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4 飞祸（2）

    戚领事言说未曾一睹神女芳容，金善听闻亦是一愣，戚季芳戚领事，司职大内，身着降红官袍，身前纹绣鹤戾祥云间图案，应是从五品官职，曾于圣人身前侍奉，却不曾见过钰婧帝姬？金善不信。

    戚领事却是恳切道：“小人确实不曾见过钰婧帝姬。自帝姬入宫，便被圣人安置在月华宫，月华宫自梁太祖驾崩，便一直闲置至今。帝姬入主月华宫之前，师傅只是命我等清扫布置，且圣人曾下令不用留人侍奉，以免打扰帝姬清修，因此侍俾等人便绕开月华公十丈行事。”随后戚领事又补充道：“自帝姬入主月华宫，便不曾踏出宫门一步。且圣人虽每日都与帝姬话事一个时辰，却不曾留人侍奉，因而奴婢等人都不曾一睹帝姬芳容。”

    竟是如此。金善属实没有想到。看来见过神女真容的便只有南巡随行的众位臣工，以及曾为帝姬入画的万千画师了罢。只是万千画师悉数为圣人杖杀，至于南巡随行臣工，金善尚且不知是谁，今时也无从谈及拜会，只得请教戚季芳。

    戚领事闻言却道：“恐要令金公子失望。”

    金善不知戚季芳何意，却听戚季芳又道：“去岁南巡见过帝姬者寥寥无几。”

    金善惊道：“这是为何？”

    戚领事道：“圣人携神女上岸之时，曾将外袍覆于神女发顶之上，因而众臣工亦不得窥视神女真容。”

    金善听闻此间，一时噎语，不知如何形容。只知圣人有意隐匿神女真容。可圣人为何如此？可是怕世人如曹大人一般觊觎神女？可圣人身为至尊，又有何人胆敢以下犯上？

    白瑜不似金善那般多思，问道：“戚领事可曾见过其他画师所绘神女图？”

    戚季芳迟疑道：“确是见过几幅。”

    白瑜问道：“画作如何？”

    戚季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含糊答道：“神态体貌，变化万千。”

    白瑜却道：“还请戚领事一一道来。”

    戚季芳只得道：“或是鬓云欲度香腮雪、或是点额寿阳，丹铅其面、或是丹唇列素齿，翠彩发峨眉、或是淑逸闲华、或是神清骨秀、或是艳冶柔媚、或是玉面淡拂、或是雍容雅步、或是朱唇榴齿，的烁灿练……”言说至此，戚季芳却是再也形容不下去。

    金善惊诧道：“一个人如何能有如何多的形貌，且具是不一，当真千变万化，恍若……”

    言说至此，金善却是说不出口，却听白瑜平静接道：“恍若不是一人。”

    戚季芳霎时面色苍白，金善亦是震惊不已，不能言语。

    白瑜却立时问道：“万千画师可有生还者？”

    戚领事听白瑜发问，只得勉力平静道：“除却进献神女图的曹大人被下了天牢，还有一人。”

    白瑜随后了解到。此人姓胡，原是一位堪舆师，善作山水画，因知州为保亲子，便将他顶了上来，这人不善人物肖像，只得胡作，甚至因惧怕的厉害，将墨水滴在了神女图面中鼻梁之上。那画作同其他画师相较一副不善肖像之态，颇有些粗俗，可圣人观后，未作点评，只是将所有画师都散了。而后便是神女轰然沉睡至今。

    白瑜复问道：“敢问领事，圣人端详神女图时可曾言语？”

    得白瑜言语指引，戚季芳恍若身置承乾殿，曹侍郎方才进献了神女图，他正随侍圣人身侧，却听闻圣人声音颤抖的厉害：“她如何能是这般容貌？她怎么能是这般容貌？她不该是这般容貌的女子啊！”圣人瘫坐在龙椅之上，斯声恸哭，曹侍郎跪伏在地，两股战颤，身如抖筛，满殿侍俾具是伏倒在地，只待圣人息怒，戚季芳心下惊怵，只怕圣人一怒，牵连承乾殿众人。可圣人下一刻却是神色疯魔奔走而出。圣人这一走，救了他们的命，戚季芳心下惊喜，立时便起身，追寻圣人而去。

    金善不解圣人此意何为。却见白瑜起身，推门行至屋外，屋外四尺有余身着青蓝锦袍的孩童负手而立，听见有人推门回过身来，面容玲珑却神色阴郁，不是小先生庄兰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