决定。浮欢第一时间跑到北海海岸,看着立于岸边的父神孤寂的背影,虽然知晓父神孤寂却难忍心中涩痛,浮欢甚至也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阻止父神。最后浮欢也只是默默陪父神站着,心中许多问题最后一个也没能问出口。

    坐化前夜,父神宣布将神界正式交付旭阳神尊后就只见了浮欢一人。

    小姑娘早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能够替自己分担烦忧,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长到自己腰际,每次与自己说话都需要费力仰着头的小孩子了。

    浮欢跪坐在父神面前,安静而委屈的抽着鼻子掉着眼泪。父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她所有的情绪,一下又一下慈爱的摸着浮欢的发髻上东南枝化作的木钗,温声问道:“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欢儿是明白父神,是吗?欢儿可怨父神”

    浮欢微微扭过头,难得的小孩子脾气,闷声道:“嗯。”

    父神似乎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上次同我闹脾气,还是因为我执意封印君流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那都已经是万年前的事了。

    万年……那真的是很久了。

    “父神,我不明白你一直要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东西就真的比我,比神界,甚至包括三界的一切都重要吗?”

    父神没有回答,只是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浮欢,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不知多少沧海桑田轮转的孩子,叹息着说道:“......我并没有离开。”

    浮欢抬眼看向父神,不接受父神这个回答,控诉道:“天地间我再寻不到你,我唤你你不应,我今后的喜怒哀乐再不能向你倾诉……那你就是离开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浮欢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父神,难道就真的不能留下吗?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万年前我和旭阳离开神界前往东芜西境的时候你还说不知道我跟旭阳哪天成婚,如果你现在离开,就真的永远都看不到我们成婚了。所以父神......你能不能别走,我们一定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孩子,你知道的,在你还未降生之前,我已经一个人在世间游历许久,久到记不清自己到底游历了多少岁月,甚至记不起自己原本的模样……能停下来,是我等待了很久的事。所以,不必为我感到难过。”

    发顶上的温暖离去、消散,浮欢眼睁睁看着父神化作漫天萤火落于北川,终于跪坐在原地泣不成声。

    “欢儿,到人间界去吧,你一直不喜神界漫长岁月,自人间界诞生便总爱偷偷往人间界跑,在那里你或许能见到许多在神界难得一见的东西,你就到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去吧!”父神的残影出现在北川之上,不放心的叮嘱浮欢道:“上神之尊虽让你不得不担下守护苍生之责,但父神希望你能遵循本心而活,你无需苛责自己……欢儿,风神陨落绝非你过错,不必自责。”

    风神云鹤,就是当初被慕君流残害的神明之一。浮欢当时未能在慕君流手下救下他,为此愧疚了许久,至今不能释怀。

    “欢儿,你曾与我说过,你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人间界,若你忘记了让我一定要提醒你去寻回......我想,是时候了。”

    神历十万年,父神在浮欢上神面前坐化北川,神陨,不归。

    浮欢并未在父神坐化后听父神劝说前往人间界,几次想起父神说的自己遗留在人间界的东西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隐隐不安。

    自记忆初始就是自己降生于北海深渊,之后的记忆中她游历天地,去过许多地方,但对于当今的人间界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那里。

    父神坐化不久后,被囚万年的慕君流在火神炎尊的帮助下破开当年浮欢在北海深渊中设下的结界,两人一起逃回东芜,并合力解开了东芜西境镇压浊气的两道封印。浊气被放出一事始终威胁一众生灵安危,浮欢也因此忙碌不已。

    慕君流再露面的时候已经残害神界派守东芜西境两地的神将,收服两地修行者,于混沌之境建立魔界,并以魔尊自称。

    自此,魔界出世,神魔两界彻底对立。

    自身灵识强大顺应天命降生者,为神;借天地灵脉蕴养修行者,为仙;需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成形者,为妖;受六道制约可入轮回者,为人;人死后魂入冥界,称鬼或阴,之后了却前程恩怨往事投身轮回池,便可再得新生。

    无论神仙或是妖族人族,修行途中行差踏错心性不坚,又或是受到东芜西境浊气影响,便会成魔。

    仙界拥神界而立,妖界人界虽不掺和神魔之事,却是明显偏向神界一边,魔界虽有一位上神实力的慕君流和一位曾经战功赫赫的火神,但与神界相比也不算势大。

    只是众神始终不解,不知神尊和浮欢上神是念及昔日情谊还是顾虑东芜西境再次外泄的浊气,在慕君流主动设置结界以防浊气外泄以后,神尊与浮欢上神便没有主动与魔界为难,只是下令不准神界之人私自到魔界走动,两界间互不往来。

