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见少昊，龙伯扭头拔腿就跑，三两下进了城，紧锁城门。少昊眯眼，正要纵身去赶，忽瞥见子般，正在小鬼怀中连接筋骨，遂将至半空，来到子般和风玦面前。
子般道：“父亲。”他脑袋吊在身侧，先将两只眼睛转过来。少昊扶起子般脑袋，略施术法固定。这才让人看来没那么可怖。
少昊道：“你这是怎么了？”
子般道：“前番碰到子初一行人，帮他们缚箭进北海。本应一人两箭，谁知情急之下，风玦小鬼两人共用两箭。我担心他们安危，这才自缚一箭，得进北海。一进北海，摔到地上，筋骨尽断。不过，不碍事，在等半个时辰，就能复原。”少昊无奈摇头，想来此景以经历多次。
风玦道：“少昊神人安好。”
少昊道：“只你和这小鬼头在这儿？子初呢？”
小鬼道：“子初他们铁箭射程足够，眼下应该在鬼国。这是什么鬼地方？搞了半天，就见一巨人从城里出来。那黎洛和白熊，也是从外来的。”
少昊道：“还记得我们在幻镜里看到的场景吗？这就是那在归墟，钓起六只驮山大龟的龙伯。属于地下巨人一族。因他身形高大，步距极长，我在西方宅居久了，飞行术略微生疏，这才让他得以提前两天到家。这城里，就是巨人一族世居国度。”
小鬼道：“少昊鸟人，当下怎么办？”
少昊嘴角抽搐，往上一窜，闪到小鬼虎鼻前，伸手揪起小鬼虎须。惹得小鬼一阵叫唤。
少昊道：“巨人国都城可不是轻易就能闯进去的，我还需要好好想想办法。况且，子般身体还未复原。稍等片刻也好。”
巨人国城墙极高，上下望不见底，往上似乎到达北海海面，往下亦是通向地心。墙砖厚不可计，乃是千万年前，巨人始祖发动海底巨鲨巨鲸，从地心驮运而来。虽不能望见城中人烟，却有檀香燃香透过城门缝隙飘出。
风玦嗅觉灵敏，只道这香清冽爽人，全然不似人间熏香。她好奇一问：“少昊神人，这地底城难道也有火种吗？还有这香，我从未闻过。”
少昊道：“此处虽是地底，但伏羲大神赐众人火种，当然从无偏颇，从来一视同仁。况且，这巨人族也算神的后裔。”
小鬼转几个身，收起术法，转回六尺身量。风玦落地。子般腿脚筋骨已好，退到一旁，自接上身。
小鬼道：“哪位神？”
少昊道：“近了说，正是幽冥鬼王后土的后裔。远了说，是炎黄二天帝中，炎帝的后裔。”
风玦歪头，道：“这是什么情况？又是后土，又是炎帝。这两个神难道同出一脉？”
少昊道：“正是。上古混沌生七气，第五道清气在初五化牛，之后牛化炎帝。炎帝后有玄孙火神祝融，祝融又生水神共工，共工后有后土，后土又有巨人一脉。”
风玦直叹：“这神族谱系也太复杂了吧。”
少昊大笑，道：“世间多一些神，不是挺好吗？这些神可都是为世间做了卓越功绩，才有资格成为神的。”
小鬼伸爪，把两边虎须往下拉，道：“也没发现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功绩啊。你怎么就成神了？”哐当——子般手握一支铁木圆箭，狠敲小鬼头颅。
“对我父亲客气点。”子般架着一副白皮骷髅，手脚僵硬走到少昊身边。
这一敲，可不轻松。且不说子般，用了多大气力。单说这铁箭，本就沾染神的灵力，非凡铁可比。小鬼缩头缩尾，在地上滚作一团，凄凄哀哀。
子般曲折膝骨，道：“父亲安好。”
少昊点头，道：“这下你可惨喽，被这小鬼头记恨上，成千上万年，都不会忘的。”
子般接骨续筋完毕，少昊也想到入城方法。
“地遁。”
风玦道：“那是什么？少昊神人，请记得我只是个凡人。术法丝毫不懂。”
少昊道：“诶，这地遁法最是简单。伏羲大神有阴阳五行之术，其中土可生金。反其道而行，金能融土。我在西方属金，此法最熟。莫管凡不凡，只看诚不诚。你只需握紧握手，随我口诵此诀，包你能成。”
