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日，铁匠求得巫医伤药，就往回赶。雷公亦在心中盘算，铁匠一旦到家，自己逃生的胜率恐怕更小。况且已经两日未曾沾水，这可比不吃饭食要命得多。
雷公暗忖：小男孩心地坚硬，前两日未曾攻下，想来没有必要试验第三次。今日，不如把重点放在小女孩身上。定下主意后，雷公便卧倒在地，嗯嗯嗳嗳，低吟起来。不一会儿，哥哥和妹妹闻声赶来。
妹妹上前，抓着铁笼，道：“你怎么了？”哥哥上前，护住妹妹，道：“妹妹，你离他远一点，省得他又耍花样。”雷公躬身，捂着肚子，道：“哎呦，小伙子，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儿。我都三天没进水食了，纵使我有灵力，我也不过一个低阶小神。打雷放雨乃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又不曾真正伤害与你，你为何这样对待我？”
哥哥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那你想要什么？”雷公道：“我想要一桶水。”哥哥道：“不行，不能给你水，半桶都不能。”雷公呻吟，道：“那请给我一杯水。”妹妹道：“哥哥就给他一杯水吧。”哥哥道：“不行，一杯水也不行。”
雷公翻转身体，口中呻吟之声更甚，道：“我快要渴死了，快要渴死了。”妹妹滴泪，道：“哥哥，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他一杯水吧。一杯水不多。”哥哥嘴角耸动，一言不发。
雷公道：“这样吧。请你用竹刷，给我的身上洒几滴水吧。你看我的皮肤干裂，皮屑脱落，实在是缺水太久了。”哥哥细细看去，果然青皮剥落，露出青蓝脉管。妹妹转过身，找到竹刷，沾沾清水，往雷公身上甩上两甩。那雷公得水之后果然精神振奋，皮肤裂口重新长合，他站起来，道：“你们先去院子里，不要待在屋里。”哥哥妹妹点点头，自去院子里面玩耍。
雷公得了几滴水，不仅皮肤重合，甚至一双翅膀也越张越大，直到蹦得一声，挣开了铁箍，嘭得一声，裂开了铁笼，就连草屋茅顶也被挣飞。
雷公脱笼，精神振奋，他单膝跪在哥哥妹妹面前，拔下自己的一棵獠牙，晃一晃，变成馒头大小。他把獠牙递给哥哥，抬手摸摸妹妹的头，道：“谢谢你的水滴，这个给你们，你们把它埋在地里，将来结出葫芦，自然有用。”
“那雷公，往哪儿跑？”铁匠一路飞奔回家，此时恰到门口。雷公见了，扇动双翅，转回天上去了。哥哥把獠牙藏进袖中，唯恐铁匠发怒。铁匠见追赶雷公不及，遂转回身，查看两兄妹的情况。铁匠道：“那雷公没有伤害你们吧？”哥哥和妹妹一起道：“没有。”铁匠确认两兄妹安全无虞之后，方才进到侧房，见到眼前的残破景象，道：“看来是我打造的铁笼不够牢靠，竟然让他有机会逃脱。”回到园中，又嘱咐道：“接下来我要打造一艘铁船，你们就在家中玩耍。”两兄妹听话答应，自去院中菜园玩耍去了。
趁着铁匠在侧房捣鼓，哥哥领着妹妹来到葡萄藤架之下，寻了一处平整土地。他们一起刨了一个土坑，把雷公的獠牙种下，盖上层层泥土。两个就像从前播种瓜果种子一般，给它浇水施肥，希望它能够快速生长起来。
妹妹道：“哥哥，你说这颗种子会长出什么来呢？”哥哥抬头，摩挲下巴，道：“这是雷公的獠牙，会不会种出更多的獠牙？”妹妹皱起脸庞，道：“啊，我才不想要很多很多獠牙呢。”哥哥道：“那你想要什么呢？”妹妹道：“我想要，想要葫芦。”哥哥道：“葫芦？为什么想要葫芦？”妹妹道：“如果有一个大葫芦，我就坐在葫芦前洞里，哥哥就坐在后洞里。这样，我们可以乘着葫芦，去海里游玩。”哥哥拍拍妹妹的头，道：“那它一定会长出葫芦的。”
