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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众人围绕龙伯坐下。人群中央,火篝熟龟,众人同食共乐。黎洛和熊则坐到桌旁,桌上有用贝壳盛龟肉。黎洛凑鼻,嗅上两嗅,没有胃口,全给了熊。

    哐当——巨人们才吃到一半,篝火大龟便被人从下往上顶开。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少昊和风玦土遁到此,竟由此破土而出。

    少昊在前,一身羽衣,一下点燃,自跳到一边,捻一避火诀,褪去火焰。风玦随后出来,倒是没有损伤。

    风玦忙到少昊身边,道:“少昊神人,你没事吧。”

    少昊道:“无碍,只可惜我这一身白羽衣。你退后两步,我换身衣服。”

    风玦连忙转身后撤,紧闭双眼。

    少昊只略一翻袖,一身残羽换彩羽。

    龙伯自知一人敌不过少昊,可眼下旁有十多个同族兄弟,势壮人胆,也就断了逃跑年头。况且,龟以入腹,木已成舟,且看少昊是何打算。

    龙伯上前道:“你这神人,好不知礼。须知,雷电尚不打吃饭人,如何就要毁了我众弟兄餐食?”

    少昊冷笑:“龙伯,你擅自偷钓黄帝降下的大龟不说,还伙同巨人族众,把它给吃了。不但你有杀身之祸,你同族亦有包藏之罪。趁此时机,早点自首,方为上策。”

    龙伯喝道:“我巨人一族,顶天立地,区区六只大龟,吃了就吃了,倒要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说罢,十来个巨人三五一组,列成星斗阵群,向少昊索战。少昊这才看清,乃是十五个巨人,分成三族,天上、人间、地底,相貌相近,五人一组。

    风玦见巨人组队,气势非凡,而自己丝毫不懂术法,帮不了忙。想来少昊是西方天帝,可大多在西边数夕阳光芒,决斗术法恐非精湛,况且双拳难敌四手,这场战斗只怕胜算有限。

    风玦紧靠少昊,低声道:“少昊神人,这巨人族看来人多势众,又是神的后裔,想来也懂术法,我帮不了你,眼下该如何是好?”

    少昊笑道:“你且宽心,护好自己便好。”说着,取出一片相风乌的羽毛,又拔下一根彩羽,一齐递给风玦。又道:“彩羽可护你周全,相风乌长羽可导向。待会儿,你相机而动,不必管我。”

    风玦接过收好,道:“少昊神人放心,我虽不能帮你忙,但决计不拖你后腿。”说罢,立即退到一边,将战场留给少昊和巨人一众。

    少昊纵身飞起,来到龙伯面前,提腿,冲着龙伯大脸就是一脚。龙伯闪躲不及,后撤数步,引起山洞抖动,碎石扑簌簌掉了半晌。

    头有牛角的五个巨人上前,齐道:“不过吃头大龟,竟如此上纲上线,欺我弟兄,看我报仇。”

    五个牛角巨人,摆开五行阵势,将少昊困在中心。少昊一见,便知巨人要轮转五行,使出克金之计。少昊冷笑,只在阵势中四处瞬移。少昊身小,四处腾移,在巨人严重如同飞蚁翻飞,难定踪迹,由此阵势变幻不定,难以发挥效用。

    当中一暴脾气牛角巨人大喝:“真乃西方鸟人也。有本事大大方方,出来应战,像这般到处躲闪,不是君子所为。”少昊大笑,飞起一脚,踹倒巨人。

    少昊笑道:“你该庆幸,姥爷我今天还有兴致陪你们玩儿。若是平日,我可不管你是炎帝后裔,还是蚩尤族人,早收拾好喂狗去了。”

    巨人捂着眼睛倒地,另外四个忙上前扶起。黎洛见族人打不过少昊,立马爬到桌上,挺胸叉腰,作势要和少昊理论一番,话未出口,就被人捂着嘴巴,拉下木桌。一旁黑白熊才支棱起身体,一看,主人不见了,情急之下,竟发出喵呜之声。

    黎洛扳下捂嘴的手,扭头一看,竟是风玦。

    黎洛撅嘴道:“风姐姐,你干嘛阻拦我?”

    风玦冷哼道:“我打不过巨人,难道还打不过你吗?”

    黎洛道:“你要和我试试,看说更厉害吗?”

