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明枪易躲
加尔一时愣住，虽然他能感受到吉尔伯特不善的视线，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将可称无礼的话直接说出来，小少年带着震惊看向宁戈安娜尔，她同样以震惊的眼神看向吉尔伯特和阿奇伯德，后者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黑得就像吉尔伯特的衣服，这位白银风笛的分部部长气得双手颤抖，镌刻着精致法阵的保鲜银汤匙在他手中被缓缓弯折。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桌上的沙漏流了一半，无人做声，也没有人将这奢华的清汤入口，阿奇伯德放下被他捏成一团的汤匙，阴着脸道：“道歉。”
吉尔伯特哼了一声，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视线毫不掩饰地在宁戈安娜尔胸口扫来扫去，依然保持他高贵的沉默。
“听到了吗，我让你道歉！”阿奇伯德低声咆哮，优雅的男中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为什么？”吉尔伯特抬起下巴，高傲地扫视着全场，“凭什么我要对这种甚至不懂待客之道的野蛮民族道歉？竟然管那种穷酸狭窄的地方叫做‘顶级套房’，我的仆人甚至没有自己的房间，还要我吃这种一点滋味都没有的所谓‘食物’，侍者更是连为我分好菜品的眼色都没有，甚至连餐巾都要我自己戴上，他们的工作就是傻站在那里看我这么高贵的人自己动手吃饭吗？面对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怠慢，居然要我对他们道歉，老师，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连我们的身份都忘了？我们是贵族，贵族为什么要对这些平民，不，应该说这些野蛮人，这些‘亚人’，为什么要对他们道歉？”
这一下，不止宁戈安娜尔脸色变了，连加尔都感到一股怒气从内心要喷涌而出。
先不说宁戈，加尔本人确实不是贵族出身，作为军旅家庭的后代，他从小就被教育要自力更生，五岁往后他的房间就已经是他自己打扫的了。而这个吉尔伯特应该是什么人类贵族家庭出身的家伙，显然是从小就被家族长辈和有求于家族者众星捧月般长大的角色，再加上宁戈所说，他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又被阿奇伯德这种不到四十岁就可以做到分部部长位置的人收为学生，他的高傲自然是从骨子里就养成的习惯。
这一次来到卡拉诺尔，他眼前所见耳边所听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对于他并不熟悉的事物，这个人一律将其归为野蛮未开化，面对着这前后将有十多道菜的典型精灵贵族晚餐，他都敢出言不逊到这种地步，加尔已经不想去想象他对于精灵族的其他生活习惯要如何置喙了——他现在几乎想把手边的餐刀直接扔过去扎进他的脖子，让他知道一下侮辱精灵族有什么下场。
“吉尔伯特！一派胡言！”阿奇伯德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了几震，“立刻给我对这两位贵人道歉，把‘亚人’那个词收回去，然后我今天就会把你送回叶城，在你理解到你的错误之前，不准离开你的房间一步！”
吉尔伯特似乎是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反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单手托腮，手中玩弄着那只银汤匙，悠悠道：“老师，你也没有立场命令我，就身份而言，我是叶城最高贵的人，现在你应该让他们对我道歉，并且立刻勒令他们将这几个侍者开除，换几个知道该怎么服侍我这么高贵身份的人来。啊，让这位橄榄石小姐今晚来我房间陪我，那样也没问题——我倒想看看她是不是跟橄榄石一样硬。”
加尔赶紧从桌子下面拉住宁戈安娜尔的手，他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以太流动正朝着宁戈的方向聚集，他怕老师生起气来把这只盖了一层琉璃房顶的天空餐厅给掀了。
“吉尔伯特·加西亚，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芙洛伦斯噌一下站了起来，脸气得几乎和她的头发一样红，“我不能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同族，侮辱我的朋友，就算这次是作为你们的中间人来到这里，我现在也并不想向你引荐我的好友和这位守护者了！”
吉尔伯特冷笑一声：“芙洛伦斯小姐，你也只是一介舞者，与我这种人的身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次是我的老师命令你为他引荐这里的‘亚人’守护者，不是你可以拒绝的事情，你要理解这件事情。”
