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梅渴 » 耽居

耽居

    经过这么强烈的情感宣泄后,陈言右手因字写久了,酸痛不已,趁着下午放学铃的抢饭允许,陈言酣畅淋漓地跑了一阵,虽然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大肆气喘,连上个楼都需扒着扶手,但他的心情却洒脱多了。

    陈言排队买面的时候想着:“这或许是悾信一直以来给我传达的吧,文字本身不存在情感也无关现实,可现实却能反过来滋生文字,又让文字反哺现实。”

    塑料长桌的面碗间,班上的男生义愤填膺地晃动手中的长筷,指责赵大青这种人的耀威扬武的行径,陈言并没参与进去,怕激起一股不适宜的余波。

    面对本可以更糟的结局,这种故事的结束陈言似乎更倾向于接受。既没大恨也乏世仇,那就没有鱼死网破的必要。

    晚饭后,陈言难得在校园里闲逛,兰园门口那排桃花谢早了,陈言还没来得及观察,幸好教学楼下梧桐榕树旁的那株足以保留着残颜。陈言磨赠地在二厅前后绕了几圈,他自己还没想出该跟悾信聊些什么,直到快临近转晕乎了,他才拔腿上楼梯。

    这个时间,楼梯口上上下下的都是倒垃圾的值日生,陈言艰难地越过这些人和他们手中摇荡的塑料蓝色大桶,这种时候,陈言一般选择了避让的风度。

    终于坐在了教室座倚上,陈言挺失望地发现时间未因为自己拖延而滞后太多,今天转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在以往的时间回到教室,没什么走动。

    正是这样陈言身侧寥加一的位置还虚位以待,大概他和唐键尚未吃完吧。前一秒还是如此,后一秒那座位上就赫然有了人影,陈言左手托举头,刻意不往那边偏,手中的黑笔笨拙地转动,闪了没几下,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

    “呵,出了一期《挺进报》就除了笔溜刷了,人话不会说了。”悾信语气轻松地说。

    “该说的我都写了,没写得那就无可奉告。”陈言杠了回来,气势上没落下风。

    悾信砸嘴说道:“啧啧,今非昔比啊,小陈言。”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陈言视线终于转向了悾信,当然,他看见的依然是他自己的模样。

    “不要把过去看得太沉重,‘世事一场大梦’,梦醒,人死,灯灭……过好现在才是重中之重。”悾信的语气却不如他话语那么阔大,相反,阴郁感油然而生。

    陈言心一沉,感受悾信带给自己的安慰,笑着说:“你现在却白白浪费了我短暂生命里漫长的一刻。”

    “既然短暂,就别太漫长,选择并享受一个,贪得不是什么值得陈书的品行。”

    “那么说一些空口无凭的实话呢?”陈言这一问蓄谋已久,他期待地等待悾信回答。

    然而这短小的话却牵动起悾信的神经,他思考了很久,才又再捡起他那时常掉落一地如同陈言笔盖的矜持,答道:“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空口无凭的话,只存在认知思维上的狭缝。”

    陈言手摸向发心,试图理清悾信的话语里交错的思绪时,悾信却示意他不必如此,安静当个倾听者就好,陈言于是又放下手,垂在桌面,黑笔在指尖来回递。

    悾信才解释道:“语言具有哪些性质。”

    “……信息性……真伪性这些吧……”陈言尽力跟上腔信的思路,答到。

    “差不了太多,但缺少了一块最关键的碎片——时效性。”悾信幽幽地说,“时效是前两种性质的根源。你可以用文学作品来类比。”

    悾信留给了陈言恰如其分的思考时间,陈言觉得悾信的话是该如此,单就文学作品而论,很多都是后世在不断为其追名与踱金,放在当时看来,也不觉突出,可信息所承载的真伪不是语言本身附带的天然属性吗?陈言想不通把问题抛回了悾信。

    悾信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说:“信息性是时效性的客观表现,而真伪性又是当下时代的对信息性进一步的主观判断,这样说就拨云见雾多了吧。”

    陈言眨眨眼,认可了悾信的说法,又听他接着一口气说完了所有。

    “也许我在现在这个固定时空中说的话偏颇较大,难道另一层面上也能够等闲视之吗?而且人说出口的话一般都具有一定的选择性与省略跳跃性,这放在书面表达中可以认为是某种程度上的留白,也即是说,某些话可以是提前或是延宕,比如说你问我在干嘛,我可以回答你我正在思考,但你表观上会以我在说话为基准进而判定我的话不对,有欺骗的嫌疑。问答之机要在于表意中心是否会因理解而殊同。你问我在干嘛,而我说话的动作是说话人之间共同知晓的,就可以不再重复提及,你可以回答说话前后将或已进行的动作,这样说,可以明白吗?”