    风玦道:“好啊,试试就试试。不过说好了,我不会术法,为了公平起见,你也不许用术法。”

    黎洛道:“那是自然。况且,我的术法也不灵通。”

    黎洛挣脱风玦束缚,腾然起身,瞪圆双眼,牛角窜长几分,嘴里呼呼喘气,真像牛拉耙犁,正要犁地。风玦见状,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黎洛道:“你笑什么?”

    风玦道:“当日,我在夷城,路过山地平野,见过农夫拉着黄牛在水田里犁地。那牛起势之时的模样,和你此时几乎一模一样。实在有趣,故而发笑。”

    黎洛收起把式,道:“那我这样是不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风玦道:“岂止不可爱,一旦下田犁地,你想那水田水深及膝,混杂泥土,你的衣服早渗透泥浆了。”

    黎洛呆立原地,仿佛深陷泥浆,一脸愁容。黑白熊翻身下木桌,怎奈木桌太高,它伸长后肢探落脚点,探来探去,总是落空,故而悬在桌边。

    风玦双手抱胸,心想:我治不了巨人,难道还治不了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吗?至少,少些嚷嚷声,让少昊神人专心对付巨人。正想着,风玦抬头,看少昊和巨人战况。

    少昊立在牛角巨人面前,喝道:“你等不在天上,好生守卫,竟偷跑到地底食龟,我不必一状告到黄帝那去,只捎信告诉蚩尤,恐怕都够你们喝一壶了。速速离去,若还胡乱纠缠,莫怪我不给炎帝兄长留情面。”

    五个牛角巨人面面相觑,无言交流,片刻后,议定事情轻重,这才架起倒地巨人,向龙伯告别,自转身回到天上去了。龙伯只在心里臭骂其不讲义气,也无可奈何,放其归天了。

    少昊轻呼一气,打发掉一众,接下来,又转到人间巨人一众前。

    五个人间巨人,葛麻为衣,皮肤微黄,想是常晒太阳的缘故。未等少昊开口,中间领头巨人,先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少昊天帝,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如传闻,英姿勃发。愚众每念天帝,只恨不得相见,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向您道好。”

    少昊大笑:“还得属烟火人间,果真是人间有真情。你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怪痒痒的。真叫我不愿与你为敌。”

    巨人道:“神龟已亡,神山已沉,不若再造两山,或是更好解决之法。”

    少昊叹道:“从前我造一座好鸟山,遍尝个中艰辛。如今,太阳光芒减少,需我时时看顾,恐难如前造山。”

    巨人一时相顾无言,低头思考解决之法。

    龙伯揉着脸庞,半晌恢复过来,又才起身大喝:“少昊,你不要依仗自身灵力,欺负我等晚辈。”

    少昊道:“你倒也知自己是晚辈。如何直呼我名,做出此状。你若悔改,立即同我上天,面见黄帝,定夺罪行。”

    龙伯冷笑:“你也是一方天帝,为何惟黄帝马首是瞻,甘居人下?不像我祖炎帝,誓要和黄帝平分秋色。”

    少昊喝道:“你区区地底巨人,怎敢如此狂言。实在无礼,快束手就擒。”说罢,少昊纵身,展袖放绳,卷起龙伯一众五个地底巨人。地底靠着火光和生灵之光照耀,地底巨人皮肤白皙光滑,无形绳竟绑缚不住。

    龙伯五人,趁少昊惊怔之际,施展五行克金阵势,竟真将少昊困在阵心,不得动弹。风玦看了心惊。人间巨人看了吃惊。黎洛看了惊喜拍手。

    黎洛大呼:“哟呼——让你欺负我族众人,这下被困了吧。”正说着,黎洛肚腹传来巨响,咕嘟咕嘟一阵,竟从后股吐出两只铁木圆箭。

    风玦瞪大双眼,这是吞食铁木后,不能消化,所以原模原样又给吐出来了吗?黎洛被风玦盯得不好意思,手握双箭,嘿嘿一笑。

    风玦大叫:“你傻笑什么?这,这,这是什么?你把铁木圆箭给,给拉出来了?”

