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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骊山的秀美,华清池边的喧闹没给苏沙留下太多的印象,唯有华清池边上的石牛让苏沙映像深刻。因为照相的时候妈妈非得让苏沙坐在上面,被炎炎夏日晒的火热的石牛烫的他屁股生疼。再有就是西安的公厕里蹲满了人,苏沙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为了能找个合适方便的地方,憋的他满头大汗,这就是苏沙西安之行的全部收获。当年爸爸听人说华清池的温泉能治疗疾胸,因为苏沙的锁骨处长出了两个突起的疙瘩,所以才顺路带他去泡温泉的,铁球也是为了让他锻炼身体特意准备的!

    回到家的当天苏沙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想到第二天又能和拜尔一起玩儿火,苏沙满心期待。他还暗自思量:“要是武达也能来一起玩就好了······”。

    妈妈显然把他的这份神情理解成了游历之后的满足,并对苏沙在出行之前就推辞的“消极”举动进行了一番说教。在父母们看来,利用孩子自己经历之后获得的结论来推翻他自己错误的认知和行为是很难得的教育机会,亲身的体会和适时恰当的点拨并不需要过多的说辞和反复的强调就能让其铭记于心!

    一觉醒来,爸爸已经走了,他得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妈妈和苏沙又回到了往常。第二天,妈妈下地后,苏沙就迫不及待的向荒院跑去。

    远远的苏沙仿佛看见了荒院中有轻烟升起,这让他的心中掠过一丝不悦,于是加快了脚步。当能听到荒院里传出来的两个人的嬉笑声后,苏沙便放慢了脚步缓口气,他猜想一定是武达和拜尔!想到武达,苏沙心中的不悦一扫而光,举起两只胳膊一高一低、左右拐动着向跑向荒院,这是苏沙他们兴奋的时候常用的庆祝动作,称之为“开飞机”。当他兴冲冲的一头钻进院门的时候,却看到拜儿和哥哥一人端着一个移动小灶,用嘴对着小灶上的小洞用力的吹着,小灶顶上一股青烟像是担心被火烧到屁股一样匆匆的往上升起。拜儿见到苏沙的一刻瞬间变成了熏肉,端着小灶定在原地不知所措,苏沙跑上前去追问他是不是拿了自己的火柴,拜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眼神移向了自己的哥哥,哥哥辩解说他们用的是自己的火柴,苏沙当然不肯轻信,匆忙绕到那天埋火柴的地方去看,标记没了踪影,找遍了周围所有的小洞,也没有发现火柴和钱的影子,苏沙又气急败坏的返回去想找他们理论,可只有拜儿还站在原地哭泣,他的哥哥早已跑远,苏沙急恨交加,恨命的跺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拜尔,最后摔碎了小灶,踩塌了大灶,流着眼泪走出了荒院。

    苏沙再也不想去荒院,也不想见拜儿,好长时间内一想起来就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选择独自将火柴藏起来?如果说希望发生的事原本就不该发生是因为它的渺茫,那么同样担心发生的渺茫的事却偏偏就会发生?难道是迷茫的心灵比望眼的渺小更容易招污纳垢?

    无处可去的苏沙只好每天一个人滚铁球,只可惜这对铁球对苏沙而言太重了,他更喜欢只拿着一个铁球滚来滚去,可妈妈总是担心,两个铁球分开,迟早会被他弄丢,要求苏沙每次把两个铁球都带上,这样的话每当苏沙扔出去一个球,就得抱着另一个球去追扔出去的球,用不了几个来回,苏沙的胳膊就会酸胀不堪,如果将两只铁球都扔出去它们两个就会和苏沙捉迷藏,不是钻进一堆枯树叶就是藏到某个犄角旮旯里让苏沙找上好半天,于是苏沙只好把其中一个铁球放在某个土坎下,将另一个球扔过去砸放着的球,砸着了算赢,砸不着也没人输,没了玩伴的苏沙成天拿着两个铁球砸来砸去,当他能把铁球扔出去三四米远的时候,精准度已经很高了,偶尔有放学路过的大孩子会忍不住想和苏沙比试几下,大多数的时候都会败给苏沙。