风玦跟从，双手紧握少昊右手，嘴里跟着念诵她完全不懂的语言内容。子般紧握少昊左手，亦念诵术法口诀。
眨眼之间，三人身形原地消失。原是化作金身，融进地下去了。少昊怀揣相风乌长羽，早定下龙伯住所为目的地，此时遁入土里，一路径赶而去。
小鬼头痛缓解，咕嘟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只见四周空空。“人呢？都去哪儿了？”
风玦跟在少昊后面，问道：“我们自己走了，不管小鬼吗？”
少昊道：“那小鬼头，让他霍霍子初去吧。”
风玦又道：“他在外面，安全吗？”
少昊大笑：“小女孩儿，你不知道他本是南海小虞山鬼姑神的鬼儿子。此次来到鬼国，却不是‘荣归故里’？放心吧，他只是有些烦人，不算无能。”
风玦点点头，这次离开遂明国，果真是祸福所依之事。本是脸受了水疫，才被迫离开家乡。可这一路，个个人物奇特友善，件件事故异中有奇，离乡悲情竟丝毫没有。想来也许是自己心太大了。思及此，风玦不经摇了摇头。
少昊见风玦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觉得实在好笑，笑问：“你又愁又笑的，却是为何？”
风玦于是把自己的一番思绪一一告知。少昊和子般听了，一齐都笑了。
少昊道：“小丫头，你这随遇而安的性子，我倒是喜欢得很，与我投缘。你这脸上，也有两说。”
风玦道：“哪两说？”
少昊道：“简单，若是和你人生目标无关，那倒无所轻重。若是要凭着脸蛋做一番事业，那确实要紧着时间，赶快治好，方不误后事。”
风玦道：“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寻得祛除蛊疫之法，恢复遂明国遂木往日生机。”
少昊笑道：“祛除蛊疫实也简单，况且这是为氏族谋前程，怎么能算一个人的人生目标呢？你还这么小，人生之路还长。我问的是你对于自己的个人目标。”
风玦一听，更迷糊了。她没有想过那么深刻的问题。她这次出来只是寻找祛除蛊疫之法，找到了就回去治疗遂木。至于遂木好了，那她，她就应该一直呆在遂木，和姐姐一起生活。然后，然后死去。
风玦正想着一种可能性，少昊已拖着子般风玦二人，从城墙泥土间挣脱出来，摇身一转，站在地上，衣装也恢复成原样。
三人往四周一看，是个卧房，和人间平常人家陈设相差无几。只是房间大小和一应陈设，全都放大了几十倍。恐怕非得如此，才能装得下如此巨人。
子般道：“想来这就是那龙伯的卧房了。”
少昊取出袖中长羽，仔细端详。此乃相风乌翅下长羽，善能指出持有人心中所想方向。只是一旦用过，到了目的地即可自燃。果然，长羽顶端忽起红焰，须臾间即从头燃到尾。
少昊看着灰烬飞舞，道：“路线未错，正是龙伯住处。只可惜他此刻不在房中。”
子般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就连两只眼睛也比了起来。
风玦奇怪：“少昊神人，他为何闭眼？”
少昊叹气：“所谓非礼勿视，是吧？”
子般点头，道：“无故闯人房舍，实在不和常情。”
风玦道：“可龙伯钓大龟在先，应该情有可原吧？”
子般愣了一愣，还是摇头。
少昊道：“你这小子，脑筋还没有小女孩儿活泛。那你就站在原地傻等着吧。小丫头，你叫风玦是吧？咱俩找大龟去吧。”
未等风玦反应过来，她已被少昊拖走了。两个绕着房间转了一大圈，没见人影，倒见了一些碎龟壳。房间东南角落，散放着一些龟壳，龟壳上留有炭烧黑迹。
风玦来到墙角，蹲下身，拾起一片龟壳，六边因炭火烤过，变得越发不规则。风玦举起龟壳，道：“少昊神人，你看。这只龟铁定是被龙伯架在炭火上，烤熟了，吃掉的。”