    陈言扣动指关节,给悾信以回应的信号,悾信明白后,还是自顾自言语道:

    “现在就可以回到原先的问题上来了,我从不回答空口无凭的话,顶多是偷换概念来搪塞问题,”

    悾信说完后起身,站在陈言身边,陈言打量着他,发现他的神情又与往常一样稀疏。

    寥加一与唐键携归的前声引向教室里,陈言摆脱了悾信话语里的逻辑扭曲,想起什么似的对悾信说道:“上次那个若雨社有个征文,主题不限……”

    悾信听后,徐徐说道:“那这次我们合写吧,一人一段,你写出自己情感与想法就行,我负责迎合与承接,题目也由你。”

    陈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悾信突然如此要求的用意,他今天下午在校园里逛的时候在公告栏上看见这则告示,本是想和悾信和解后让他给自己最后修改一下,不曾想悾信更进一步反将了陈言一军。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寥加一就稳稳地坐在了座位上,还一脸关怀地问陈言心情如何,开导他不要因赵大青的言语而恼羞成怒。

    还没让寥加一说完,陈言便插入打断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恼羞成怒。”

    “因为你下午的时候,笔势很迅猛,像要拿刀捅人的样子。”寥加一小声地说,此时李意正贼眉鼠脸地在桌子边道间穿梭。

    陈言回忆自己下午的行为,但没有准确的印象了,他也不好直接违心反驳寥加一自己从没恼羞成怒过,至少在写《杂说》时的情感莫过于此。这时陈言从刚才悾信的言语里得到了启发,告诉寥加一道:“下午的时候,我在练字。”

    “真的吗?”寥加一捏起嗓子,咬着陈言耳朵低语道。

    陈言翻开悾信的书,本来是陈言写《杂说》的位置却陡然变成了一排排杂乱的小楷字,寥加一看后回过头心里大觉不可思议。陈言也拿回了本子,上面的字又重新变成了《杂说》。

    陈言掠过一页新纸,在上面提笔写道:“虚也实,实也虚。同一件事以不同的侧重表述出来却天差地别,这应该就是你该该陈篇累赎想要证明的吧,又何必讲得那么复杂呢?”

    “由繁化易,大道至简的道理罢了。”

    陈言在下面打了个勾,又用一条横线隔开,开始问悾信征文的事,问了大半天,悾信也没回一句,陈言自己也无所适从并且今晚的作业已扑面而来,于是他写下了最后一个不抱任何希望的提问,悾信却竟然没等他停笔就把回答亮出。

    “周日下午动笔吧”

    陈言计算着时间,一颗心在迷蒙中又被激许升了起来,是在半空里,跳动……

    既然满怀期待,时间自然走得飞快。又经历了一次二十小时的周末,陈言从桂园的阴冷爬进五月下旬的太阳下,五月就是这样,在有遮阴的地方凉爽,却在干净的光秃前火辣,这是五月对症下药的特点,说不上表里不一。

    两点十分,教室里的空调没什么效果,还抵不上风扇呼呼带走的热气,不仅如此,窗户仍然不关闭得严实,生怕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

    顺风不定时在午自习时讲话,今天便是赶上了好时候。

    “北山中学收假开门三件事,第一个啊,班干部清点人数,有没来的,是请假还是缺席要问清楚,并把应到实到人数写在教室黑板上方。第二件事,就是收手机。手机根据《中小学生手机管理方案条例意见》,原则上是不准带进校园的,但考虑到因为有些同学家在外地需要和父母周末联系和某些突发的这些实际情况,年级也允许大家带手机,但大家要自觉上交……年级近期也会开展手机的不定期抽查,什么交假手机,交一个藏一个,不交的,统统不要来,马上都要高二的学生了,心里难道没有点紧迫意识吗?好了,这是第二点,各班收缴手机,统一放到手机保管室。第三点很重要啊,调整状态,准备上好下午的自习,不要又逮到一两个坐教室后排的在打嗑睡,我们中午专门有一个小时的午休的,按理说放了假回来应该是精神满满的,而你要是实在疲惫,就去洗个脸,站起来上自习嘛,又没人批评你,同自己的生理作斗争,反而是件值得表扬的事…”

    陈言听到这,侧头看向廖加一,见他神色迷糊,显然没睡好,于是问道:“小寥,你昨晚几点睡的?”

    寥加一左右晃动脑袋,明显气息不足地说:“错了,不是昨晚,是今早。”

    陈言不知如何评价,只好顺着他说:“那今早几点?”

    寥加一竖了三根指头,想了一下又加了一根,陈言看着他昏昏沉沉的双眼,道:

    “这……那……还真是早睡早起身体好啊。”

    寥加一没吭声,陈言估计着他睡着了,于是接过前方传下来的卷子,小心放在寥加一案边,李意又是一下午不知所踪,他倒是潇洒快活,陈言在完成了作业之后,经四点十多分钟下课休整,出去接了杯水后,回来打开了悾信的书,陈言打算率先提前与悾信商议一下主题,避免文章反复推倒重来的事倍功半。

    “所以说,要写些什么呢?”

    “都行,你是主笔人。”悾信的笔迹宣示他的不耐烦。

    “散文怎么样?”

    “趁热打铁,好,来吧。”

    敲定了体裁,可开头又让陈言开始抓耳挠腮,他把笔夹在食指中指间,用笔屁股敲击书本,头向四周望去,看腻后又眺向窗外,风正好把板落叶子吹下,紧接着又是第二枚,第三枚…

    陈言收回目光,握定笔,写道:

    PS:有一些存稿,每张推荐票我就多跟一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