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形神鬼奇谭（2）封印
神户公权沉默不语，长久才道：“这件事你不要管，这里面水很深。偶然遇上了是遇上了，但不要去追查。尤其是你，更不合适……”
申夏听到熟悉的梗，哑然失笑道：“只要雪女不伤及无辜，我肯定是不会去趟浑水的啊。”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会向望月家施压。既然是作为“式神”，复仇就算了，要是胡乱伤人，也和该我找他们家藏在幕后的阴阳师聊聊了。”
“老爷子霸气。”申夏竖起一枚大拇指，好奇追问道：“但是你刚刚为什么说尤其是我不合适？”
“你倒是没有一点自觉啊。你的姓氏，决定了你的立场是与武家相对的另一个派系。你贸然追查，可能会引起对方全体的敌意。”
“我的姓氏？申……西园寺？”
神户公权抬起手，申夏适时止口，帘外传来招待他们的那位小姐的声音。
“打扰一下。”
她掀起帘子，端着托盘走来，跪坐在几案旁，向两人各呈上一小盏盛汤的彩釉瓷碗及像花瓣一样的先付拼盘。
“嚯嚯，新上的幼鳗和粟蟹，有口福喽。”神户公权开怀一笑。
申夏倒是没了吃饭的心思，等上原里美退下，忙问道：“姓西园寺怎么了？”
神户公权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叹息道：“唉，我估计不说清你是吃不下饭了……自镰仓时代至明治时期，天皇失势，上层的结构出现公家武家对立协作的二元政权平衡。武家是以平家，源家为首的武士，公家则是依附于藤原氏的公卿贵族，划定六个阶层：自摄关家以下，包括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西园寺家，即是位于第二阶的清华家。”
申夏嗤笑，“难不成我还能和那个西园寺家有什么关联？”原身可从没听人提过。
“真的有。”
“嗯？”申夏惊讶地瞪大眼。神户公权却迎着他的视线平静地点点头。“虽然你曾祖那一辈就因反对战争和本家断了联系，但你父亲毕竟是前代西园寺家主的侄孙。”
“这层断掉很久的关系并不显眼，但当你进入到那群武人的视线中后，肯定会被翻出来。”神户公权抚了把胡子，由衷地告诫道：“尤其是你接触到了水面之下的世界，他们甚至会误以为你是继承了西园寺家的法术。你出现在他们面前，便愈发碍眼……相持时还好，而现如今，那个权力的天平，又有些失衡了……”
“……”
一片沉默中，上原里美又一次端着托盘走进，恭敬地呈上作为向付的生鱼片后，看到两人几乎没有动过的碗筷，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提醒道：“那个……最好还是尽快吃掉……口感会受影响的。”
神户公权朝她和蔼地颔首微笑，示意已经知晓，又目送她离开，摩挲着下颌道：“那孩子可能被我这身衣服吓到了，也是难为她了。”
申夏瞥了眼对方的下摆，了然道：“不知者方不惧，知道了难免惶恐，这种级别的‘装束’可不多见……怪我了，该等你换身衣服的。”毕竟神户公权穿的是神官服饰中举行大祭时才着身的最庄重的衣冠，像朝服一般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定，而神户公权的一身行头，是黑袍白绔，露出的下摆在灯光下还能显出莹白的花纹。
“那我还得再换回来。”神户公权苦笑道：“饶了老头子我吧，这套衣服穿起来可不容易。”见申夏面露疑惑，才含糊解释道：“一会要做的事，还是穿这身方便。”
“是吗。”申夏猜测，这身衣服估计也是礼装一类的东西，拾起筷子指了指那雪白的蟹肉。“我们也开动吧。刚刚那个话题就此止住，我不打算管那劳什子雪女，老爷子你盯着点，也别让那群人来找我，我可不打算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权力斗争。”申夏眨眨眼示意神户公权。公武之争这种事，听着就麻烦死了。
神户公权也拿起筷子，“应尽之事。不过如果还是有不开眼的找上你，也无需留手。”
“当然。”
……
刺身，寿司……挨个下肚，两人差不多吃好。申夏唤来上原里美结账。临走时，神户公权笑眯眯地拉住那位招待，递去一个御守。“孩子，这个给你。”
“欸？真的……可以吗？”神户公权点头后，上原里美才郑重地接过御守，“那我收下了。”
“哈哈，走吧。”神户公权背过手，迈下阶梯。申夏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蹲坐在门边的狛犬。“你给她的那个御守……”
“随手做成的小玩意，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什么，走吧。”
