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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会

    从远方回到现实,陈言并未有太大的落差感,不安的激动占据了他的身心,这一天过去了,不存在任何差错的是,周四始终快一步到来。

    陈言履行自己的职责,在第二节课大课间的拍拍操后,手臂上托着黑白报纸,下楼准备交给贺班,可步子还没迈出,他就先发制人地想起自己貌似不认识贺班的语文课代表。犹豫来踌躇去,陈言放弃回去求助廖加一,毕竟现在是风口浪尖,没必要多生事端。

    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陈言快步经过12班门前,准备从后门随便递给一位同学,巧就巧在,坐在后门边的竟是高一上学期与陈言在最后一排相依为命的贺淦豪,陈言立即把报纸甩在他桌上,语气轻快地说:

    “省状元,报纸叫你们班课代表发一下。”

    贺淦豪看见陈言,露出三分谦虑七分低调的神态,道:“诶!别乱说,八字只有一撇没一捺,说不准的…不对!这是什么?”

    “我们组的语文报纸,拿给你们贺班拜读。”陈言挖苦了一句,便轻跃着回到楼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

    寥加一也让小孟发了报纸,因为大课间闲来无事,所以众人都捧着报纸寻找乐子,不一会儿,大的小的议论声便横空出世。

    一会儿人围在一起做贼心虚左顾右盼地笑,而李锐就直接按照陈言所写的照本宣科地表现,还添油加醋地增加了一些细节描写。

    陈言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那团疙瘩悄悄化开,等过了一会儿,有人挥动报纸,从教室这头奔到那头,猛停在寥加一桌前,询问《置倒未本》的作者是谁。

    寥加一警觉得看向陈言,但见陈言表现得轻松适意,他也安心地对来人说:“我们组里的,至于是谁,都有可能。”

    那人因为专门过来一趟却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他一直缠着寥加一,后来廖加一被惹烦了,招呼来唐键,两人一把拖开那人,出到外面走廊上,但临走时,寥加一却没断绝别人的念想好心说到:“其实你可以问问我们组的文字校对,他或许知道。”

    那人摊开报纸检引到陈言的名字,他的目光与陈言不期而遇,陈言没顶住压力,还是对其坦言了,那人不但没有大失所望,反而更加兴奋了,追问陈言一些文章中的细枝末节不放。

    对于类似的论调,陈言油然而生出熟悉的怀念,生活里少了悾信的话语,也渐渐习惯了,或许是被繁忙的事务所拖拽,不得不往前看,来不及留念。

    “其实悾信也没做错什么,他使我的《杂说》充盈以搏得赞誉,应该是为让我理解虚名的不值一提和人事的变幻无常,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方法太隐晦了,就如同他写的文章一样,如果不是我,最后谁还能把他的戏弄解读成用心良苦。”陈言他一边给人解释自己的文章,一边浮想联翩。

    “为什么叫卓益?”

    “这个名字可大有来头,姓卓是因为我初中班主任姓卓,并且简宗福,不是很喜欢把‘是吧’连读成drà,多读几遍,就像卓字了。至于益呢?既是李意的谐音,也是他在寝室内务上追求卓越的过分表现还代表他的名言,‘休闲!——’”

    听得人不住弯腰点头,一边说着:“太厉害了陈言!根本联想不到啊,如果不是你亲口说的话,真的很匪夷所的,当时你怎么想出来的?”

    陈言眼前与耳中似乎又充斥着悾信那沾沾自得的神情,他的精神瞬间恍惚了,似乎陈言他又回到了高一初那一问三不知的少年,悾信写的一切他都半知不解,将心比心着,陈言揣摩起悾信文章背后的匠心与思考,徒劳中,他发现自己仍然一知半解。

    还好,不算一无是处,稍有进步。陈言用苦笑回应那人的惊叹,然后停顿了几秒肯定道:“因为悾信。”

    “因为空气?啧——”那人空耳听岔了,陈言也没一而再再而三解释,有些事,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懂得不消说,不懂无须讲。悾信应该也这么想吧。