接着他转头看向阿奇伯德，冰冷的笑意从眼中弥漫开来，“老师，以您的身份，您在这里直接命令她将这小孩子交给你不就可以了？客气那么多做什么，区区一个会弹琴的‘亚人’女的罢了，如果您想要她，我也可以直接命令我的家兵把她抓到您的府上，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您处置？”
“吉尔伯特，你给我闭嘴！”阿奇伯德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他学生的鼻子怒吼，“让你跟我来卡拉诺尔，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回到叶城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学生，我也会代表白银风笛革除你的一切职务，收回你的一切荣誉，那么想摆弄你的地位，那就回到你老家去摆弄那些臭不可闻的权力吧！”
吉尔伯特卷着自己的头发继续笑道：“老师，您同样无权开除我。您忘了吗？我父亲为了让我当您的学生，许给了您多少好处，而这其中又有多少帮您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如果您也想从现在的位置上‘让’出来的话，当然没问题，请便。”
阿奇伯德微微眯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一切由老师解释。”吉尔伯特笑吟吟的。
加尔听着这场气氛开始变得奇怪的争执，碧绿的眼睛里映出对面三人的身影，心里却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毫无疑问，吉尔伯特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蛋，如果他足够聪明，根本就不会小看任何一支自己不熟悉的势力，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场意在示好的晚餐上大放厥词。
而阿奇伯德呢？他又是什么立场？
从他的话里来看，他似乎是站在尊重精灵族一边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按吉尔伯特所说的，阿奇伯德应当也是个贵族，只不过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已经盖过了他作为贵族的光辉，不像吉尔伯特纯粹是个靠自己家族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但他就真的认为精灵族，乃至其他异种族值得尊重吗？
叶城属于塔隆帝国的统治范围，加尔曾经听闻过一批塔隆贵族对于其他种族的偏见，那些人认为人类是最高贵优秀的种族，其他种族的人，不管是矮人、侏儒、兽人还是精灵都只能被称为“亚人”，只配做低贱的工作，作为人类取乐的工具。而对于那些拥有不亚于人的高社会性的魔族，他们认为这些魔族就不应该被称为是人，只能被当做高智力的魔物处理，唯一的正确处理方式就是关进马戏团展览，至少也应该是被卖进有钱人家里做奴隶才对。
当然这些人的思维很快就被各种族融合的世界大势给抹掉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打消了这些想法，现在在小规模的精灵聚居区还会偶尔发生诱拐和绑架事件，每年绯色走廊都会派出小队去解决类似的问题，而那些没被带回来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就不是加尔他们这些普通精灵能知道的事情了——但想也能想到，地下拍卖场，奴隶贩子，违法的斗兽场，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灰色地带，每年在那种地方丧命和消失的精灵和兽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而奴隶身份的矮人和侏儒矿工更是人类矿场的常客，正因为大部分矿脉都被矮人和侏儒控制在手里，人类才更加疯狂地从他们那里窃取寻找矿源的技术和开采矿石的能力。
可以说，每一个塔隆人的优越生活都是建立在“亚人”们流血牺牲的基础上的。
加尔出生以来这样的思潮已经被掩盖的差不多了，因为凛冬之战时“亚人”种族的勇猛战斗和所有种族的戮力合作，就算这些人还有这种想法，他们中的大部分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更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这种倾向。
吉尔伯特很蠢，但阿奇伯德绝对是个聪明人，不能因为他在精灵们面前对自己的学生大发雷霆就认为他是倾向精灵一边的人，至少要先观察清楚他和他学生的关系到底如何。