雷公踏上云层，往西北方向而去，迎面撞上颛顼和子初。颛顼大笑：“瞧这雷公，今日遇见什么神人，竟折了一颗獠牙，瞧你这模样，岂不是说话漏风吃饭掉菜。”雷公捂脸，道：“颛顼大爷，好歹你也是黄帝子嗣，可否端庄一些，稳重一些，莫要嘲笑我这老头子了。”子初道：“雷公大人，子初道好。”颛顼道：“这雷公是上古雷神的一缕精魄所化，专是负责从前雷神打雷下雨之责。雷公，说说，你的牙是怎么了。”雷公道：“我这獠牙，其实是我自己拔下的。三日前，我在云层施雷，被都广之野一铁匠用铁笼囚住。幸得铁匠家中一对小孩儿点水相救，这才以獠牙相赠。助他们度过三日之后的泼天巨洪。”颛顼道：“那铁匠一副凡人身躯，如何捉得你？”雷公道：“他虽是凡人，却是借着盘古大神灵力孕育而成，是盘古大神身上的寄生虫所化。自然勇力，难以匹敌。”子初道：“我原以为只有盘古大哥心口之人，原来其他居所也能化人。”
雷公捂着嘴，默默加快步伐，却被颛顼一把抓住一只翅膀。雷公哀嚎，道：“我的小祖宗，这还有什么事儿呢？”颛顼道：“想来，那对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凡人吧？”雷公道：“那男孩是铁匠在华胥国附近的雷泽里捡的。铁匠看他生下来就被丢弃在泽野，心生怜悯，故自行带回抚养。那女孩也是盘古化生之时诞生的，铁匠遇着，便两个一起抚养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说完，挣脱颛顼，头也不回，飞奔离去。
颛顼和子初便继续往建木方向而去。云蒸霞蔚，日升月落，不到半日，便到了建木顶端所在。四周白云，中间一朵彩云，建木顶端就是尖尖一个小点，子初踏上彩云，蹲下身，摸摸建木尖顶。子初道：“这可不像是一棵树的尖顶啊。这怎么能爬上来呢？”颛顼左右两手一扒，围绕建木扒开一圈彩云，颛顼和子初两个坐在云彩边缘，往下看去，直直一杆通天木，没有枝叶没有路。这可真是有望通天，无力实践。
獠牙种下去的第二天，哥哥妹妹一大早就惊讶地发现，种子发芽了。两个欢喜异常，奔去侧房，想要和铁匠分享喜悦。没想到侧房房门紧闭，哥哥妹妹从缝隙里看去，原来铁匠又沉浸在新一轮的铸船工作之中。哥哥妹妹，两两相觑，想要寻更多的水去浇灌那一株嫩芽。
两个携手往林野里跑去，遇见婆婆就问：“婆婆，用什么水浇灌嫩芽，嫩芽会长得更快呢？”婆婆笑呵呵：“用菜田里的肥水。”两个小孩儿就用瓢舀肥水去浇灌，嫩芽果然长高一寸。两个去到树林里，遇见樵夫就问：“叔叔，用什么水浇灌树芽，会长得更快呢？”樵夫乐哈哈：“林间山泉香甜，树芽会喜欢的。”两个小孩儿提着小桶，去盛山泉浅水，浇灌之后，树芽窜成树藤，生发好些枝叶。枝叶之间，小小苞蕾。
妹妹捧着苞蕾，道：“哥哥，你看，再浇些水，苞蕾就会开花结果啦。”哥哥凑近一看，歪歪脑袋，道：“我们去天上借水吧。天上的水一定会让它长得更快。”两个商议定了，却不敢告诉铁匠，唯恐阻拦，于是，卷了两个面饼，偷摸着溜出。
子初和颛顼坐在彩云边缘，双腿在空晃荡，都在纳闷，这世上的人是怎么沿着一根光秃秃的木头爬上天的。忽然，颛顼指着下方，道：“子初，你看，有两个小孩儿。”子初凑过去，往下看，透过层层云雾，建木树底，哥哥妹妹轻抚树旁泥土，仿佛打开了关卡，围绕建木周围，盘旋往上生出旋转楼梯，直到云端。原来如此。
哥哥在前，妹妹在后，两个踏上旋转阶梯，欢声笑语，一路跑跳。子初看着小小两个人儿，道：“这阶梯如此长远，纵使是成人，恐怕也并非这么轻易就能上来的吧。”颛顼道：“足有有十万步。不过，男孩既是在雷泽捡到的，莫非是神人之后。”子初道：“西北雷泽，锤子钉铊，是雷神？”颛顼道：“正是，上古四神之一的雷神。”子初取出一片竹简一枚竹叶，手指运用灵力，刻录下来。