    如此一来,神魔两界相安无事四万年。

    慕君流这么一闹,浮欢前往人间界的计划只得暂时放下,这一放就是四万年。期间众神除了忧心魔界之时外,最担心的就是浮欢上神和神尊的婚事。

    浮欢上神身份尊贵,神界建立之初就是呼声最高的能担任神尊之位者。虽然后来父神力排众议执意让旭阳上神担任神尊,却也不减浮欢上神半分尊严。

    众神思来想去,浮欢上神若要嫁人的话放眼天地间也就只旭阳神尊的尊后之位适合了。

    可惜的是,这两个人明明也在父神安在的时候都默认了将来会结亲一事,可父神坐化后却像是人间违逆长辈所定婚约的年轻男女,对于婚事只字不提,俨然一副没有这回事的模样,众神对此十分忧心。

    天地孕育出三位上神,如今慕君流已经成魔,旭阳上神已是神尊,浮欢便成了唯一一位上神。浮欢上神尊号或许不比魔尊神尊尊贵,但毕竟是继父神之后天地间第一位上神,且实力远在魔尊神尊之上,因此在三界浮欢上神的地位始终无人可以撼动。

    茯苓是两万年前刚刚化形的仙草,有幸在招仙侍的时候进入神界,之后就在浮欢上神的长乐殿服侍。虽然浮欢上神时常闭关,很少能见到其真容,但茯苓却不像神界其他人那般觉得浮欢上神是高贵冷艳不可嬉闹玩笑的形象,茯苓觉得虽然浮欢上神不太说话,不常和其他神君来往,却是个温和宽容的性子。

    上次和米茶说上神的八卦太入神,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上神什么时候回来的,发现上神站在身后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可上神当时还安抚的笑了笑示意没有关系,可见上神是位宽容温和的,和神界其他一些趾高气昂的神君并不一样。

    所以,只是一点小小的疑惑是可以直接问上神,没有关系的吧?

    茯苓小心翼翼的观察上神神情,见她今日饮的是百花露便猜测上神今日心情应该还不错,斟酌着语气小心说道:“上神,今日扶摇仙姬来过,当时你不在。仙姬让小仙转告上神,神尊近日来频繁来往栖梧山凤凰族领地,几次私见凰族二殿下霁月小君。”

    “有关此事,上神可需要小仙传话给神尊?”

    浮欢听出茯苓的意思,但反应出乎茯苓意料之外的平静,茯苓只听上神吩咐道:“日后见了霁月小君,不必因我的关系与她为难,态度恭敬些。”

    旭阳的事从不瞒着浮欢,他在决定选择霁月作为神界未来尊后的时候就已经跟浮欢坦白,浮欢听到的时候真的很为旭阳高兴。

    两人虽相对七万年,但彼此间对对方都没有产生手足以外的其他情感,父神在时两人都还没有心悦之人想要携手共进,于是觉得,是否和对方成婚其实都无所谓。当时若有心悦者,即便当着父神的面也会各自表明心意。

    “我跟旭阳本就不曾结过神契,也没有给过彼此任何承诺。他如今寻到想要相伴同行之人,我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神生漫长,能寻得一个真心想要相守的人,不是易事。

    茯苓看得出来,上神是真的不曾因为神尊的选择而难过,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如果神尊娶霁月小君做尊后,上神你呢?你怎么办?”

    “我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茯苓听到此处,终于露出安心的笑颜,说道:“是小仙愚昧了,上神之尊原本也不需要尊后的位置来多余点缀,即便神尊他日迎娶了尊后,上神依然尊贵。”

    “……我记得你好像是叫茯苓?是吗?”浮欢变幻出一个玉杯,自冰玉壶中倾倒出一杯百花露推至对面,温和的笑道:“今日月色不错,不如坐下来陪我同饮一杯?”