“好，我可真是教出一个好学生啊。”阿奇伯德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只是不知道加西亚公爵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精灵族的贵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会不会直接剥夺你的继承权啊！你要知道，你今天可不是仅仅伤了塔隆帝国和精灵族的感情，更是彻底断绝了加西亚家族和精灵族来往的可能性，你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吗！”
“区区一群‘亚人’，加西亚家族需要他们？”吉尔伯特哈哈大笑，“老师啊老师，我该说您是太看得起‘亚人’了，还是该说您太小看加西亚家族的实力了？怎么，他们还能因为我这几句并没说错的话，进攻塔隆帝国，踏平加西亚庄园，烧掉塔隆皇宫，还是怎么样？”
阿奇伯德的手指着吉尔伯特的鼻子颤抖，“好，好，就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加西亚公爵，让他来定夺你的罪名，到时候再看如何处置你！”
“随便您，毕竟我没说错什么，一切也都是因为他们的怠慢而引起的。”吉尔伯特嚣张地耸耸肩，眼睛又瞟到了宁戈安娜尔脸上，“不瞒您说，我家还有几个高等级的精灵女奴，那滋味可真是不错，不知这位橄榄石小姐和他们比起来又如何呢。”
阿奇伯德倏地站起来，扬手在吉尔伯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五道鲜红的指印在他脸上渐渐浮现，他那左半张俊俏的脸也随即肿了起来。
吉尔伯特愣了几秒，才缓缓地捂住了自己被抽了耳光的一半脸，泪水哗的一下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带着哭腔，声音发颤：“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加西亚家的少爷？？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你居然因为一群‘亚人’，打我这高贵的……”
“我打的是一条猪狗不如的畜生。”
阿奇伯德直接打断了吉尔伯特的话，他的手也微微颤抖，这一巴掌让他瞬间老了十岁，这位大键琴演奏家眼里充满了疲累和失望，他伸手提起吉尔伯特整齐考究的头发，直接将他从餐椅上拖了下来，一边在学生的哭喊中对宁戈安娜尔和加尔鞠躬致歉：“真的非常对不起两位，待我惩治了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再来与两位交流音乐的事情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派出我的副部长来和二位接洽，请一定不要因为这头愚蠢的畜生，对白银风笛和人类群体产生偏见。那么，失陪了。”
接着他便拖着大喊大叫的吉尔伯特·加西亚走上了升降梯，在轻微的嗡嗡声中吉尔伯特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了，餐厅里只留下了三个精灵。
加尔倒不是很关心那师徒二人的心情，他只希望宁戈安娜尔不要把桌子掀了，这样这些珍贵的汤可就都浪费了。
他拉拉宁戈安娜尔同样在颤抖的手：“老师，你还好吗？”
宁戈一向稍显苍白的脸上都气出了一层红晕，加尔很清楚地感受到失控的以太正在她周围旋转，赶紧让灯火借助追随者连接替她梳理体内狂飙的以太，虽然加尔也理解，宁戈这种艺术家族出身的大小姐被人这样侮辱后绝不可能心如止水，但为了这样一个家伙气坏身体也真的不值得，现在她就已经气得动都动不了了。
“安娜你等着，我这就去替你把他杀了。”
芙洛伦斯咬牙切齿地从深红长裙的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加尔一看不对直接从桌子下面钻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她的两条大长腿，张嘴嚎叫：“芙洛伦斯姐姐这可使不得啊！他再蠢也是个人，还是那什么塔隆帝国公爵家的后代，你要是替他赔上了性命可真的是亏大了啊！”
“东大陆有句老话，士可杀，不可辱！”芙洛伦斯拖着加尔往前挪动，一边怒声不绝，“我的族群都被他们侮辱成这样子了，我杀个人怎么了！”
“我相信阿奇伯德，呃不，威尔森先生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加尔紧紧搂住她的双腿，“比如什么剥夺继承权，革除职务，取消奖项，甚至坐牢也说不定！”
“更大的可能是这孙子什么惩罚都没有！”芙洛伦斯咆哮，“就凭加西亚公爵的权力，我们这群人就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为什么阿奇伯德要把他带走吗，要是他真的对安娜动手了，那塔隆皇帝也救不了他，但现在最多只能算他言语侮辱，而他还没到分家成年的年纪，他那个当公爵的爹说一句‘他还年轻’就会把一切都抹过去了！”