水天宫后山，神户公权带着申夏走到一口孤井旁。井口上放着一块硕大的镇石，由绳结捆着绑到周边的四棵树上，贴着诸多驱邪封印的符箓。
神户公权随手撕下那些鬼画符，没喊申夏帮忙，只凭单手，就推开了那块镇石。缕缕黑气，从枯井中溢出。
“这只是第一重封印，下去吧。”
申夏跟着跃入井中，才发现井比想象中还浅，一眨眼就接触到了底。收起体表浮现的金光，抬起头时，却已经看不到井口。
神户公权捏着胡须，看那一闪而逝的金光，眼底出现一抹亮色。“中正平和的气息……以此驾驭火法，多有裨益。”
“嗯。”申夏觉得神户公权误会了什么，但没有解释。
“继续深入。”
两人钻进井水干涸时才会显露的通道。通道墙壁的石砖覆上青苔，脚下还时不时会踩到积水，都彰显这里之前被水淹没过。通道里倒是不暗，申夏能清楚看见沉默地走在前方的神户公权，但空气中有一股腐朽的臭味，让申夏忍不住遮掩口鼻。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一方广阔的湖面，算上申夏他们走出的这处通道，绕湖一圈总计有八个洞口，大致对应八卦的方位松散地分布。而湖面之上，是繁琐的大阵，阵纹释放着璀璨的辉光，将湖水都映照得金黄。湖底，有一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人偶在地脉的封锁中沉眠。
“这是第二处封印。”
神户公权说完，双手合十低声祷告。回应他的，是一道申夏都听到的温柔女声。“允。”像是小时候看西游记听到的观音的声音。
神户公权振袖一挥，湖面的封印阵缓缓展开了一角，“跟上。”他踱步，踏入了湖面，沉入水中。
申夏犹豫了一下，在那道女声的鼓励下，也跳进了湖水中，沉向湖底。他抬手想要触摸湖面逐渐远离的辉光，模糊间，看到一位穿着广袖霓裳的女人张开双臂，将他搂进怀中。
意识如潮水般消退……
“惠子阿姨，我先走喽。”挎起攒钱买下的便宜包包，上原里美将工作穿的昂贵和服叠好放到柜里，朝修剪花枝的女人躬身告辞。
名叫惠子的老板娘穿着一身绿色的和服，放下剪刀心情很好地挥手道：“嗨嗨，由美酱，一路顺风。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玩得开心哦。对了，我也提前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好了。”
“借您吉言。”老板娘真的是很好的人呢。不仅批了我明天的假，还放我今天晚上早点离开，明明生意那么好。想到这，上原里美翻出她招待的上一组客人中，那位等级高的吓人的神官大人亲自送出的御守，开心地别到包上。“哈哈，lucky！明年一定会转运的。”
现在不过才七点多，大部分坐地铁出行的工薪族还没到下班的点，让她很容易找到一处空座。她所住的兜町离工作的人形町不远，所以她只是坐在位置上发呆，没有像旁边的工薪族一样借着地铁上的时间打个小盹儿。
地铁到站，上原里美拎着包匆匆下车，除了车厢门开关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啊，还有刚刚在她旁边的那个大叔轻微的鼾声。不过由美看他脸色疲惫得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便没有叫醒他。
希望那个大叔不要睡过站呀。
上原里美租住的廉租公寓离兜町的车站还是很远的，有着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都跟到越前町距离差不多了。路上也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些人少的街道。路过神社时，她习惯性地躬身参拜。
“神明大人啊，保佑我早日变得富裕吧。”“兜神社”供奉着稻荷神、大黑天和惠比寿三位神明，还都是商业神。所以，她就抱着某种期待，养成了这个习惯。
嘻嘻，今天有神官大人送的御守，说不定神明就会显灵呢？
她抬起头，正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了呀……”她叹息一声，又马上安慰起自己，“没错，一定是神明大人赐过福后，就收回了法力啦。感谢神明大人。”然后哼着小曲，蹦跳着走开了。
只是她没看清的黑暗中，穿着甲胄的无头武士收起染血的太刀，身旁站立的中年男人看着远去的女孩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七福神司！多管闲事的老头子。”
本来打算顺手杀掉那个女孩的男人无奈地蹲下身，从被砍倒在血泊中的人身上摸走了一件东西。他并不甘心，但现在不是招惹那个老人的时候。只能在黑暗中对着染血的参道冷笑：“我在你的神前杀人，你又能做什么呢？”
