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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浮生半日闲

    君临帝君降生那日恰逢药师查出尊后有孕,虽也是件喜事,但这件事相对于帝君降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值得一提的是尊后有孕那日天鸣钟突然自鸣发出预警显示天下,那位未出世的小殿下亦是帝君命格,同日天鸣钟响了两次,第一任雪神亦于同日降生露台。

    一日之间,神界新增三位神君。

    帝君降世,神界对此十分重视,众神提前半月便已经早早到达玉林等候。而雪神降世的神谕经天鸣钟传至三界的时候众神都还在玉林围着刚刚降世的小帝君欢呼,等到反应过来此时想要再动身前往露台却是已经晚了。

    旭阳面上的欣慰之色收敛,神色瞬间变得严肃,当即做出反应,将四五岁孩童模样的小帝君交给身旁的尊后霁月牵着,并吩咐道:“将君临立即带回神界,本尊现在去露台接回雪神。”

    雪神降世的消息想必已经一同传至魔界,若是慕君流先一步想要利用小雪神做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神谕刚出,即便魔界现在想要做什么,应该也还没来得及。

    “君临,你跟着尊后回家,不要害怕。”旭阳慈爱的摸着小帝君的头,目光想暖阳一样和煦照人,曾经安慰照顾小浮欢让他在面对新降生的小君临时显得得心应手,轻声细语的哄道:“本尊去接了另一位小神君就带她回去和你汇合,不会耽搁太久。”

    小君临对旭阳的话似懂非懂,却能凭借本能感觉到旭阳的善意,于是听从他的话乖乖地走向霁月,任由霁月牵着,懵懵懂懂的又学着霁月教他的那样缓缓点头,学着说:“好。”

    除神尊到露台接回雪神外,其余众神随尊后护送君临小帝君立即返回神界。

    露台也属神界范围,只是和玉林一东一西隔有一段距离,当旭阳赶到露台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万年不见的一位旧友,此时正支腿坐在云端似笑非笑的俯视着云下的两人——浮欢以及浮欢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儿。

    旭阳松了口气,

    云端上那人面容冷峻绝尘,只是眉眼间流露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邪气和傲慢让人并不愿意也不敢仔细看他真容。虽是单腿支座在云上,动作随性不雅,却因瘦高的身量和微微敞开的胸襟让人感觉得出此人别样风流。

    他还是穿着昔日最爱的玄色衣袍,腰间佩戴绣以云纹金边的墨绿色荷包,俨然是他昔日在神界做上神时的装扮。

    “慕君流,四万年来神界魔界互不干涉,不是很好吗?”浮欢似是不理解慕君流为何要做这般于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今日若我晚来片刻让你抢走雪神,于你于魔界都没有益处。”

    “好?”慕君流似乎被浮欢的话给气笑了,讥笑着反问道:“浮欢,同为上神,你和旭阳在神界享受一切荣耀,本尊却因为天生的修炼之法只能龟缩于东芜那种鬼地方……浮欢,上神,你告诉我凭什么?”

    浮欢站在下方,气势却不输云端之上的慕君流。她一手护着小雪神,一手飞快引动露台灵气结下封印阵法。

    在浮欢的威压下,慕君流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只能被困在阵法里不能动弹,惊讶说道:“浮欢,多年不见,你似乎比以前强大不少。”

    “四万年前父神坐化之际,你在炎尊的帮助下破开我于北海深渊中设下的结界,并且建立魔界与神界对立,四万年来魔界对神界虎视眈眈,在此种形势下,我自然不敢疏于修炼。”

    这个人,对自己总是这样冷淡,和五万年前封印自己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觉得我的存在威胁三界,为何不对我出手?”慕君流自嘲的看了看自己被灵力束缚住不得动弹的四肢,问道:“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对你没有还手之力,你既说我是祸害,为何又对我手下留情?”

    浮欢沉默了片刻,忽而牵着小雪神飞身来到慕君流身旁,目光悲悯且神情痛楚,缓慢对慕君流说道:“当年炎尊帮你叛逃神界,我对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炎尊是火神,有着神界其他神明少有的正骨……”浮欢语气黯然,尽管不愿意承认,神界众神品德良莠不齐却是事实,“你和炎尊素日里并无深交,按理说他没有理由帮你做出伤及神界,甚至背叛父神之事。”

    慕君流冷笑,讥嘲道:“可他就是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呵,若你对我手下留情是因为他的原因,那你和旭阳为了听他一声解释,纵容魔界与我存在四万年,倒是感人肺腑的手足情深!”