“那也不能杀人啊！！”加尔闭着眼睛大叫。
他使劲往后一拽，然后芙洛伦斯就和他一起趴到了地上。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桌上的沙漏流了一半，无人做声，也没有人将这奢华的清汤入口，阿奇伯德放下被他捏成一团的汤匙，阴着脸道：“道歉。”
吉尔伯特哼了一声，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视线毫不掩饰地在宁戈安娜尔胸口扫来扫去，依然保持他高贵的沉默。
“听到了吗，我让你道歉！”阿奇伯德低声咆哮，优雅的男中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为什么？”吉尔伯特抬起下巴，高傲地扫视着全场，“凭什么我要对这种甚至不懂待客之道的野蛮民族道歉？竟然管那种穷酸狭窄的地方叫做‘顶级套房’，我的仆人甚至没有自己的房间，还要我吃这种一点滋味都没有的所谓‘食物’，侍者更是连为我分好菜品的眼色都没有，甚至连餐巾都要我自己戴上，他们的工作就是傻站在那里看我这么高贵的人自己动手吃饭吗？面对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怠慢，居然要我对他们道歉，老师，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连我们的身份都忘了？我们是贵族，贵族为什么要对这些平民，不，应该说这些野蛮人，这些‘亚人’，为什么要对他们道歉？”
这一下，不止宁戈安娜尔脸色变了，连加尔都感到一股怒气从内心要喷涌而出。
先不说宁戈，加尔本人确实不是贵族出身，作为军旅家庭的后代，他从小就被教育要自力更生，五岁往后他的房间就已经是他自己打扫的了。而这个吉尔伯特应该是什么人类贵族家庭出身的家伙，显然是从小就被家族长辈和有求于家族者众星捧月般长大的角色，再加上宁戈所说，他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又被阿奇伯德这种不到四十岁就可以做到分部部长位置的人收为学生，他的高傲自然是从骨子里就养成的习惯。
这一次来到卡拉诺尔，他眼前所见耳边所听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东西，对于他并不熟悉的事物，这个人一律将其归为野蛮未开化，面对着这前后将有十多道菜的典型精灵贵族晚餐，他都敢出言不逊到这种地步，加尔已经不想去想象他对于精灵族的其他生活习惯要如何置喙了——他现在几乎想把手边的餐刀直接扔过去扎进他的脖子，让他知道一下侮辱精灵族有什么下场。
“吉尔伯特！一派胡言！”阿奇伯德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了几震，“立刻给我对这两位贵人道歉，把‘亚人’那个词收回去，然后我今天就会把你送回叶城，在你理解到你的错误之前，不准离开你的房间一步！”
吉尔伯特似乎是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反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单手托腮，手中玩弄着那只银汤匙，悠悠道：“老师，你也没有立场命令我，就身份而言，我是叶城最高贵的人，现在你应该让他们对我道歉，并且立刻勒令他们将这几个侍者开除，换几个知道该怎么服侍我这么高贵身份的人来。啊，让这位橄榄石小姐今晚来我房间陪我，那样也没问题——我倒想看看她是不是跟橄榄石一样硬。”
加尔赶紧从桌子下面拉住宁戈安娜尔的手，他已经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以太流动正朝着宁戈的方向聚集，他怕老师生起气来把这只盖了一层琉璃房顶的天空餐厅给掀了。
“吉尔伯特·加西亚，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芙洛伦斯噌一下站了起来，脸气得几乎和她的头发一样红，“我不能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同族，侮辱我的朋友，就算这次是作为你们的中间人来到这里，我现在也并不想向你引荐我的好友和这位守护者了！”
吉尔伯特冷笑一声：“芙洛伦斯小姐，你也只是一介舞者，与我这种人的身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次是我的老师命令你为他引荐这里的‘亚人’守护者，不是你可以拒绝的事情，你要理解这件事情。”
接着他转头看向阿奇伯德，冰冷的笑意从眼中弥漫开来，“老师，以您的身份，您在这里直接命令她将这小孩子交给你不就可以了？客气那么多做什么，区区一个会弹琴的‘亚人’女的罢了，如果您想要她，我也可以直接命令我的家兵把她抓到您的府上，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您处置？”
