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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几个月之后,苏沙被单位任命为一处维修工区的班长,半年后又被任命为工长。对工人而言,工长已经是他所能担任的最高职位,一直以来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来担任,苏沙是很少就担任这一职位的两个年轻人之一。早早的就走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最高点,苏沙已是无峰可攀。

    后边的时间里,每逢周末没事的时候,阿娇就会来到苏沙的出租屋里给苏沙做饭,或者邀苏沙去她家里吃饭改善生活,她为了保持身材,每次都只吃很少的一点,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坐在饭桌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苏沙狼吞虎咽,俨然一副做姐姐的样子。

    阿娇是满族,为了尊重苏沙回族的风俗习惯,专门在家里购置了一套新炊具,等苏沙去她家里的时候,她便会用新买的炊具来做饭。苏沙对她的情况也了解的越来越多——阿娇的祖上是清朝的王爷,家里至今还保存着康熙皇帝赏赐的文物。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是某电影制片厂的演员,后来在父母亲的强烈反对之下,才辞职回家当了老师。父母退休之后在沿海的一座城市里重新任职,留下一栋小别墅供阿娇母女居住,孩子报了各种培训班,白天多数都不在家,阿娇除了上课之外没有太多的事情搅扰,日常生活宽松而舒适!

    大概是习惯了当老师的缘故,自从阿娇得知苏沙打算考研的事之后。每次来苏沙的出租屋时,总会翻开书架上的复习资料提一些问题让苏沙回答,要是苏沙回答不上来,她就会按照自己平时对待班里孩子的方式给苏沙“弹脑门”。

    后来苏沙不忍心对她继续隐瞒,就将自己的求学经历和眼前的状况都一并告诉了阿娇。她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拍了拍苏沙的肩膀说到:“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放弃,钱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我可以帮你。”苏沙听了心里很是感激,但他心里明白,MBA的招生面向的是职业经理人,不同于普通的研究生的学费,苏沙简单的了解过,估计总费用将超过十万元,是自己六、七年的全部工资收入,也相当于本地一套楼房的价格。他怎么可能向一位与自己毫无瓜葛得单亲母亲张这种口?

    事实上苏沙内心也很是不甘,只不过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筹钱途径,当他后来被任命为工长之后,苏沙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一时间游离于各种各样的灰色地带,采取了各种各样的筹钱伎俩。

    一年之后,苏沙大概攒出了三万多元,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年的时间苏沙就有希望筹齐上学的费用。希望越来越浓,苏沙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偏偏这个时候,苏沙负责的工区被单位裁撤,苏沙一年来的工作也得到了上级的认可,被重新任命为单位新成立的一个检测工区的负责人,调回车间办公。所谓的检测工区只不过是以计算机为工具进行数据处理和信息的传递,工作环境干净舒适而已。苏沙的身份并没有改变,收入也不变,却让苏沙丧失了筹钱的途径。苏沙的工资收入除去花销,一年大概只能结余七、八千元,等攒够学费,苏沙也应该早过了适宜上学的年龄,这让苏沙再一次感到无望!而此前一年的铤而走险在两年之后差点就让苏沙遭受牢狱之灾。

    此时的苏沙已经二十七、八岁,眼看着自己当初策划的中策也到了不得不放弃的边缘。中策原本是苏沙想出来的迂回之路,目的是想通过研究生的招牌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平台,借此获得经商的经验与资本积累,然后再创立自己的公司和事业,从而实现自己济贫的宏愿,以此来填补自己年少时那一份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料想着能以功业达到死而不朽。

