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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原始根灵

    洞溪村有个傻子阿姜。

    阿姜自小便智力残缺,同村的孩童们都常以捉弄他为乐。

    阿姜的家境也十分清贫,不过他的父母一直都很疼爱他,从未苛责过他半句。

    因为有父母的保驾护航,阿姜倒也平安喜乐地长大了。只是阿姜的父母早已被病痛缠身多年,在他成年后没多久便离世了。

    如今阿姜,只剩下自己了。没有了爹娘的保护,村里的熊孩子也越发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这天,阿姜又被熊孩子们狠狠上了一课。他们骗阿姜说要一起到村郊外的鬼屋去捉迷藏,只要阿姜能躲到午夜12点之前不被发现,以后便是大家的好朋友了。

    阿姜听到可以和他们做朋友,立马欣喜地答应了,几人一同来到了村郊外的鬼屋,一座被荒废多年的破旧宅院。

    破损不堪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阿姜被众人推搡着挤了进去,伙伴们激动地对他笑道:“阿姜,你快去躲起来,我们背过身不看你,并且在外面数到100就来找你。”

    阿姜赶忙往里面跑去,着急忙慌地想要找一隐秘之处躲藏起来,身后传来伙伴们齐齐的呐喊声:“1、2、3、4、5、6、7、8、9……”

    “……91、92、93、94、95、96、97、98、99、100。阿姜,你躲好了吗?我们来找你咯。”

    门口的几人挤眉弄眼,高兴得互相击掌庆祝,接着嬉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几人兴奋地讨论道:“哎,你们说,他真的会一直待在这儿等着我们来找吗?”

    “那当然!哈哈,你瞧他那蠢样儿。还真相信我们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啊,真是可笑之极!”

    “哼,等着瞧吧,那地方蛇蚁鼠虫多的是,保管吓得他哇哇哭,特别是到了晚上,我听说啊,那个屋子百年前曾是……”

    第二天,有村民在路边发现了晕倒的阿姜,慢慢的村民们都聚集了过来,就连昨日欺负阿姜的那几个顽劣孩童也围了过来。

    看样子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知闯了祸的孩子们害怕得闭口不言。围观的村民虽然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施以援手。

    “怎么办啊?这家伙父母也不在了,又没有亲戚朋友,谁来管他呀?”

    村民们一个个眼神躲闪,露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极力推脱着。

    “那就帮我把他抬回他家吧!”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苗苗?她家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大家虽然对于苗苗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但同时也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可算有人照顾这傻子了。反正不用带到自己家里去,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于是村民们十分热切的将阿姜送回了他家。

    ……

    几天后,在苗苗的悉心照顾下,阿姜终于醒了过来。

    虽然醒了过来,可他却像婴儿一般什么都不会了,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会如厕。幸而他不哭不闹,也愿意吃东西。

    阿姜恢复的很快,没几天,他便能简单的照顾自己了。与此同时,阿姜还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他记起了自己是谁,以及自己过世的父母。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姜也记起了苗苗,记起了很多事。苗苗便试探性的问他,那天为什么会晕倒在路边?

    阿姜虽然记得那天是因为那几个熊孩子把他骗去捉迷藏,也知道熊孩子们为了欺负他,骗他一个人在鬼屋躲着等他们来找,他们却都跑回了家。可是阿姜不能理解,当时的自己怎么会那么笨。

    阿姜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气恼,只告诉苗苗说不记得了。

    不过后来,随着记忆的恢复,阿姜总算知道了答案,原来自己之前是一个傻子,难怪自己当时会被熊孩子们那样欺负了。

    阿姜回想起越来越多的记忆片段,这些记忆也越发令他感到困惑,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会那么傻?阿姜苦恼的抱住了脑袋,他怎么都没办法理解从前那个自己内心的想法。