    “那他为什么一直教诲我呢?”陈言越想越繁琐,以至于冷落了热心的求知者。教室也因李意的探头而风平浪静,李意走上讲台坐下抱着手机宛如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陈言后怕地想到要是这时讲台上多了一份报纸,那可真叫人心惊胆战。这么想来,昨日与寥加一的推托也不是很吃力不讨好,真是希望一切能这么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中午寝室里,李意模仿秀再次强势归来,压住了MBA赛事的风头,表演的范畴五花八门,有经典语录:五十元保证金;有经典形式:宜用间隙,复习巩固;有经典物理课:看我的水~流~星——(圆周运动),抚摸我亲爱的杯壁(摩擦力)……数不胜数,足以极视听之娱。当然,压大轴的节目,今天必定要属于《就寝室内务相关意见》这一经典中的经典当仁不让了。

    而陈言是文章作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来寝室的人都争先恐后与陈言打招呼,问还有没有暗骂李意别的文章。

    陈言被这种狂热的情绪所糊弄,统一回复“下次吧,下次一定。”

    这种以为的顺风顺水持续不了。第二天一早来,形势就又地覆天翻。寥加一座前的女组员和廖加一说了些什么,寥加一的脸像打了个结一般,伸展不开,在这么一堂早读课过后,陈言眼看着廖加一去找小孟,目送着小孟下楼又上楼,手上多了一沓报纸。

    寥加一自己也没闲着,这边教室里也组织起收缴报纸,纸张的摩擦声滋啦滋啦,教室前后排很快就被淹没进灰白色的波浪。

    他们收齐后,也没细数,径直遗弃在了教学楼门口的大垃圾桶的不可回收箱中,这些发生得都很迅速啊,陈言也不明就里,但能够预到的,是会有不虞之祸。

    什么叫不虞,是没料到还是不愿料到,其实直到发生后,感觉是一样的。

    陈言感激地念到未雨绸缪,因为如此,他方才保存了一丝最后的火种。

    现在回收报纸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的,看都看过了,现在收不收也无伤大雅,反而这样能加深印象亦未尝是一件坏事,正从源头上杜绝了东窗事发的可能性,“美其不美,美美与共”不也挺好。

    唯一的变故发生在下午的班会课上,班长赵大青在水完学校硬性要求的素质教育视频后,笃笃地踏上讲台,因为讲台的地面是木板制成的,所以响声蛮大,只听她说道:

    “昨天某语文小组出的报纸上有一篇文章,影射大帝。我看了,是有关寝室内务的问题的不满。我今天也去问了其他很多班的班长,别个班也都有类似的内务处罚措施,并不单单是我们班才有,别班的处罚甚而至于是直接罚钱,根本没有保证金一说,我真搞不懂你们是如何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还有文章里面写的为他“履厉添金”“棺材添砖”纯属无稽之谈,大帝为人虽然武断一些,但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们好。……昨晚我都听见有其他班在谈论这件事,所以今早我让那个语文组把报纸收销了,希望以后的语文组注意审核,也希望那位化名悾信的匿名作者好好扪心自问,这么恶语中伤他人是否合乎道理?好了,就这样,安静上自习!”说完她就摆动双手在肋下,在众人激烈的窃窃私语里摇下讲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班干部是为何物?老师的小棉衫,同学之中的眼中钉、肉中刺。陈言的确听君一席话地开始扪心自问,但他问的不是自己,而是赵大青这正义感爆棚行为的源头究章向在,是责任,还是义务,莫非是权利使然?