未到一炷香的时间，哥哥和妹妹竟到了距离建木顶端百来步的地方。哥哥早已望见子初和颛顼，抬头道：“你们是天上的神仙吗？”子初笑着，心想自己并不完全算是神人。颛顼却爽朗地回答：“我是从北边来的神人。”男孩高声道：“我是从下边来的。妹妹，你看，今天我们的运气可真好，在天上遇见了神人。”妹妹听闻，应和着哥哥，万分欢喜。两个小孩儿，不感疲累，反而加快脚下步伐。
哥哥妹妹终于到了云端，两个瞪着圆眼，上下打量子初和颛顼。哥哥道：“原来天上的神人和地下的凡人长得差不多呀。”颛顼闻言，双手叉腰，上下打量兄妹两人。颛顼道：“小孩儿，闭上眼睛，等我知会时，再睁开。”哥哥妹妹，紧闭双眼，两只小手也紧紧握住，仿佛手上也长了眼睛似的。
颛顼站在原地，闭眼捻诀，云雾环绕，然后散去，赫然一只黑猪出现。颛顼道：“睁眼吧。”哥哥妹妹甫一睁眼，见到黑猪，免不了一声尖叫，然后飞快躲藏到子初的身后。哥哥道：“神人哥哥，变成野猪了。”妹妹道：“黑猪黑猪，呼呼呼。”子初道：“这就是他的原身哦。天上的神人可不都是人的身形，下一次你们可就知道了。”哥哥道：“那你呢？你也会变身成为怪物吗？”颛顼听闻怪物二字，驾起四条腿，俯冲过来，唬得两个小孩儿在彩云上跑来跑去，躲避不及。
子初拦住颛顼，道：“好啦，两个小孩子，你欺负他干啥？还是问问他们上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吧。”颛顼也是孩子心性，这样一说，便就听从，复回人形。颛顼道：“那两个小孩儿，快过来吧。我不吓唬你们了。”
两个小孩儿，涕泗横飞。子初蹲下身体，伸手揉揉妹妹的小脑袋，道：“你们到这儿来是想要做什么呢？”妹妹眨巴着眼，看着子初，像是记忆断了线，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哥哥镇定一些，揉揉眼睛，道：“我们是上来找水源的。”颛顼道：“找什么水源？要干什么？”哥哥抬头，望着颛顼，道：“雷公给了我们一颗牙齿种子，我们已经把它种下了。想到天上找一些水，天上的水总比地下的水更加有益于它的成长吧。”
颛顼道：“你要是早来一会儿，就能直接找雷公要点雨水了。可是现在，我们手边没有什么水。”哥哥和妹妹低下头，眼里藏不住的失望。子初看了心生不忍，从袖子里取出一段竹节杯，道：“我这里有从西边带来的竹节杯，杯子里是竹沥，你们看看这个可以充作浇灌的水吗？”子初打开竹盖，哥哥和妹妹凑近前来细看。竹沥幽香清透，果是好水。妹妹道：“可真香，喝起来一定是甜的吧。”子初倒进竹盖一点，递给妹妹，妹妹轻抿一口，呀得一声，惊呼：“一点都不好喝，是苦的是苦的。”子初笑着，道：“你也要尝一些吗？”哥哥道：“不了不了。我们这里只有三个红贝壳，可以用来交换你的竹沥吗？”
子初一愣，不明所以。颛顼道：“这是人间的规矩，你拿了别人的某样东西，总得用自己的某样东西作为交换。”子初道：“没关系，竹沥虽然珍贵，对我却只是解渴作用。我就把它送给你们，我还可以拿其他水源解渴。”哥哥接过竹节杯，把手中的三个红贝壳塞进子初手里，牵着妹妹，顺着旋转阶梯，往自家奔去。
回到家中，正午时候，阳光正烈，竹沥正香。哥哥把竹沥全部倒在树芽旁侧，没想到，树芽登时往上窜出数尺。哥哥和妹妹见了，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唱起祈福歌，跳起祈福舞。
阳光偏移，映照在上，树芽又上窜数尺。哥哥道：“天上的水，效用就是要强一些，你看它又长高了好多。”妹妹道：“哥哥，再长长，它就会长到天上去了。”哥哥大笑。两个玩耍了半日，吃过饭，回屋子休息去了。