“吉尔伯特，你给我闭嘴！”阿奇伯德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他学生的鼻子怒吼，“让你跟我来卡拉诺尔，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回到叶城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学生，我也会代表白银风笛革除你的一切职务，收回你的一切荣誉，那么想摆弄你的地位，那就回到你老家去摆弄那些臭不可闻的权力吧！”
吉尔伯特卷着自己的头发继续笑道：“老师，您同样无权开除我。您忘了吗？我父亲为了让我当您的学生，许给了您多少好处，而这其中又有多少帮您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如果您也想从现在的位置上‘让’出来的话，当然没问题，请便。”
阿奇伯德微微眯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一切由老师解释。”吉尔伯特笑吟吟的。
加尔听着这场气氛开始变得奇怪的争执，碧绿的眼睛里映出对面三人的身影，心里却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毫无疑问，吉尔伯特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蛋，如果他足够聪明，根本就不会小看任何一支自己不熟悉的势力，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场意在示好的晚餐上大放厥词。
而阿奇伯德呢？他又是什么立场？
从他的话里来看，他似乎是站在尊重精灵族一边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按吉尔伯特所说的，阿奇伯德应当也是个贵族，只不过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已经盖过了他作为贵族的光辉，不像吉尔伯特纯粹是个靠自己家族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但他就真的认为精灵族，乃至其他异种族值得尊重吗？
叶城属于塔隆帝国的统治范围，加尔曾经听闻过一批塔隆贵族对于其他种族的偏见，那些人认为人类是最高贵优秀的种族，其他种族的人，不管是矮人、侏儒、兽人还是精灵都只能被称为“亚人”，只配做低贱的工作，作为人类取乐的工具。而对于那些拥有不亚于人的高社会性的魔族，他们认为这些魔族就不应该被称为是人，只能被当做高智力的魔物处理，唯一的正确处理方式就是关进马戏团展览，至少也应该是被卖进有钱人家里做奴隶才对。
当然这些人的思维很快就被各种族融合的世界大势给抹掉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打消了这些想法，现在在小规模的精灵聚居区还会偶尔发生诱拐和绑架事件，每年绯色走廊都会派出小队去解决类似的问题，而那些没被带回来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就不是加尔他们这些普通精灵能知道的事情了——但想也能想到，地下拍卖场，奴隶贩子，违法的斗兽场，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灰色地带，每年在那种地方丧命和消失的精灵和兽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而奴隶身份的矮人和侏儒矿工更是人类矿场的常客，正因为大部分矿脉都被矮人和侏儒控制在手里，人类才更加疯狂地从他们那里窃取寻找矿源的技术和开采矿石的能力。
可以说，每一个塔隆人的优越生活都是建立在“亚人”们流血牺牲的基础上的。
加尔出生以来这样的思潮已经被掩盖的差不多了，因为凛冬之战时“亚人”种族的勇猛战斗和所有种族的戮力合作，就算这些人还有这种想法，他们中的大部分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更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这种倾向。
吉尔伯特很蠢，但阿奇伯德绝对是个聪明人，不能因为他在精灵们面前对自己的学生大发雷霆就认为他是倾向精灵一边的人，至少要先观察清楚他和他学生的关系到底如何。
“好，我可真是教出一个好学生啊。”阿奇伯德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只是不知道加西亚公爵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精灵族的贵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会不会直接剥夺你的继承权啊！你要知道，你今天可不是仅仅伤了塔隆帝国和精灵族的感情，更是彻底断绝了加西亚家族和精灵族来往的可能性，你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吗！”