    反观自己当初的发愿,无非是缘于对现实世界有限性的无奈——追求无限的心注定了无法在有限的现实世界里得到安放。于是自己选择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超脱时空存在的功业。说到底点燃自己内心的火种是出自对死亡的恐惧,看似至公的宏愿却燃烧着自私的灯芯,用佛家的话说,自己当初的发愿并不彻底。虽然佛家自古以来就常因此而被儒、道两家诟病,指责其为了一己成佛的愿望,而远离尘世的担当,实际上是出自至私之念!况且嘴上倡导“不着相”,事实上远离尘世修行本身就是“着相”。直到后来禅宗的六祖慧能提出——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觅兔角。才使得佛学被儒道两家渐渐接纳,从而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苏沙知道佛祖的发愿是起于对众生的悲悯之心,而菩萨也是以普渡众生、救苦救难为己任的。发愿的不同导致了行为的不同,起于恐惧者,绝达不到忘我的境界,行愿的过程当中充满着计较得失、权衡取舍,自己虽苦心耕耘,但距离全身心的投入还差很远,眼见近两三年来研究生的文凭已经渐趋平常,自己的档案年龄也到了而立之年,继续实行中策的意义已经不大,苏沙只得含恨放弃。

    苏沙对儒家的具体主张了解不多,但知道儒家以“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苏沙对“立德”不得门径,对“立言”之举又心有不愿。道家以长生为不朽,显背常理,让苏沙内心难以信服。无奈之下,苏沙一时之间变得无所追求,随事漂流。除了每天打拳、静坐、看书的习惯行为之外,没有了主动作为的方向。

    自从调回车间上班之后,苏沙每天下班,都是一个人回到出租房内起居日常,很少外出。一个周末的晚上,阿娇打电话过来要苏沙去她家里改善生活,苏沙见天色已深,支吾着不肯去,半小时后听到有人敲门,苏沙打开门一看,正是阿娇——她不让苏沙称呼自己小名,坚持两个人要以姐弟相称,苏沙一时难以适应,便“阿娇”、“阿娇姐”、“姐”的胡乱叫着,她偶儿会纠正,但大多数的时候都由着苏沙乱叫。

    苏沙见她半夜登门,心里疑惑,又见她穿着演出的服装,低胸露背,虽然外搭着一件小披风,却挡不住胸前的无限风光。苏沙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阿娇察觉到了苏沙的失态,侧身轻轻的拢了拢衣领,也不戳穿。只让苏沙穿上外衣跟自己走,苏沙追问去处,她却微笑着不肯回答。见势已至此,苏沙只好悉听尊便,随手撤过一件外套跟着阿娇下了楼,她平日里总喜欢骑一辆精致的小型摩托车,苏沙曾经问起过她为什么放着汽车不开?她的解释是自己不习惯,也没必要,平常出行路程又不远,摩托车方便。说完她又笑着补充道:“我喜欢被风吹拂的感觉”。

    两个人到了楼下,阿娇合拢裙摆,骑上了摩托车,苏沙看着她身后所剩无几的狭小空间,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自己粗壮的身体,站在一旁犹豫难决。苏沙平时嘴上不肯说,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将阿娇当姐姐看待的意思,这大概是因为阿娇平日里就像是姐姐一样关照自己饮食起居的缘故。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她除了经常给苏沙做饭改善生活之外,还给苏沙添置过棉被,时间长了又会过来帮着苏沙整理屋子、拆洗被子、床单,购置换洗的衣物,每当苏沙要给她钱的时候,她总是笑着不肯说出价格,推辞说这只是女儿的辅导费用。让苏沙把钱存着将来娶媳妇,苏沙心里明白,自己讲的那几道题,哪值得她花如此心思!也正因为如此,苏沙始终对阿娇心存敬意,或者说尊敬之情大于男女之意。

    阿娇见半晌都没有动静,回头看到苏沙还呆站在原地,轻唤了一声:“快上来”,苏沙知道没得可选,只好小心翼翼的跨骑了上去,尽可能的往摩托车后边靠,阿娇也不再说什么,于是晃晃悠悠的骑车上路。

    秋日的缺月斜挂在树枝之上,淡雅而清亮,阿娇很享受微风吹过发梢的感觉,将下巴微微抬起,嬉戏似的轻蹭着两侧飘过的风,苏沙在后边直挺挺的坐着。阿娇平时应该是很少捎人上路,摩托车骑得有些摇晃,苏沙不知道该将自己的双手扶到哪里才算合适,只好时不时的用两根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腰间掐着保持平衡,阿娇被拨弄的想笑却又怕苏沙尴尬,只好强自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会轻轻的扭动腰肢来缓解身上的痒痒。