    “若他做了,定有他的苦衷。”浮欢继续说道:“我信他。”

    慕君流心中涩然,别人做了错事就是逼不得已,他有他的苦衷,而自己生来被魔气污染神格命脉,在父神身边修行时亦时刻努力克制心中恶念的侵扰不敢松懈,生怕闯下大祸,只是那日被风神言语上激了几句,一时被魔气侵扰神识犯下错……却没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过——他有苦衷!

    不对......那日在诛神台上,也是面前这个人站出来在众神之中以一己之力保下了他……那日浮欢坚定的语气犹在耳畔,“生于东芜浊气里不是他的错,诛灭神识的惩罚我不同意。我有办法把他神识里的浊气清洗干净,我只是需要时间。”

    只是后来,他就被这个在众神面前保下自己的人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北海深渊中,日日忍受着神识被北海灵气冲刷净化的痛苦,那种噬心焚身之痛,他足足忍受了万年。

    心里生出的那几分微不足道的情愫,也在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一点一点消散。现在的慕君流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对浮欢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只是就像浮欢不想对他动手一样,如非必要,他也不想真的和浮欢交锋。

    “浮欢,把雪神交给我,我亲自捏碎她的神识,不好吗?”慕君流尝试着挣脱手腕上附着结界的锁链,却一再被链上的禁制灼伤。

    慕君流却下了狠心,全然不管不顾手腕上已经深可见骨的伤口,继续挣脱锁链,并说道:“你明明知道留着他们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还是这般死心眼,我是不是该说父神对你的教导可真是成功!就神界那几个废物,当真值得你这般护着?”

    浮欢反应极快的结印封住小雪神的听觉,眉头轻蹙,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浮欢上神,你有什么秘密是怕我知道的吗?”慕君流反问:“你在害怕我知道什么?”

    浮欢沉默思考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本来也不算秘密,等到时机到了,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了……想必,你是在北海的时候知道的吧?之后你就是用这个消息换得炎尊的帮助,这也是炎尊四万年来虽司火神职责却不回神界的原因。”

    “我本来不怕你们知道,我只是很清楚,你们一定会阻止我。”

    小雪神被封听觉,便害怕的抱紧浮欢的大腿,仰着头泪眼朦胧委屈的看着浮欢,轻轻摇拽着浮欢墨绿色的衣裙一角,口中发出“呜呜”的类似小兽的声音撒娇。

    浮欢见了小雪神可怜兮兮的神情,觉得与玉林中的神鹿神似,不由得心里一暖,对着小雪神笑了笑,俯身将其抱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安抚着小雪神,浮欢又对慕君流说道:“慕君流,你和炎尊都无需为我做什么。我清楚的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要如何做。我从未迷茫过,也不为自己做过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你倒是活的清醒。”慕君流的语气听不出是欣赏还是嘲讽。

    “慕君流,小雪神我带回神界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是像从前一样把酒言欢,而不是今日这般针锋相对。”

    浮欢不欲再纠缠下去,解开结界,并劝说慕君流道:“你回去吧,今日有我在,你无论如何也带不走雪神。”

    慕君流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流血不止的手腕,就像洗完手甩去手上的水珠一样随意,冷笑一声又安静下来,眼神冰冷却面色平静:“你自己想死,本尊怎么好挡你的路?”

    直至浮欢和慕君流各自离开,露台不远处的石阶下,已到多时的神尊撤下隐秘踪迹的结界显露真身,看着浮欢离去的方向,旭阳面露沉重之色,心底隐约觉得不安。

    神界许久不曾降生天神,火神风神和月神日神降生的时候,浮欢和旭阳慕君流也还未长大,既然都还是孩童模样,父神索性便将他们放养到一处,爱怎么疯闹怎么疯闹,也都安全长大了。

    可现在魔界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教养小帝君和小雪神便不能像父神从前教养孩子一样随意,此事可不能马虎。

    “本后现在怀的孩子亦是帝君命格,既如此,不如将君临小帝君也一并放在本宫身边养育?这样一来,等到本后生下孩子,他二人也可一起作伴一起修炼。”霁月身着金色凤衣站在大殿高台之上,凤眸冷冷扫过下首众神,凛声问道:“众神意下如何?”