日落月升，月隐日出。第二天，哥哥妹妹惊讶地发现树芽已经结果了，一个大葫芦。两个围着葫芦转圈，哥哥趴伏在上，妹妹也攀葛踩藤。铁匠在侧屋打造铁船，闻得院落吵闹，开窗细看，院子里多了个大葫芦。
铁匠走出侧屋，道：“瞧你们，从哪里找来葫芦种子？这么喜欢葫芦，不如叫你葫芦哥哥，叫你葫芦妹妹。”哥哥妹妹听闻，齐道：“好诶，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哥哥跳下来，道：“爹爹，葫芦熟透了吗？现在可以摘了吗？”妹妹趴在葫芦上，支脚探寻落脚点。铁匠上前，一把抱起，道：“长这么大，铁定熟透了，等着，爹爹给你们摘下来，剖开洗干净了，你们再玩儿。”
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在旁侧乖乖等候，铁匠寻来一把弯刀，隔断葫芦头的绿藤，又重新找来一把长直刀，立起葫芦，从头到尾，一刀下去，葫芦被劈成两半。三人惊怔在地，葫芦里边密密麻麻长满小小牙齿，画面实在诡异。
铁匠复又把葫芦合起，一把扛在肩上，道：“来路不明的东西，生得诡异，我把它拿到旷野烧掉。”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听闻，上前抱住铁匠的腿，哀告道：“爹爹，只是长了一些牙齿，把它们拔除干净就好了，不碍事的。”“就是啊，爹爹，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浇灌它费了好大力气去寻找水源呢。”铁匠经不住哀求，放下葫芦，找来铁勺，挖空葫芦。那葫芦里的小小牙齿，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吓得往来行人加快步伐，离开此地。
葫芦整理干净之后，铁匠在两半葫芦上钉下榫卯，安上机巧，这才把葫芦妹妹放到葫芦的小肚里，把葫芦哥哥放到葫芦的大肚里。铁匠见两个小孩儿玩儿得开心，自己这才回到侧房，继续铁船最后的收尾工作。
预知铁船和葫芦有何用处，且听下回分解。
雷公暗忖：小男孩心地坚硬，前两日未曾攻下，想来没有必要试验第三次。今日，不如把重点放在小女孩身上。定下主意后，雷公便卧倒在地，嗯嗯嗳嗳，低吟起来。不一会儿，哥哥和妹妹闻声赶来。
妹妹上前，抓着铁笼，道：“你怎么了？”哥哥上前，护住妹妹，道：“妹妹，你离他远一点，省得他又耍花样。”雷公躬身，捂着肚子，道：“哎呦，小伙子，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儿。我都三天没进水食了，纵使我有灵力，我也不过一个低阶小神。打雷放雨乃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又不曾真正伤害与你，你为何这样对待我？”
哥哥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那你想要什么？”雷公道：“我想要一桶水。”哥哥道：“不行，不能给你水，半桶都不能。”雷公呻吟，道：“那请给我一杯水。”妹妹道：“哥哥就给他一杯水吧。”哥哥道：“不行，一杯水也不行。”
雷公翻转身体，口中呻吟之声更甚，道：“我快要渴死了，快要渴死了。”妹妹滴泪，道：“哥哥，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他一杯水吧。一杯水不多。”哥哥嘴角耸动，一言不发。
雷公道：“这样吧。请你用竹刷，给我的身上洒几滴水吧。你看我的皮肤干裂，皮屑脱落，实在是缺水太久了。”哥哥细细看去，果然青皮剥落，露出青蓝脉管。妹妹转过身，找到竹刷，沾沾清水，往雷公身上甩上两甩。那雷公得水之后果然精神振奋，皮肤裂口重新长合，他站起来，道：“你们先去院子里，不要待在屋里。”哥哥妹妹点点头，自去院子里面玩耍。