    茯苓连忙摆手,连声说着:“小仙不敢,小仙不敢。”

    浮欢眸中光亮暗了暗,笑容淡了几分并没有继续再劝,也没有因此觉得茯苓不敬而动气,声音依旧温和,对茯苓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此处暂时不需要伺候了。”

    “小仙告退。”

    浮欢单手支着下颚,姿态很是慵懒随性,眼底却又浮起淡淡的落寞孤寂之感。

    那小仙虽然壮着胆子问了别人不敢问的问题,但还是同其他人一样觉得上神之尊,就应该高高在上,不能亲近。就连简单的坐下来饮杯甜酿,话几句闲话,也觉得是冒犯,是不敬。

    父神坐化,旭阳又忙,炎尊不知为何叛离神界,沉玉和细歌还在小镜天,花神去了雪原还未归来,风神陨落,而日神月神与自己向来少言。浮欢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欢闹过了,好些时候甚至差点忘记那些朋友的名字。

    浮欢上神记性不好,总忘记别人的名字和长相,这在神界已经不能算得上是秘密。

    当初月神与浮欢上神相交五千年,不说朝夕相处日日相对,那也实实在在算是一段不算短的岁月。谁知后来月神奉父神之命前往人间界司人间夜,两千年后自人间界归来后连父神都没见就去了长乐殿,见面第一句却是被浮欢上神问了句:“你是谁?”

    一向清冷个性喜怒不动声色的月神神君,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月神生了气,便又是三千年不与浮欢上神来往。之后在神祭礼上相遇,月神不知怎么又凑到上神边上去了,上神经过月神上次生气后已经不敢再随意开口问别人你是谁,即使想不起开也只是含笑默默看着对方,并不喊名字,可是浮欢自己却不知道,就她那客气而疏离的眼神和微笑……一切已然尽在不言中。

    许是真的对浮欢失望了,自那以后,月神每次见到上神便当上神是空气,倒是上神,再没忘记过月神的模样。

    之后再见到时,上神总能准确无误认出众神簇拥下的月神,然后笑着主动上前说道:“月神在这里啊!月神近日来一切可都还好?”

    但拉远后的关系哪那么容易复原,上神客气的问一句“可都还好”,月神亦冷淡的回一句“都好”,上神再答一句“那就好”,谈话就此匆匆结束。

    其实浮欢只是容易忘记周围人的相貌和名字,对自己的经历是记得的。

    她记得自己有个朋友是月神,也记得他的名字和模样,也没有忘记一起的回忆。

    但两千年不见面,浮欢还是记得月神,记得名字,没有真的忘记这个人。只是模样......她却记不清了。之后若是隔得时间再久一些,浮欢就连名字都会忘记,只是还是会记得,自己好像曾经有一个朋友陪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神历十三万年神祭礼上,神界九州岛上的天鸣钟显露神威,预示帝君即将降世的消息。天鸣钟为神界建立之初父神与三位上神各自倾注神力耗费诸多天材地宝历经千年炼化而成,天鸣钟能感知三界变化,预知三界生灵生死并发出警示。

    父神坐化之时更是将一缕神魂炼化融于天鸣钟,使得天鸣钟所在的九州岛自成结界,非上神血脉不得入内。天鸣钟的声音可传三界,只是凡人不能听见,偶有机缘听见也不会听懂,只会以为是雷声。

    按父神在时所言,帝君尊位者,可继承神尊之位执掌神界。

    天鸣钟预示传遍天地间,神界魔界对此事私下里多有议论。

    神界得一强大助力,自然欣喜;魔界众人则不怀好意的猜测是神尊弃浮欢上神娶霁月之事惹怒父神,这才让下一位神尊提前降世。

    神尊旭阳和魔尊慕君流与现在的浮欢上神同为上神协助父神掌管天地万物的时候,父神虽从来不曾在言语上或者神器分配等方面偏爱过其中任何一位上神,但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出父神对浮欢上神的不同。

    如果说三位上神都是父神得力的下属,那么浮欢上神可能要比另外两位再多一个身份——父神爱女。

    父神坐化前,神界众神都以为神尊之位必然只会是浮欢上神的,却不想父神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让旭阳上神担任神尊。

    而担任神尊后的旭阳上神却背叛当初对浮欢上神的心意,转头去娶了一位凰族的小凰作为神界尊后……可能是父神觉得爱女受此奇耻大辱简直不能忍,于是在旭阳神尊身体康健也未做下天地不容的大恶的时候就让下一位能继承神尊之位者降世,想要借此给旭阳神尊一些教训和危机感。

    不管神魔两界的人私下里究竟如何猜测,神历十四万年神祭礼当日,原本并无人间四季的神界各地忽见瑞雪漫天飞舞,瑞雪飞舞间,君临殿下降生于神界玉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