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5 献图（1）

    朝见圣人，由神武门入，穿神武道，过太和门，历太和殿，入琼林道，经崇化门、崇化殿、大统道，方是承乾殿。经由承乾殿，再向西南行数几十丈，便是月华宫，正是当今圣人临时居所。亦是圣人暂时朝臣之所。

    至神女轰然沉睡，圣人便免了朝会，搬离承乾殿居于月华宫已至今时。

    杨玉成身形端正，面首微垂，行于前方引路，白瑜庄兰生金善三人跟于身后。

    金善两股战颤，只觉得此行颇有些贸然，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圣人传唤，避无可避。只能如掌柜所言一般，且行且观。

    金善不知缘何于此，只是稀里糊涂间便成了今日的形势。较之昨日，金善尚且不知小先生为何会出现在北襄王府，明明早先时候小先生便离了雁门书肆，行踪不明，且小先生甚是不愿掌柜参与其间，为何他自己又搅进这浑水中。掌柜却是对小先生行踪不做关心之态，只是将戚领事所言因由整理一番，同庄兰生悉数道来。

    言罢，小先生沉思一番，便请戚领事寻了笔墨纸砚来，立时作画，竟也是一副神女图。只是这图中女子，面容较为普通。白瑜观了画作之后，不做劝阻，竟以笔点墨在神女面中鼻梁上轻点一笔，成了一粒细小的黑痣。此后，白瑜将这图像整理一番，交由戚季芳，竟是让戚季芳呈于陛下。

    金善不解，戚季芳亦是甚为诧异，须知这神女图方是此间始作俑者，如何知难行难？且这画中神女委实普通了些许，如何交由圣人过目？

    庄兰生却道：“领事只管交由圣人过目，若有过错，圣人怪罪，领事也可直接将我等交由圣人处置。”

    言说至此，戚季芳只得领了神女图交由小童收好。

    金善不解问道：“先生怎知那神女是这般样貌？”

    庄兰生却做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只是做了这般猜想罢。”

    金善更为惊异，还不待再问，却听庄兰生道：“那神女必然不是貌美女子，既然如此，只需画作普通些便可。”

    此时有人再问，却是戚季芳，道：“先生不曾得见帝姬，且这世间唯独圣人、曹侍郎、苏阁老见过帝姬真容，具称帝姬是貌美女子，先生又如何得知钰婧帝姬形貌普通？”

    庄兰生犹自道：“曹侍郎同苏阁老姑且不论，圣人可是从未言明这帝姬是位貌美女子。”

    戚季芳闻言愣怔，圣人确实不曾言明，却听金善疑问道：“曹侍郎同苏阁老却是亲眼见过帝姬，二人具言帝姬貌美，虽说世人美丑不尽相同，总不能这帝姬在曹侍郎苏阁老眼中是貌美女子，在圣人面前便不是了罢，岂非强词夺理？”且金善心道，何况这曹侍郎猎美盛名在外，若是真如同庄兰生所绘画中女子般，曹侍郎又如何为了神女行事癫狂？

    庄兰生亦是懒得理会金善，正待痛斥于他，却是白瑜上前止了庄兰生行为，平声道：“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

    金善不知何来的障？所谓障，无非谎言行径。倘若未曾有人得见帝姬，却传言帝姬貌美，尚且可疑，可今时有人亲眼所见，又如何作假？

    白瑜却是摇头道：“这此中一障便是曹侍郎，二障便是苏阁老。”

    金善有些糊涂了，曹侍郎苏阁老何至于欺骗众人，何况是圣人？欺君重者罪连九族，他二人何由冒此大不违？

    白瑜道：“世人对帝姬形貌印象，皆是南巡众人口耳相传，南巡众人所知所识却是出至曹侍郎，苏阁老。”言说至此，白瑜话风一转，复道：“可若曹侍郎，苏阁老亦为他人所骗，又待如何？”

    白瑜接着又道：“诸君可曾想过，为何万千画师具是为神女入画，所得图像却尽皆不同，如同不似一人。”

    这一点金善同戚季芳确是时至今时都不曾想明白。听闻这万千画师个中翘首者众，数十人滥竽充数尚且情有可原，可数万人尽皆绘错却是不能，这一处想不通也罢。总不能是这神女当真神通广大至此，时时刻刻具在变换面容，迷惑众数画师罢。想来也是不通的，神女缘何如此？

    白瑜却道：“千人读史记便有千位西楚霸王。”

    金善闻言却是一惊，其中因由金善想得到。千位西楚霸王只因后人无人真的得见西楚霸王，所思所感，具是源于史记，心中想象罢了。难道神女亦是如此？得知此间，之后思索便不是难事。怪不得掌柜言说，一叶障目，原是如此。

    金善心中惊愕，只道：“曹侍郎确实是第一障。”众人皆知曹侍郎喜姝色，好娇丽，猎美声名在外，若是有朝一日得见神女，只会如同世人一般，将神女想象为貌美女子，堪比洛神赋，等同洛神，形貌昳丽，常人不及，害了相思病亦是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