雷公得了几滴水，不仅皮肤重合，甚至一双翅膀也越张越大，直到蹦得一声，挣开了铁箍，嘭得一声，裂开了铁笼，就连草屋茅顶也被挣飞。
雷公脱笼，精神振奋，他单膝跪在哥哥妹妹面前，拔下自己的一棵獠牙，晃一晃，变成馒头大小。他把獠牙递给哥哥，抬手摸摸妹妹的头，道：“谢谢你的水滴，这个给你们，你们把它埋在地里，将来结出葫芦，自然有用。”
“那雷公，往哪儿跑？”铁匠一路飞奔回家，此时恰到门口。雷公见了，扇动双翅，转回天上去了。哥哥把獠牙藏进袖中，唯恐铁匠发怒。铁匠见追赶雷公不及，遂转回身，查看两兄妹的情况。铁匠道：“那雷公没有伤害你们吧？”哥哥和妹妹一起道：“没有。”铁匠确认两兄妹安全无虞之后，方才进到侧房，见到眼前的残破景象，道：“看来是我打造的铁笼不够牢靠，竟然让他有机会逃脱。”回到园中，又嘱咐道：“接下来我要打造一艘铁船，你们就在家中玩耍。”两兄妹听话答应，自去院中菜园玩耍去了。
趁着铁匠在侧房捣鼓，哥哥领着妹妹来到葡萄藤架之下，寻了一处平整土地。他们一起刨了一个土坑，把雷公的獠牙种下，盖上层层泥土。两个就像从前播种瓜果种子一般，给它浇水施肥，希望它能够快速生长起来。
妹妹道：“哥哥，你说这颗种子会长出什么来呢？”哥哥抬头，摩挲下巴，道：“这是雷公的獠牙，会不会种出更多的獠牙？”妹妹皱起脸庞，道：“啊，我才不想要很多很多獠牙呢。”哥哥道：“那你想要什么呢？”妹妹道：“我想要，想要葫芦。”哥哥道：“葫芦？为什么想要葫芦？”妹妹道：“如果有一个大葫芦，我就坐在葫芦前洞里，哥哥就坐在后洞里。这样，我们可以乘着葫芦，去海里游玩。”哥哥拍拍妹妹的头，道：“那它一定会长出葫芦的。”
雷公踏上云层，往西北方向而去，迎面撞上颛顼和子初。颛顼大笑：“瞧这雷公，今日遇见什么神人，竟折了一颗獠牙，瞧你这模样，岂不是说话漏风吃饭掉菜。”雷公捂脸，道：“颛顼大爷，好歹你也是黄帝子嗣，可否端庄一些，稳重一些，莫要嘲笑我这老头子了。”子初道：“雷公大人，子初道好。”颛顼道：“这雷公是上古雷神的一缕精魄所化，专是负责从前雷神打雷下雨之责。雷公，说说，你的牙是怎么了。”雷公道：“我这獠牙，其实是我自己拔下的。三日前，我在云层施雷，被都广之野一铁匠用铁笼囚住。幸得铁匠家中一对小孩儿点水相救，这才以獠牙相赠。助他们度过三日之后的泼天巨洪。”颛顼道：“那铁匠一副凡人身躯，如何捉得你？”雷公道：“他虽是凡人，却是借着盘古大神灵力孕育而成，是盘古大神身上的寄生虫所化。自然勇力，难以匹敌。”子初道：“我原以为只有盘古大哥心口之人，原来其他居所也能化人。”
雷公捂着嘴，默默加快步伐，却被颛顼一把抓住一只翅膀。雷公哀嚎，道：“我的小祖宗，这还有什么事儿呢？”颛顼道：“想来，那对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凡人吧？”雷公道：“那男孩是铁匠在华胥国附近的雷泽里捡的。铁匠看他生下来就被丢弃在泽野，心生怜悯，故自行带回抚养。那女孩也是盘古化生之时诞生的，铁匠遇着，便两个一起抚养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说完，挣脱颛顼，头也不回，飞奔离去。
颛顼和子初便继续往建木方向而去。云蒸霞蔚，日升月落，不到半日，便到了建木顶端所在。四周白云，中间一朵彩云，建木顶端就是尖尖一个小点，子初踏上彩云，蹲下身，摸摸建木尖顶。子初道：“这可不像是一棵树的尖顶啊。这怎么能爬上来呢？”颛顼左右两手一扒，围绕建木扒开一圈彩云，颛顼和子初两个坐在云彩边缘，往下看去，直直一杆通天木，没有枝叶没有路。这可真是有望通天，无力实践。