身后的神龛突然震动了一下，男人猛地屏住呼吸。
申夏听到熟悉的梗，哑然失笑道：“只要雪女不伤及无辜，我肯定是不会去趟浑水的啊。”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会向望月家施压。既然是作为“式神”，复仇就算了，要是胡乱伤人，也和该我找他们家藏在幕后的阴阳师聊聊了。”
“老爷子霸气。”申夏竖起一枚大拇指，好奇追问道：“但是你刚刚为什么说尤其是我不合适？”
“你倒是没有一点自觉啊。你的姓氏，决定了你的立场是与武家相对的另一个派系。你贸然追查，可能会引起对方全体的敌意。”
“我的姓氏？申……西园寺？”
神户公权抬起手，申夏适时止口，帘外传来招待他们的那位小姐的声音。
“打扰一下。”
她掀起帘子，端着托盘走来，跪坐在几案旁，向两人各呈上一小盏盛汤的彩釉瓷碗及像花瓣一样的先付拼盘。
“嚯嚯，新上的幼鳗和粟蟹，有口福喽。”神户公权开怀一笑。
申夏倒是没了吃饭的心思，等上原里美退下，忙问道：“姓西园寺怎么了？”
神户公权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叹息道：“唉，我估计不说清你是吃不下饭了……自镰仓时代至明治时期，天皇失势，上层的结构出现公家武家对立协作的二元政权平衡。武家是以平家，源家为首的武士，公家则是依附于藤原氏的公卿贵族，划定六个阶层：自摄关家以下，包括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西园寺家，即是位于第二阶的清华家。”
申夏嗤笑，“难不成我还能和那个西园寺家有什么关联？”原身可从没听人提过。
“真的有。”
“嗯？”申夏惊讶地瞪大眼。神户公权却迎着他的视线平静地点点头。“虽然你曾祖那一辈就因反对战争和本家断了联系，但你父亲毕竟是前代西园寺家主的侄孙。”
“这层断掉很久的关系并不显眼，但当你进入到那群武人的视线中后，肯定会被翻出来。”神户公权抚了把胡子，由衷地告诫道：“尤其是你接触到了水面之下的世界，他们甚至会误以为你是继承了西园寺家的法术。你出现在他们面前，便愈发碍眼……相持时还好，而现如今，那个权力的天平，又有些失衡了……”
“……”
一片沉默中，上原里美又一次端着托盘走进，恭敬地呈上作为向付的生鱼片后，看到两人几乎没有动过的碗筷，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提醒道：“那个……最好还是尽快吃掉……口感会受影响的。”
神户公权朝她和蔼地颔首微笑，示意已经知晓，又目送她离开，摩挲着下颌道：“那孩子可能被我这身衣服吓到了，也是难为她了。”
申夏瞥了眼对方的下摆，了然道：“不知者方不惧，知道了难免惶恐，这种级别的‘装束’可不多见……怪我了，该等你换身衣服的。”毕竟神户公权穿的是神官服饰中举行大祭时才着身的最庄重的衣冠，像朝服一般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定，而神户公权的一身行头，是黑袍白绔，露出的下摆在灯光下还能显出莹白的花纹。
“那我还得再换回来。”神户公权苦笑道：“饶了老头子我吧，这套衣服穿起来可不容易。”见申夏面露疑惑，才含糊解释道：“一会要做的事，还是穿这身方便。”
“是吗。”申夏猜测，这身衣服估计也是礼装一类的东西，拾起筷子指了指那雪白的蟹肉。“我们也开动吧。刚刚那个话题就此止住，我不打算管那劳什子雪女，老爷子你盯着点，也别让那群人来找我，我可不打算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权力斗争。”申夏眨眨眼示意神户公权。公武之争这种事，听着就麻烦死了。
神户公权也拿起筷子，“应尽之事。不过如果还是有不开眼的找上你，也无需留手。”
“当然。”
……
刺身，寿司……挨个下肚，两人差不多吃好。申夏唤来上原里美结账。临走时，神户公权笑眯眯地拉住那位招待，递去一个御守。“孩子，这个给你。”
“欸？真的……可以吗？”神户公权点头后，上原里美才郑重地接过御守，“那我收下了。”
“哈哈，走吧。”神户公权背过手，迈下阶梯。申夏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蹲坐在门边的狛犬。“你给她的那个御守……”
“随手做成的小玩意，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什么，走吧。”
水天宫后山，神户公权带着申夏走到一口孤井旁。井口上放着一块硕大的镇石，由绳结捆着绑到周边的四棵树上，贴着诸多驱邪封印的符箓。
神户公权随手撕下那些鬼画符，没喊申夏帮忙，只凭单手，就推开了那块镇石。缕缕黑气，从枯井中溢出。
“这只是第一重封印，下去吧。”