    尊后在凰族的时候就是个记仇的性子,如今又做了神界尊后,还怀着小帝君,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违逆她的意思,自然连连称是。

    “尊后确定能担起教导小帝君修行之重任?而不会反误其修行?”紫微星君上前一步参礼,拜言道:“小帝君肩担三界,修行方面自然不可落下,而神界能够引导小帝君修行者除了神尊便只有浮欢上神能担此重任。”

    这话便是明目张胆的当着众神的面拿尊后小君修为说事,霁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看向紫微星君的眼神也夹带着冷光。

    不畏霁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紫微星君继续不怕死的说道:“不仅如此,将来尊后腹中的小帝君出世,也应交由浮欢上神教导。”

    霁月生性骄傲,在族中又是天赋最高的凰族,从未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众神面前落她的面子,还暗指她不如别人。

    “星君何意?是指本后修为低微,不足以教导帝君?”

    “是。”

    霁月暗暗咬牙,正要发作,却见旭阳上前一步挡在自己面前,便也只是冷哼一声退后几步,暂时不予计较。

    对待神尊,众神态度明显要尊敬很多,齐声道:“拜见神尊。”

    “本尊昨日与浮欢上神商议过有关君临帝君和小雪神的归处问题,君临由本尊亲自教导,小雪神天生寒脉,需要长久居住冰谷直至神力能够自由掌控为止,浮欢上神不日将会带小雪神启程前往冰谷。”

    至此,君临和小雪神的问题暂时解决。

    冰谷位于人界和神界的其中一处交界点,人族和神族混居此处,只是神族在与人族的交往中需要隐藏神力和神族的身份。

    这里有着人间的四季轮转,也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景。只是冰谷里有一股自父神创世时便已经有的寒气不断自地脉蔓延,时而侵扰着居住此处的人族。

    浮欢同意此处人族神族混居的现象存在,也是有意让神族帮人族抵御此处寒气的侵害。

    冰谷下寒气最甚,轻易能将凡人骨肉摧毁,仅仅凭借人族之力并不能安全到达此处,故而人族都只能居住在冰谷外的部落。

    而神族虽能抵挡寒气一二,时间长了终究对神识有损,大多也愿意住在人族的部落里。只有在寒气外泄的时候会默契的消失一段时间,一起进谷共同抵御寒气。

    浮欢带小雪神住在谷中之后便由小雪神吸收寒气以助修炼,不论冰谷中还是谷外的部落都免受寒气之害。

    三百年来,冰谷寒毒再没有到过谷外,而冰谷的事于周边几个部落而言,早已经成了老人们恐吓小辈而编撰的故事。在部落绝大多数人看来,冰谷无非就是有几道迷障又比其他山谷凉意明显一些的地方,能有什么大的危险?

    想法很是大胆无畏,就是没人真的敢违背先祖遗训进入冰谷之中。

    浮欢在谷中建了一座木屋,平日里只有自己和小雪神居住,偶尔扶摇会来小住,然后和浮欢讲讲神界最近的趣事。

    那日浮欢正在同扶摇闲谈,小雪神在屋外练习控制体内寒气的法诀。扶摇正兴致高昂的说到尊后所生的帝君和君临帝君打架之事,还没说到谁胜谁败,三百年来负责守在谷外的仙鹤匆匆来报,谷外有两个凡人昨日被族人追杀,无意中闯进了冰谷的仙障中,至今还未出来。

    “小仙已经进仙障里面找过四次,却没发现冰谷有凡人的气息,这才大着胆子前来打扰上神清净,还望上神恕罪。”

    “无妨。”浮欢唤出迷障星阵,逐个角落搜查里面的情况,一边问道:“你可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会被族人追杀?”

    仙鹤得道不过五百年,化作人形的时候双臂仍是鹤翅的模样,只是背在背后神情严肃道:“居住在人族里的仙友透露出那两个凡人的消息说,那两个凡人是双生子,而在族人看来双生子是不详的征兆,想要活活烧死兄弟两。”

    说及此处,仙鹤语气愤然地批评道:“愚昧!要不是仙族同胞看不过眼帮他们逃出,只怕两兄弟已经被烧死了!”

    浮欢蹙眉,继续查看仙障里的情况。

    在一旁听了事情始末的扶摇仙姬亦是一拍桌子,忍不住怒斥道:“简直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