    后来,他们中的一个人想出了一种有利于大孩子的玩法。把目标球放在空旷的地方而不是土坎下,执球的人拿着另一只球问挑战的人愿不愿意在自己指定的距离击球,如果挑战者不愿意接球而执球者自己也没把握把球击中,就会一边慢慢缩短和目标球的距离一边再次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击球,直到其中一方愿意在当前距离选择击球。如果是一击而中,自然是击球的一方赢了,如果没中,击出去的球就会滚出去很远,接下来另一方就可以分两次用之前的目标球去击打滚出去的球:第一次把球滚到另一只球的附近,第二次击中即可。如果自己没把握两次击中,可以把机会交给对方,对方则必须接手,接手的一方若击中,交出方输双份。这种玩法让苏沙很被动,大孩子会在第一次击球时,使足了力量,即使没击中也会把球滚出去很远,而苏沙力量有限,很难把球一次扔到适当的位置,然后比较容易的在第二次击中球。

    输过几次之后,苏沙觉的这种玩法自己太吃亏,便以球主人的身份和要拿着铁球回家作为威胁增加了一条规则——如果第一次击球未中,需要再分两次击球时,第一次扔出去的球不能超过前球的位置,也才有再击第二次的机会,否则直接判输。这样的规则下,大孩子扔球时就会多一份顾忌,增加了力大者的难度。

    通过这一系列技术和规则上的引进与改进,苏沙每天出门就可以边玩边走,不必老待在一个地方,即便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苏沙也玩的津津有味,不断的积累着自己玩球的经验,比如上坡道力度与下坡道力度上的差异;如何利用目标球周围的树桩、土坎、坑洼等特殊地形让第一次扔球的走位最大可能的接近目标球而不必担心因越过目标球而违规;以及扔球或者抛球等手法的不同如何影响球的滚动距离和方向;还可以根据对手的扔球特点选择决胜的时机,如果对方击球的精准度高而抛球的方向性差就可以通过增加第一次击球时的距离来抑制他击球的命中率,将较量的时机放在第二阶段,如果对方抛球的走位好而击球的命中率低就可以尽可能的缩短第一次的击球距离争取自己能一击而中。

    除了这些技术和经验上的积累,苏沙还特意选择了较量的“战场”,当然这是只有铁球的拥有者才拥有的特权。在小姐姐家与武达家之间有一段道路相对宽敞,地形多变,道路一侧靠土崖,崖下有十多棵大柳树,高大的树冠几乎将整个路面罩住,火红的太阳只有在树枝缝里才能撇上一两眼苏沙的身影。另一侧是一条将近两米宽的水渠,在非灌溉季节的时候水渠会被用来倾倒炉灰和每天院子里扫出来的浮土树叶,只有到了灌溉季节的前夕,村里才会组织每家每户平均分配任务来重新清理垃圾、疏通水渠。在这段路的中间段还有一片白杨树林,将道路突然变窄,而且这一段地势比前后的地势都高,无论从哪个方向开始击球都要面对上坡和下坡两种地形的考验,同时还得防止铁球滚进小树林的危险。

    苏沙每天都会在这段路上练习数十遍,反反复复用手里的铁球丈量着这里地形的高低起伏和自己能力的限度。所谓物以物为度可以知其长短轻重,物以人为度可以知其贵贱好坏,人以事为度可以知己之高低能否。在来来回回的度量当中苏沙就像一只蜘蛛织好了一张大网期待着有别的人来“上网”。那时候能娱乐的东西本来就少,渐渐的很多远处的孩子放学后都会跑来和苏沙一起玩铁球,但人多了轮上一次就很不容易,于是就有人想出了几千年来王公智士们常用的把戏。把书本或者本子撕成长十几厘米,宽五厘米左右的纸条充当输赢的凭证。和角力的蜘蛛网不同的是用规则的筛子很容易让很多拿不出纸条的“穷孩子”轻而易举的就丧失了玩球的资格。苏沙凭借着球主的身份和娴熟的球技几乎每天都能赢得几十张纸条,他也因此学会了数数,将赢来的纸条一百张捆成一沓,存放在家里一张宽五十厘米、高一米,长一米的小柜子里,最后竟然将整个柜子摆的满满当当。爸爸有一次无意之间发现了柜子里的纸条,当得知这些纸条都是苏沙靠击球赢来的时候,他表现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还有一次应二舅的邀请,爸爸带着苏沙去姥爷家做客,当经过有大黄狗把守的那条路的时候,苏沙紧紧的跟在爸爸和二舅的身后。有大人在大黄狗自然不敢扑上前来,只是跟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吠个不停,苏沙仗着有爸爸和二舅在,心里也不慌张。早早就捡了块石头攥在手里,乘大黄狗扭头旁顾的一瞬间扔了出去,恰好击中了大黄狗的鼻尖,大黄狗疼的“呜呜呜”的哼叫着跑开了。这一举动也让爸爸和二舅惊讶不已。让苏沙更加惊喜的是自此之后,大黄狗每次见了苏沙都会早早站起身不情愿的低着头躲进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