    路上的行人不多,阿娇便任由摩托车在路上荡来荡去,一阵风吹过将阿娇的裙摆高高掀起,慌得阿娇连忙一手扶车,一手将裙摆按住,摩托车也晃的更加放肆。阿娇侧了侧头,但很快又转了回去,可能是想让苏沙帮忙,但自己马上又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合“礼”。苏沙见她窘迫的样子也跟着着急,可是自己也想不出恰当的方式,最后不得不将身体前靠与阿娇的后背紧贴,双臂从阿娇的腰侧伸过,用她挂在前边的小背包帮着按住不安分的裙摆,腾出双手的阿娇没有吱声,大概她也觉得此刻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合适的方法了。阿娇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放松与惬意,下巴高翘,脖颈修长白净,为表演而专门佩戴的耳环会时不时的轻轻发出银铃儿一般的声响······

    苏沙时不时的在她耳边胡乱的说上一两句话,以干扰自己灵敏的触觉和思想上的驰荡,喜欢凑热闹的风却卖力的将阿娇身上幽香的气味统统的都吹进了苏沙的鼻子里,渐渐的苏沙身体某些部位的变化让他自己都难以控制,阿娇也很快的就察觉到了。她轻轻的将身体向前挪了挪,苏沙有些慌张,却不知道如何排解,悄悄的不敢之声,阿娇也有些不知所措,却不似苏沙一般窘迫,侧了侧脸、小声说了句:“马上就到了。”之后两人便不再言语。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门口,苏沙不等阿娇把车停稳便急忙先下车,长舒了一口气。乘阿娇开门的空当转身安顿了一下身体局部过于高亢的举动,这一幕显然又被阿娇瞥见,她关好院门,打开房门后不经意的说了句:“快去上厕所”,苏沙听了脸一红、便钻进了厕所。苏沙没有见着阿娇的女儿,出了厕所向阿娇问寻,阿娇一边摆弄着饭盒,一边回答:“我今晚要出去表演,不确定几点才能回来,只好送她到表姨家过夜。”

    等弄好了吃的,苏沙也从阿娇的嘴里知道了她的用意。原来在下午的时候,市里领导一起聚餐,便让阿娇她们去跳舞助兴,即所谓的“餐伴舞”。

    阿娇虽然心里不平,却又推辞不掉,便忍气登场演出,等表演完了之后终究心中难以舒畅,又无处排解。想起苏沙曾经说过想看自己跳舞,就顺便买好了饭菜,想让苏沙也跟着享受一番。

    准备停当之后,阿娇将筷子递到了苏沙手里,自己站起身,在镜子前面重新收拾了一下妆容,说到:“姐给你也来场餐伴舞”,说完便投入的跳起了自己善长的民族舞。

    苏沙之前只是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王公大臣们有如此的排场,等真正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却有点坐立不安,他也根本不懂如何去欣赏舞蹈,权当是为阿娇排解宣泄吧。于是苏沙便装出饶有兴致的样子,端坐着欣赏起来。阿娇的舞跳的很投入,神情端庄之中略带妩媚,腰身协调,从眼神到每一个关节,都尽显磨凿之功,她之前也据此被吸纳进了省级人才库的榜单。

    几支舞过后,阿娇又为苏沙弹奏了几首钢琴曲,作为回礼,主要为了让她消除心中的不平之气,苏沙也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表演了一段太极拳,大概是角色互换起到了作用,看完苏沙的表演,阿娇的不平之气才渐渐消除,又回复了往日常挂在眼角的笑意。

    苏沙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过午夜,阿娇原本要开车送苏沙回来,苏沙见天色太晚,执意不肯,阿娇也不坚持,她很少违背苏沙的意愿,实在生气不过,也只会跺跺脚来宣泄,过后便由着苏沙作为。阿娇的三观很正,苏沙偶尔在工作中受阻,表现出颓废的样子,她总会以过来人的身份耐心的予以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