    黎洛涨红脸,道:“不是啦。我的外形虽比人只多了一对牛角,其实腹中还多出一副肠胃,这副肠胃可装土石、铁块,但我年小,不能消化,肚腹空间有限,隔断时间就会拉,哦不,吐出来。”

    黎洛握着两只铁木圆箭,递给风玦。

    “诺,还给你。”

    风玦摆手,后撤数步,直道:“你先收着吧。这本是子般兄长的,我可不敢拿。”

    黎洛见风玦如此嫌弃自己,歪头坐地,哇地一声大哭。黑白熊伏在黎洛身旁,撒泼打滚,想要逗笑主人。

    风玦看看黎洛,又看看少昊,一阵苦笑。

    龙伯五人虽用阵势困住少昊,却也只能困住,并不能伤害他。

    少昊笑道:“你这五行阵法从何而来?”

    龙伯冷笑:“少昊天帝,不必管这阵法何来,也不必惋惜我们不能打败你。对我们而言,关键时刻困住你,便达到目的。”

    少昊运功冲阵,三番五次,过不能脱。少昊便感不妙,这阵势脱胎伏羲,但却被人更改阵脚,故此困人牢固。不为伤人,只为困人,不知深意何为。

    人间巨人五人来到龙伯身旁,低声劝慰:“莫要做事过头,凡事留几分余地,也为将来所谋之事有所助益。”

    龙伯一众皆道,心中有数,不会伤人。

    为首人间巨人上前,躬身道:“少昊天帝,今日摩擦,实非我兄弟本意,后日若有机会,必定登门道歉。今日,我等暂退。”

    少昊点头示意,心想人少一些,更好解决问题。人间巨人五人,径出山洞,牵出巨型马车,挥鞭驾车自去。这番走动,又引起地底一阵剧烈震动。

    这一震,竟把五行困金阵的阵脚给震歪了。少昊觑空得脱,另用兜土袋,装起龙伯。余众巨人,惊慌四散。

    龙伯在袋中大喊:“阵法有漏洞,快请高人,设法改善。”

    少昊冷笑道:“先考虑自己眼下的灾祸吧。”少昊手拎兜土袋,半空中转身,面向风玦方向,道:“小风玦,眼下我要带这孽障,上天宫,请黄帝决断处置之法。我已传信子般,你带着我给你的两根长羽,前去与他汇合。子般自会带你和子初一众汇合。”

    风玦道:“是,少昊神人。你自去忙,我会遵照你的安排行事的。”

    少昊道:“我知道你机灵,倒也放心。往后再见。”说罢,少昊纵身,拎着大袋,往天上去。

    风玦望着上方,直到少昊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风玦轻声:“我一定要拜少昊神人为师。”

    黎洛听到风玦这如同誓言的喃喃自语,爬起身,凑上前,抱住风玦双腿。她手中的两只铁木圆箭,早交给黑白熊,让它玩耍去了。

    黎洛道:“风姐姐,你莫不是疯了吧?干嘛拜他为师呢?我的爹爹可比他厉害多了。你跟我回去,我跟爹爹求情,让他教你术法。必定比少昊厉害得多。”

    风玦蹲下身,和黎洛对视,她伸长两指,替换着点头。

    风玦道:“我选师父是选最合适自己的。再说,师父在我心中也很厉害。只是,我不认识你爹爹,没法比较。你能跟我说说,你爹爹是个什么模样吗?”

    黎洛一听,要介绍自家爹爹,精气神一下充足起来。她挺胸抬头,双手摆开架势,道:“爹爹唤蚩尤,八十一弟兄。铜头铁额势狰狞,四目六手特威风。沙子石头能作食,消化一番变武器。铁块铜木腹中藏,要用之时随便拿。”

    风玦见黎洛,两手挥挥,腰肢摆摆,忍不住笑起来。

    黎洛念诵结束,道:“凤姐姐,你笑什么?”

    风玦道:“你这模样,倒挺像个大傩逐疫舞者。”

    黎洛道:“那是干什么的?”

    风玦抬头想想,方道:“驱鬼的。”

    黎洛皱眉,道:“可是,我爹爹自己就是鬼啊。难道我们自己驱自己吗?”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巨人族吗?”

    “巨人是我们现在的形态。若我们愿意,我们也可以幻化成鬼雾之形呢。怎么样,厉害吧?”

    风玦皱起眉头,一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太大了,好多东西自己都没见过,更谈不上理解。这下,更坚定风玦的决心,等到遂木蛊疫一除,她要拜少昊为师,修习术法,看遍这天地间的奇人异士。

    预知黄帝如何处决龙伯事宜,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