獠牙种下去的第二天，哥哥妹妹一大早就惊讶地发现，种子发芽了。两个欢喜异常，奔去侧房，想要和铁匠分享喜悦。没想到侧房房门紧闭，哥哥妹妹从缝隙里看去，原来铁匠又沉浸在新一轮的铸船工作之中。哥哥妹妹，两两相觑，想要寻更多的水去浇灌那一株嫩芽。
两个携手往林野里跑去，遇见婆婆就问：“婆婆，用什么水浇灌嫩芽，嫩芽会长得更快呢？”婆婆笑呵呵：“用菜田里的肥水。”两个小孩儿就用瓢舀肥水去浇灌，嫩芽果然长高一寸。两个去到树林里，遇见樵夫就问：“叔叔，用什么水浇灌树芽，会长得更快呢？”樵夫乐哈哈：“林间山泉香甜，树芽会喜欢的。”两个小孩儿提着小桶，去盛山泉浅水，浇灌之后，树芽窜成树藤，生发好些枝叶。枝叶之间，小小苞蕾。
妹妹捧着苞蕾，道：“哥哥，你看，再浇些水，苞蕾就会开花结果啦。”哥哥凑近一看，歪歪脑袋，道：“我们去天上借水吧。天上的水一定会让它长得更快。”两个商议定了，却不敢告诉铁匠，唯恐阻拦，于是，卷了两个面饼，偷摸着溜出。
子初和颛顼坐在彩云边缘，双腿在空晃荡，都在纳闷，这世上的人是怎么沿着一根光秃秃的木头爬上天的。忽然，颛顼指着下方，道：“子初，你看，有两个小孩儿。”子初凑过去，往下看，透过层层云雾，建木树底，哥哥妹妹轻抚树旁泥土，仿佛打开了关卡，围绕建木周围，盘旋往上生出旋转楼梯，直到云端。原来如此。
哥哥在前，妹妹在后，两个踏上旋转阶梯，欢声笑语，一路跑跳。子初看着小小两个人儿，道：“这阶梯如此长远，纵使是成人，恐怕也并非这么轻易就能上来的吧。”颛顼道：“足有有十万步。不过，男孩既是在雷泽捡到的，莫非是神人之后。”子初道：“西北雷泽，锤子钉铊，是雷神？”颛顼道：“正是，上古四神之一的雷神。”子初取出一片竹简一枚竹叶，手指运用灵力，刻录下来。
未到一炷香的时间，哥哥和妹妹竟到了距离建木顶端百来步的地方。哥哥早已望见子初和颛顼，抬头道：“你们是天上的神仙吗？”子初笑着，心想自己并不完全算是神人。颛顼却爽朗地回答：“我是从北边来的神人。”男孩高声道：“我是从下边来的。妹妹，你看，今天我们的运气可真好，在天上遇见了神人。”妹妹听闻，应和着哥哥，万分欢喜。两个小孩儿，不感疲累，反而加快脚下步伐。
哥哥妹妹终于到了云端，两个瞪着圆眼，上下打量子初和颛顼。哥哥道：“原来天上的神人和地下的凡人长得差不多呀。”颛顼闻言，双手叉腰，上下打量兄妹两人。颛顼道：“小孩儿，闭上眼睛，等我知会时，再睁开。”哥哥妹妹，紧闭双眼，两只小手也紧紧握住，仿佛手上也长了眼睛似的。
颛顼站在原地，闭眼捻诀，云雾环绕，然后散去，赫然一只黑猪出现。颛顼道：“睁眼吧。”哥哥妹妹甫一睁眼，见到黑猪，免不了一声尖叫，然后飞快躲藏到子初的身后。哥哥道：“神人哥哥，变成野猪了。”妹妹道：“黑猪黑猪，呼呼呼。”子初道：“这就是他的原身哦。天上的神人可不都是人的身形，下一次你们可就知道了。”哥哥道：“那你呢？你也会变身成为怪物吗？”颛顼听闻怪物二字，驾起四条腿，俯冲过来，唬得两个小孩儿在彩云上跑来跑去，躲避不及。
子初拦住颛顼，道：“好啦，两个小孩子，你欺负他干啥？还是问问他们上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吧。”颛顼也是孩子心性，这样一说，便就听从，复回人形。颛顼道：“那两个小孩儿，快过来吧。我不吓唬你们了。”
两个小孩儿，涕泗横飞。子初蹲下身体，伸手揉揉妹妹的小脑袋，道：“你们到这儿来是想要做什么呢？”妹妹眨巴着眼，看着子初，像是记忆断了线，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哥哥镇定一些，揉揉眼睛，道：“我们是上来找水源的。”颛顼道：“找什么水源？要干什么？”哥哥抬头，望着颛顼，道：“雷公给了我们一颗牙齿种子，我们已经把它种下了。想到天上找一些水，天上的水总比地下的水更加有益于它的成长吧。”