少昊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玦道：“我在遂明国的时候，总和遂伯伯一起，在遂木下烤鱼吃，有时也会烤龟，那壳上就会留下这样的边缘和痕迹。说起遂伯伯，我好想他。”
少昊笑道：“放心，他在洛水好着呢。”
风玦道：“你都没见过遂伯伯，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
少昊道：“这或许是作为神和神之间的感应吧。我虽未见过他，也不认识他，可是我只听你描述，略一想象，便有所感。那遂伯护佑一方生灵，又愿长留水底，说不定有一日会成为河神呢。”
风玦惊呼：“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少昊道：“所以我问你，你自己的个人梦想是什么。不必总为别人的命运担心，他们自会在自己的命途里努力，改变自身境况，或者即使无法改变，他们也会发展出新一套适应所处环境的生存方式。正如，你和子初一行要去寻祛除蛊疫之法，可你们并不知道何时能成何日能回。那在这不确定的时间里，难道遂明国人就只干等着吗？我相信，他们会寻到另一种自我拯救的方式。”
风玦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脑袋飞快转动，消化少昊的话。少昊则取过龟壳，放在掌心，读取龟壳里残存的信息。
山洞火篝。天上、人间、地底三族巨人。
少昊忽睁双眼，大喝：“混账，竟敢伙同三族巨人，把六只驮山大龟烧烤作食。风玦，抓紧我，现在就去那山洞。”
风玦依言，紧握少昊左手。少昊右手执一新羽，闭眼细想山洞情形。两人即刻遁入地里，跟随新羽，一路来到山洞。
风玦忽道：“少昊神人，这一回又落下子般了。”
少昊道：“无碍。他乃我的儿子，谁敢伤他？”
风玦此刻，不由品出这少昊神人或是个丢三落四之神人。只是，此刻尚要依靠他，不敢说出冒犯话。
龙伯肩担黎洛和黑白熊，一路来到城南山洞。这巨人国中的山洞，也和人间山洞样貌相差不大，只是高数十丈，宽也数十丈，恐怕非此不能装下三族巨人。
天上、人间、地底三处巨人，本同处一脉，只是天上场地有限，不能全部生长一处，因此随着个人喜好，来到人间或者地底。三族巨人样貌本也相差不大，后来分居久了，各族生活环境差异日渐变大，这些巨人为适应不同环境，也演变出不同的特征。唯一不变的，是巨人一族，心灵总相通。
龙伯大踏步往前走着，遥遥望见洞口有三五巨人，呼喊挥手，遂也挥手会应。
黎洛踩在龙伯肩头，靠在他的耳廓边，道：”龙伯伯，可不能让族中伯伯知道我偷跑到这儿了。若是告诉爹爹，我又得关禁闭了。”
龙伯道：“你不是出来找弓箭吗？你父亲必不会怪你的。”
黎洛道：“才不能，爹爹现在越发像个暴君了。前几日，哥哥跑到黄帝伯伯那里去玩儿，被爹爹发现，倒吊在树上，让太阳暴晒了好几天呢。我这皮肤，如此娇嫩，可经不起如此暴晒。”说着，双手捧起脸旁。
龙伯大笑。黑白熊绕过龙伯后颈，来到黎洛身边，张开熊爪就往黎洛身上扑。黎洛眼明手快，一把抵住熊头，嚷道：“小黑球，你身上脏兮兮的，洗干净了再来。我可不想也变得脏兮兮。”
黑白熊眼见自己被主人拒绝了，团成一个，就在龙伯肩上滚圈，一边还嘤嘤叫唤，以示不满。
黎洛盘腿坐下，任熊打滚，喃喃道：“不管，不管怎样，我的衣服我的脸，不能脏。”
龙伯笑道：“好啦，我的小洛洛。放心，你的小熊，龙伯伯帮你洗干净。你的行踪，龙伯伯帮你保密。”
黎洛欢呼：“龙伯伯，就知道你最好了。”
龙伯带着黎洛和熊，进到山洞。山洞里，中间燃起火篝，围了十来个三族巨人。见龙伯进洞，一旁两个巨人分别提溜着大龟的前后肢，喊着号子，一起把大龟架到火篝支架上。
“最后一只啦，让厨艺最好的撒料。”