“区区一群‘亚人’，加西亚家族需要他们？”吉尔伯特哈哈大笑，“老师啊老师，我该说您是太看得起‘亚人’了，还是该说您太小看加西亚家族的实力了？怎么，他们还能因为我这几句并没说错的话，进攻塔隆帝国，踏平加西亚庄园，烧掉塔隆皇宫，还是怎么样？”
阿奇伯德的手指着吉尔伯特的鼻子颤抖，“好，好，就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加西亚公爵，让他来定夺你的罪名，到时候再看如何处置你！”
“随便您，毕竟我没说错什么，一切也都是因为他们的怠慢而引起的。”吉尔伯特嚣张地耸耸肩，眼睛又瞟到了宁戈安娜尔脸上，“不瞒您说，我家还有几个高等级的精灵女奴，那滋味可真是不错，不知这位橄榄石小姐和他们比起来又如何呢。”
阿奇伯德倏地站起来，扬手在吉尔伯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五道鲜红的指印在他脸上渐渐浮现，他那左半张俊俏的脸也随即肿了起来。
吉尔伯特愣了几秒，才缓缓地捂住了自己被抽了耳光的一半脸，泪水哗的一下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带着哭腔，声音发颤：“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加西亚家的少爷？？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你居然因为一群‘亚人’，打我这高贵的……”
“我打的是一条猪狗不如的畜生。”
阿奇伯德直接打断了吉尔伯特的话，他的手也微微颤抖，这一巴掌让他瞬间老了十岁，这位大键琴演奏家眼里充满了疲累和失望，他伸手提起吉尔伯特整齐考究的头发，直接将他从餐椅上拖了下来，一边在学生的哭喊中对宁戈安娜尔和加尔鞠躬致歉：“真的非常对不起两位，待我惩治了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再来与两位交流音乐的事情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派出我的副部长来和二位接洽，请一定不要因为这头愚蠢的畜生，对白银风笛和人类群体产生偏见。那么，失陪了。”
接着他便拖着大喊大叫的吉尔伯特·加西亚走上了升降梯，在轻微的嗡嗡声中吉尔伯特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了，餐厅里只留下了三个精灵。
加尔倒不是很关心那师徒二人的心情，他只希望宁戈安娜尔不要把桌子掀了，这样这些珍贵的汤可就都浪费了。
他拉拉宁戈安娜尔同样在颤抖的手：“老师，你还好吗？”
宁戈一向稍显苍白的脸上都气出了一层红晕，加尔很清楚地感受到失控的以太正在她周围旋转，赶紧让灯火借助追随者连接替她梳理体内狂飙的以太，虽然加尔也理解，宁戈这种艺术家族出身的大小姐被人这样侮辱后绝不可能心如止水，但为了这样一个家伙气坏身体也真的不值得，现在她就已经气得动都动不了了。
“安娜你等着，我这就去替你把他杀了。”
芙洛伦斯咬牙切齿地从深红长裙的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加尔一看不对直接从桌子下面钻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她的两条大长腿，张嘴嚎叫：“芙洛伦斯姐姐这可使不得啊！他再蠢也是个人，还是那什么塔隆帝国公爵家的后代，你要是替他赔上了性命可真的是亏大了啊！”
“东大陆有句老话，士可杀，不可辱！”芙洛伦斯拖着加尔往前挪动，一边怒声不绝，“我的族群都被他们侮辱成这样子了，我杀个人怎么了！”
“我相信阿奇伯德，呃不，威尔森先生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加尔紧紧搂住她的双腿，“比如什么剥夺继承权，革除职务，取消奖项，甚至坐牢也说不定！”
“更大的可能是这孙子什么惩罚都没有！”芙洛伦斯咆哮，“就凭加西亚公爵的权力，我们这群人就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为什么阿奇伯德要把他带走吗，要是他真的对安娜动手了，那塔隆皇帝也救不了他，但现在最多只能算他言语侮辱，而他还没到分家成年的年纪，他那个当公爵的爹说一句‘他还年轻’就会把一切都抹过去了！”
“那也不能杀人啊！！”加尔闭着眼睛大叫。
他使劲往后一拽，然后芙洛伦斯就和他一起趴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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