    陈言的心情汹涌澎湃,眼里一团凶光在燃烧,舌苔干燥,不住地空咽,他终于为启笔再次寻找到了理由,感觉到了,拦也拦不了。

    《杂说》(贰)

    近来桌上的头发茬筱忽地多了起来,思来想去,这是毫无缘由的。除此之外,头上未曾脱落于我还稍有些情分的发丝却纷纷宣告了独立,自顾自地卷了起来。当然回想起来,这些也并非他们心血来潮,揭竿而起,这与本人的关系还是唇之齿寒的,至于勤学敏思,那是不太至于的,而是思考所带来的不幸罢了,夫人之想法,源于无休无止地思虑之中,而太过专注便适得其反,于是便会摆弄身体来分散注意以此权衡利弊之说,而越思之深切,那万事万物总会与你擦肩而过,那么忧愁焦躁陡增,茶饭不思油盐不浸,是导致生物的原本正常走向不利一极去造成了难以喻想的结果。

    其中空想倒也还忝列其间与那白日大梦可谓是不相上下,可空想所带来的,唯反只有白我安慰,而这背后,造成的是自己的曲折领悟,缺乏审慎的自我评价,而这些种种均将引发狂妄,傲慢,最终众叛亲离,犹如风中残烛。最有实例性的,便莫过于那讲真话了,这固然是值得肯定的,可谁又自信能当众挂住自己微薄的面子呢?况且君说君有理,妾说妾有理,众说纷芸,喋喋不休,每个人都若只按照自己的心猿意马肆意奔驰的话,那便混乱滋生了。

    值得褒奖的是勇气,而决不是莽撞,若逞口舌之快,一时之勇,那么小不忍,则乱大谋。真正的成功往往是隐匿于若干蛰伏下的,一朝破茧,于是化蝶。可总有人忍不住仗义直言,这可倒是活得悲惨了倘若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还若有浮气游丝的人。可事实上,此总是将已命授人,以卵击石的惨烈壮举罢了。

    坐下来,充满冷静,很容易将复杂的问题看得透彻,可风云际会的变化总会让人摸不着头脑,被耍得团团转,以至于以头抢地这种蠢事才也做得出,至于如今的畏缩举动,全是凭借过往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使然了吧,然而世事全然作古,而人不是被死就是死,万事万物都难以逃脱这一众望所归的真理。

    是啊,这样的人也着实可怜。可这不就是我的镜中人吗?

    顶着莫大的压力将作品发表也是一件值得抑郁的事了,不过呢?发行后的反响倒也是尚为中肯的,这也算是对我棘棘业业的奖励了,毕竟去得罪少数人,还不如退一步,去取悦大众,躲在那佑大的人墙之后,大概多多少少也能保全自己,不至于“芳名永逝,遗臭千年”。

    不过在忐忑中激起的波澜终会散去,百尺竿头进一步,除却巫山不是云,成就会伴着紧迫袭来,这是没方法的,看来只好迈出脚步走出这圈龟壳,好去看看别处,总不好成为自己的井底之蛙。

    直至此时此刻,倒是我与鲁迅的境遇有了交织,昨日所发的报纸,今日就已全部查收销毁了,看来国民党还是阴魂不散,或多或广地渗透进了如今的大众生活了。自由当然是相对的,可这之下,够人所啃食的就全是残羔剩汤了,但凡遇着个稍微骨头硬一些的来采薇而食,也不至于落得我今天这步田地。好心的阿锐忠告我不要玩火,我只是摆摆手,一笑而过,没想太多,现在可好,引火上身导致了玩火自焚的下场。不过从中有一点是被局内人所看不清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耳熟能详,她们着急忙慌的原因无非是我说了几句真话,写了几个真字,做了次真正的人,是那一撇一捺而不是大街上摇尾乞怜的汪。说到底,玩火的又何止曾我一人呢?

    人的感情果真多变,前一日还有些许沾沾自喜,今日就已荡然无存。除此以外,早些时候竟有人光天化日,由内到处,前前后后,把我指点了一番,就差将我人首异处的悬梁示众了,这又何必呢?为了取悦一个小丑如此破费,简直荒谬,得不偿失。可是,我倒也为之一颤,迂腐,不堪,盲目崇拜,逆来顺受竟扎根在多么深之处了,汲取着整个人的生命。把耳蒙上,不听劝谏的人是有的,不长眼睛,只有马屁的人也是有的,然而,却不料有如此之多。

    经验不可取,唯一的是事实。

    人也不应该缺乏想象,与此同时更不应亵渎现实。

    PS:一口气写了很多。想抄书评啊,可条件不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