预知少昊上门巨人食龟事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子般道：“父亲。”他脑袋吊在身侧，先将两只眼睛转过来。少昊扶起子般脑袋，略施术法固定。这才让人看来没那么可怖。
少昊道：“你这是怎么了？”
子般道：“前番碰到子初一行人，帮他们缚箭进北海。本应一人两箭，谁知情急之下，风玦小鬼两人共用两箭。我担心他们安危，这才自缚一箭，得进北海。一进北海，摔到地上，筋骨尽断。不过，不碍事，在等半个时辰，就能复原。”少昊无奈摇头，想来此景以经历多次。
风玦道：“少昊神人安好。”
少昊道：“只你和这小鬼头在这儿？子初呢？”
小鬼道：“子初他们铁箭射程足够，眼下应该在鬼国。这是什么鬼地方？搞了半天，就见一巨人从城里出来。那黎洛和白熊，也是从外来的。”
少昊道：“还记得我们在幻镜里看到的场景吗？这就是那在归墟，钓起六只驮山大龟的龙伯。属于地下巨人一族。因他身形高大，步距极长，我在西方宅居久了，飞行术略微生疏，这才让他得以提前两天到家。这城里，就是巨人一族世居国度。”
小鬼道：“少昊鸟人，当下怎么办？”
少昊嘴角抽搐，往上一窜，闪到小鬼虎鼻前，伸手揪起小鬼虎须。惹得小鬼一阵叫唤。
少昊道：“巨人国都城可不是轻易就能闯进去的，我还需要好好想想办法。况且，子般身体还未复原。稍等片刻也好。”
巨人国城墙极高，上下望不见底，往上似乎到达北海海面，往下亦是通向地心。墙砖厚不可计，乃是千万年前，巨人始祖发动海底巨鲨巨鲸，从地心驮运而来。虽不能望见城中人烟，却有檀香燃香透过城门缝隙飘出。
风玦嗅觉灵敏，只道这香清冽爽人，全然不似人间熏香。她好奇一问：“少昊神人，这地底城难道也有火种吗？还有这香，我从未闻过。”
少昊道：“此处虽是地底，但伏羲大神赐众人火种，当然从无偏颇，从来一视同仁。况且，这巨人族也算神的后裔。”
小鬼转几个身，收起术法，转回六尺身量。风玦落地。子般腿脚筋骨已好，退到一旁，自接上身。
小鬼道：“哪位神？”
少昊道：“近了说，正是幽冥鬼王后土的后裔。远了说，是炎黄二天帝中，炎帝的后裔。”
风玦歪头，道：“这是什么情况？又是后土，又是炎帝。这两个神难道同出一脉？”
少昊道：“正是。上古混沌生七气，第五道清气在初五化牛，之后牛化炎帝。炎帝后有玄孙火神祝融，祝融又生水神共工，共工后有后土，后土又有巨人一脉。”
风玦直叹：“这神族谱系也太复杂了吧。”
少昊大笑，道：“世间多一些神，不是挺好吗？这些神可都是为世间做了卓越功绩，才有资格成为神的。”
小鬼伸爪，把两边虎须往下拉，道：“也没发现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功绩啊。你怎么就成神了？”哐当——子般手握一支铁木圆箭，狠敲小鬼头颅。
“对我父亲客气点。”子般架着一副白皮骷髅，手脚僵硬走到少昊身边。
这一敲，可不轻松。且不说子般，用了多大气力。单说这铁箭，本就沾染神的灵力，非凡铁可比。小鬼缩头缩尾，在地上滚作一团，凄凄哀哀。
子般曲折膝骨，道：“父亲安好。”
少昊点头，道：“这下你可惨喽，被这小鬼头记恨上，成千上万年，都不会忘的。”
子般接骨续筋完毕，少昊也想到入城方法。
“地遁。”
风玦道：“那是什么？少昊神人，请记得我只是个凡人。术法丝毫不懂。”
少昊道：“诶，这地遁法最是简单。伏羲大神有阴阳五行之术，其中土可生金。反其道而行，金能融土。我在西方属金，此法最熟。莫管凡不凡，只看诚不诚。你只需握紧握手，随我口诵此诀，包你能成。”
风玦跟从，双手紧握少昊右手，嘴里跟着念诵她完全不懂的语言内容。子般紧握少昊左手，亦念诵术法口诀。
眨眼之间，三人身形原地消失。原是化作金身，融进地下去了。少昊怀揣相风乌长羽，早定下龙伯住所为目的地，此时遁入土里，一路径赶而去。