颛顼道：“你要是早来一会儿，就能直接找雷公要点雨水了。可是现在，我们手边没有什么水。”哥哥和妹妹低下头，眼里藏不住的失望。子初看了心生不忍，从袖子里取出一段竹节杯，道：“我这里有从西边带来的竹节杯，杯子里是竹沥，你们看看这个可以充作浇灌的水吗？”子初打开竹盖，哥哥和妹妹凑近前来细看。竹沥幽香清透，果是好水。妹妹道：“可真香，喝起来一定是甜的吧。”子初倒进竹盖一点，递给妹妹，妹妹轻抿一口，呀得一声，惊呼：“一点都不好喝，是苦的是苦的。”子初笑着，道：“你也要尝一些吗？”哥哥道：“不了不了。我们这里只有三个红贝壳，可以用来交换你的竹沥吗？”
子初一愣，不明所以。颛顼道：“这是人间的规矩，你拿了别人的某样东西，总得用自己的某样东西作为交换。”子初道：“没关系，竹沥虽然珍贵，对我却只是解渴作用。我就把它送给你们，我还可以拿其他水源解渴。”哥哥接过竹节杯，把手中的三个红贝壳塞进子初手里，牵着妹妹，顺着旋转阶梯，往自家奔去。
回到家中，正午时候，阳光正烈，竹沥正香。哥哥把竹沥全部倒在树芽旁侧，没想到，树芽登时往上窜出数尺。哥哥和妹妹见了，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唱起祈福歌，跳起祈福舞。
阳光偏移，映照在上，树芽又上窜数尺。哥哥道：“天上的水，效用就是要强一些，你看它又长高了好多。”妹妹道：“哥哥，再长长，它就会长到天上去了。”哥哥大笑。两个玩耍了半日，吃过饭，回屋子休息去了。
日落月升，月隐日出。第二天，哥哥妹妹惊讶地发现树芽已经结果了，一个大葫芦。两个围着葫芦转圈，哥哥趴伏在上，妹妹也攀葛踩藤。铁匠在侧屋打造铁船，闻得院落吵闹，开窗细看，院子里多了个大葫芦。
铁匠走出侧屋，道：“瞧你们，从哪里找来葫芦种子？这么喜欢葫芦，不如叫你葫芦哥哥，叫你葫芦妹妹。”哥哥妹妹听闻，齐道：“好诶，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哥哥跳下来，道：“爹爹，葫芦熟透了吗？现在可以摘了吗？”妹妹趴在葫芦上，支脚探寻落脚点。铁匠上前，一把抱起，道：“长这么大，铁定熟透了，等着，爹爹给你们摘下来，剖开洗干净了，你们再玩儿。”
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在旁侧乖乖等候，铁匠寻来一把弯刀，隔断葫芦头的绿藤，又重新找来一把长直刀，立起葫芦，从头到尾，一刀下去，葫芦被劈成两半。三人惊怔在地，葫芦里边密密麻麻长满小小牙齿，画面实在诡异。
铁匠复又把葫芦合起，一把扛在肩上，道：“来路不明的东西，生得诡异，我把它拿到旷野烧掉。”葫芦哥哥和葫芦妹妹听闻，上前抱住铁匠的腿，哀告道：“爹爹，只是长了一些牙齿，把它们拔除干净就好了，不碍事的。”“就是啊，爹爹，你不知道我们为了浇灌它费了好大力气去寻找水源呢。”铁匠经不住哀求，放下葫芦，找来铁勺，挖空葫芦。那葫芦里的小小牙齿，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吓得往来行人加快步伐，离开此地。
葫芦整理干净之后，铁匠在两半葫芦上钉下榫卯，安上机巧，这才把葫芦妹妹放到葫芦的小肚里，把葫芦哥哥放到葫芦的大肚里。铁匠见两个小孩儿玩儿得开心，自己这才回到侧房，继续铁船最后的收尾工作。
预知铁船和葫芦有何用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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