申夏跟着跃入井中，才发现井比想象中还浅，一眨眼就接触到了底。收起体表浮现的金光，抬起头时，却已经看不到井口。
神户公权捏着胡须，看那一闪而逝的金光，眼底出现一抹亮色。“中正平和的气息……以此驾驭火法，多有裨益。”
“嗯。”申夏觉得神户公权误会了什么，但没有解释。
“继续深入。”
两人钻进井水干涸时才会显露的通道。通道墙壁的石砖覆上青苔，脚下还时不时会踩到积水，都彰显这里之前被水淹没过。通道里倒是不暗，申夏能清楚看见沉默地走在前方的神户公权，但空气中有一股腐朽的臭味，让申夏忍不住遮掩口鼻。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一方广阔的湖面，算上申夏他们走出的这处通道，绕湖一圈总计有八个洞口，大致对应八卦的方位松散地分布。而湖面之上，是繁琐的大阵，阵纹释放着璀璨的辉光，将湖水都映照得金黄。湖底，有一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人偶在地脉的封锁中沉眠。
“这是第二处封印。”
神户公权说完，双手合十低声祷告。回应他的，是一道申夏都听到的温柔女声。“允。”像是小时候看西游记听到的观音的声音。
神户公权振袖一挥，湖面的封印阵缓缓展开了一角，“跟上。”他踱步，踏入了湖面，沉入水中。
申夏犹豫了一下，在那道女声的鼓励下，也跳进了湖水中，沉向湖底。他抬手想要触摸湖面逐渐远离的辉光，模糊间，看到一位穿着广袖霓裳的女人张开双臂，将他搂进怀中。
意识如潮水般消退……
“惠子阿姨，我先走喽。”挎起攒钱买下的便宜包包，上原里美将工作穿的昂贵和服叠好放到柜里，朝修剪花枝的女人躬身告辞。
名叫惠子的老板娘穿着一身绿色的和服，放下剪刀心情很好地挥手道：“嗨嗨，由美酱，一路顺风。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玩得开心哦。对了，我也提前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好了。”
“借您吉言。”老板娘真的是很好的人呢。不仅批了我明天的假，还放我今天晚上早点离开，明明生意那么好。想到这，上原里美翻出她招待的上一组客人中，那位等级高的吓人的神官大人亲自送出的御守，开心地别到包上。“哈哈，lucky！明年一定会转运的。”
现在不过才七点多，大部分坐地铁出行的工薪族还没到下班的点，让她很容易找到一处空座。她所住的兜町离工作的人形町不远，所以她只是坐在位置上发呆，没有像旁边的工薪族一样借着地铁上的时间打个小盹儿。
地铁到站，上原里美拎着包匆匆下车，除了车厢门开关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啊，还有刚刚在她旁边的那个大叔轻微的鼾声。不过由美看他脸色疲惫得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便没有叫醒他。
希望那个大叔不要睡过站呀。
上原里美租住的廉租公寓离兜町的车站还是很远的，有着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都跟到越前町距离差不多了。路上也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些人少的街道。路过神社时，她习惯性地躬身参拜。
“神明大人啊，保佑我早日变得富裕吧。”“兜神社”供奉着稻荷神、大黑天和惠比寿三位神明，还都是商业神。所以，她就抱着某种期待，养成了这个习惯。
嘻嘻，今天有神官大人送的御守，说不定神明就会显灵呢？
她抬起头，正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了呀……”她叹息一声，又马上安慰起自己，“没错，一定是神明大人赐过福后，就收回了法力啦。感谢神明大人。”然后哼着小曲，蹦跳着走开了。
只是她没看清的黑暗中，穿着甲胄的无头武士收起染血的太刀，身旁站立的中年男人看着远去的女孩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七福神司！多管闲事的老头子。”
本来打算顺手杀掉那个女孩的男人无奈地蹲下身，从被砍倒在血泊中的人身上摸走了一件东西。他并不甘心，但现在不是招惹那个老人的时候。只能在黑暗中对着染血的参道冷笑：“我在你的神前杀人，你又能做什么呢？”
身后的神龛突然震动了一下，男人猛地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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