小鬼头痛缓解，咕嘟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只见四周空空。“人呢？都去哪儿了？”
风玦跟在少昊后面，问道：“我们自己走了，不管小鬼吗？”
少昊道：“那小鬼头，让他霍霍子初去吧。”
风玦又道：“他在外面，安全吗？”
少昊大笑：“小女孩儿，你不知道他本是南海小虞山鬼姑神的鬼儿子。此次来到鬼国，却不是‘荣归故里’？放心吧，他只是有些烦人，不算无能。”
风玦点点头，这次离开遂明国，果真是祸福所依之事。本是脸受了水疫，才被迫离开家乡。可这一路，个个人物奇特友善，件件事故异中有奇，离乡悲情竟丝毫没有。想来也许是自己心太大了。思及此，风玦不经摇了摇头。
少昊见风玦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觉得实在好笑，笑问：“你又愁又笑的，却是为何？”
风玦于是把自己的一番思绪一一告知。少昊和子般听了，一齐都笑了。
少昊道：“小丫头，你这随遇而安的性子，我倒是喜欢得很，与我投缘。你这脸上，也有两说。”
风玦道：“哪两说？”
少昊道：“简单，若是和你人生目标无关，那倒无所轻重。若是要凭着脸蛋做一番事业，那确实要紧着时间，赶快治好，方不误后事。”
风玦道：“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寻得祛除蛊疫之法，恢复遂明国遂木往日生机。”
少昊笑道：“祛除蛊疫实也简单，况且这是为氏族谋前程，怎么能算一个人的人生目标呢？你还这么小，人生之路还长。我问的是你对于自己的个人目标。”
风玦一听，更迷糊了。她没有想过那么深刻的问题。她这次出来只是寻找祛除蛊疫之法，找到了就回去治疗遂木。至于遂木好了，那她，她就应该一直呆在遂木，和姐姐一起生活。然后，然后死去。
风玦正想着一种可能性，少昊已拖着子般风玦二人，从城墙泥土间挣脱出来，摇身一转，站在地上，衣装也恢复成原样。
三人往四周一看，是个卧房，和人间平常人家陈设相差无几。只是房间大小和一应陈设，全都放大了几十倍。恐怕非得如此，才能装得下如此巨人。
子般道：“想来这就是那龙伯的卧房了。”
少昊取出袖中长羽，仔细端详。此乃相风乌翅下长羽，善能指出持有人心中所想方向。只是一旦用过，到了目的地即可自燃。果然，长羽顶端忽起红焰，须臾间即从头燃到尾。
少昊看着灰烬飞舞，道：“路线未错，正是龙伯住处。只可惜他此刻不在房中。”
子般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就连两只眼睛也比了起来。
风玦奇怪：“少昊神人，他为何闭眼？”
少昊叹气：“所谓非礼勿视，是吧？”
子般点头，道：“无故闯人房舍，实在不和常情。”
风玦道：“可龙伯钓大龟在先，应该情有可原吧？”
子般愣了一愣，还是摇头。
少昊道：“你这小子，脑筋还没有小女孩儿活泛。那你就站在原地傻等着吧。小丫头，你叫风玦是吧？咱俩找大龟去吧。”
未等风玦反应过来，她已被少昊拖走了。两个绕着房间转了一大圈，没见人影，倒见了一些碎龟壳。房间东南角落，散放着一些龟壳，龟壳上留有炭烧黑迹。
风玦来到墙角，蹲下身，拾起一片龟壳，六边因炭火烤过，变得越发不规则。风玦举起龟壳，道：“少昊神人，你看。这只龟铁定是被龙伯架在炭火上，烤熟了，吃掉的。”
少昊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玦道：“我在遂明国的时候，总和遂伯伯一起，在遂木下烤鱼吃，有时也会烤龟，那壳上就会留下这样的边缘和痕迹。说起遂伯伯，我好想他。”
少昊笑道：“放心，他在洛水好着呢。”
风玦道：“你都没见过遂伯伯，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
少昊道：“这或许是作为神和神之间的感应吧。我虽未见过他，也不认识他，可是我只听你描述，略一想象，便有所感。那遂伯护佑一方生灵，又愿长留水底，说不定有一日会成为河神呢。”
风玦惊呼：“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少昊道：“所以我问你，你自己的个人梦想是什么。不必总为别人的命运担心，他们自会在自己的命途里努力，改变自身境况，或者即使无法改变，他们也会发展出新一套适应所处环境的生存方式。正如，你和子初一行要去寻祛除蛊疫之法，可你们并不知道何时能成何日能回。那在这不确定的时间里，难道遂明国人就只干等着吗？我相信，他们会寻到另一种自我拯救的方式。”
风玦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脑袋飞快转动，消化少昊的话。少昊则取过龟壳，放在掌心，读取龟壳里残存的信息。
山洞火篝。天上、人间、地底三族巨人。
少昊忽睁双眼，大喝：“混账，竟敢伙同三族巨人，把六只驮山大龟烧烤作食。风玦，抓紧我，现在就去那山洞。”
风玦依言，紧握少昊左手。少昊右手执一新羽，闭眼细想山洞情形。两人即刻遁入地里，跟随新羽，一路来到山洞。
风玦忽道：“少昊神人，这一回又落下子般了。”
少昊道：“无碍。他乃我的儿子，谁敢伤他？”
风玦此刻，不由品出这少昊神人或是个丢三落四之神人。只是，此刻尚要依靠他，不敢说出冒犯话。
龙伯肩担黎洛和黑白熊，一路来到城南山洞。这巨人国中的山洞，也和人间山洞样貌相差不大，只是高数十丈，宽也数十丈，恐怕非此不能装下三族巨人。
天上、人间、地底三处巨人，本同处一脉，只是天上场地有限，不能全部生长一处，因此随着个人喜好，来到人间或者地底。三族巨人样貌本也相差不大，后来分居久了，各族生活环境差异日渐变大，这些巨人为适应不同环境，也演变出不同的特征。唯一不变的，是巨人一族，心灵总相通。
龙伯大踏步往前走着，遥遥望见洞口有三五巨人，呼喊挥手，遂也挥手会应。
黎洛踩在龙伯肩头，靠在他的耳廓边，道：”龙伯伯，可不能让族中伯伯知道我偷跑到这儿了。若是告诉爹爹，我又得关禁闭了。”
龙伯道：“你不是出来找弓箭吗？你父亲必不会怪你的。”
黎洛道：“才不能，爹爹现在越发像个暴君了。前几日，哥哥跑到黄帝伯伯那里去玩儿，被爹爹发现，倒吊在树上，让太阳暴晒了好几天呢。我这皮肤，如此娇嫩，可经不起如此暴晒。”说着，双手捧起脸旁。
龙伯大笑。黑白熊绕过龙伯后颈，来到黎洛身边，张开熊爪就往黎洛身上扑。黎洛眼明手快，一把抵住熊头，嚷道：“小黑球，你身上脏兮兮的，洗干净了再来。我可不想也变得脏兮兮。”
黑白熊眼见自己被主人拒绝了，团成一个，就在龙伯肩上滚圈，一边还嘤嘤叫唤，以示不满。
黎洛盘腿坐下，任熊打滚，喃喃道：“不管，不管怎样，我的衣服我的脸，不能脏。”
龙伯笑道：“好啦，我的小洛洛。放心，你的小熊，龙伯伯帮你洗干净。你的行踪，龙伯伯帮你保密。”
黎洛欢呼：“龙伯伯，就知道你最好了。”
龙伯带着黎洛和熊，进到山洞。山洞里，中间燃起火篝，围了十来个三族巨人。见龙伯进洞，一旁两个巨人分别提溜着大龟的前后肢，喊着号子，一起把大龟架到火篝支架上。
“最后一只啦，让厨艺最好的撒料。”
预知少昊上门巨人食龟事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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