    半个月后,阿姜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他开始帮着苗苗一起收拾苗苗的家。苗苗自从回村之后,还从未回过自己的家,之前为了照顾阿姜,一直都住在阿姜家里。如今阿姜的身体已无大碍,她总算有空闲去收拾自己的家了。

    看着空置已久的屋子,苗苗不免触景伤情,和阿姜聊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苗苗自小体弱多病,一直都待在家里面,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一次,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除了阿姜,根本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虽然大家都说阿姜是傻子,但是苗苗跟阿姜在一起很开心。

    原本苗苗因为身体不好,一点都不快乐,然而阿姜能给苗苗带来欢乐,这让苗苗的父母感到些许欣慰。后来,因为听说城里,有办法可以医治苗苗的病,父母便带着她搬走了。

    可是因为治病,父母欠了一堆钱,虽然病治好了,却没有钱还债。父母更是被追债的人打死了,苗苗只能偷偷的逃回了村里。

    由于苗苗和阿姜走得很近,两人又都是适龄未婚男女,阿姜也如常人一般不再痴傻了,村子里便有热心的人撮合他俩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两人皆父母双亡,又是情投意合,在一起能够互相有个照应,自然是好事一桩。

    婚后的阿姜不仅做起了生意,还混得风生水起。阿姜把他和苗苗两个人的房子都拆了,用挣来的钱重建了一个大房子。与此同时,苗苗也怀了阿姜的孩子。

    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但是阿姜却因为生意的缘故,慢慢忽略了苗苗。他不仅每天都早出晚归,还经常喝的烂醉回到家。

    阿姜每次半夜回来都会把苗苗吵醒,苗苗还得挺着几个月的大肚子照顾喝醉的阿姜,日积月累,苗苗心里不免生起些许酸涩。

    这天夜里,阿姜又喝得烂醉,回到家倒头便睡,而被吵醒的苗苗却气得睡不着。可恶的阿姜,每次都这样。正当气头上的苗苗准备把阿姜踹下去时,阿姜却突然坐起身来,对苗苗说道:“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话毕,他又倒头睡死过去,旁边的苗苗却露出一脸的惊恐。

    “我看地图上面写着,前面有个叫‘桐溪村’的村子,好像快要到了,我先进去把商品准备一下。”马车的车儿板上,江藤对风伶说道。

    风伶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嗯,你去吧。”

    不久,两人抵达了桐溪村,当他们表明了自己是流浪商人的身份后,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了,许多需要购买物资的村民,陆陆续续的围了过来。

    江藤正在热火朝天的卖着东西,风伶却在一旁趁机八卦道:“欸,你们这里,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越奇怪越好,说与我听听,若你们说的确是奇事,那这罐鳗鱼丝便送你们了。”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一位健谈的大姐顿时来了兴致,赶紧说道:“我们村以前有个傻子,后来,那个傻子不但不傻了,还变得很聪明。不仅如此,他更是开始做生意,挣了大钱,但是他媳妇却说他不是他了。说他是妖怪,把她丈夫的身体给占有了。

    “哎哟,她还把她丈夫给赶了出去。你说,这产前抑郁都不带她这般严重的吧?”

    风伶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鳗鱼丝送给了大姐,之后又向大姐打听了她口中的那位妇人的住所,便和江藤一同前往。

    这所房屋很大,看起来还是新建的,里面只住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样子孕期应该有个七八个月大了。听说是因为她丈夫每次来,女人都会特别激动,所以她丈夫只能给她请了一个佣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风伶直接开门见山,向女人表明自己的来意:“我们刚才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你可以相信我们,我们是这方面的专家,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

    女人迟疑了一下,开始娓娓道来:“我叫苗苗。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那时我在路边捡到他,他失忆了。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他也慢慢恢复了记忆。每次我与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他都告诉我,说他还记得。当我问到一些细节时,他也都一一答得上来。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很不对劲,虽然他变得聪明了,但他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各方面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不过当时燕尔新婚,我沉溺其中,并未多想。直到有一次,他睡着后突然坐起来跟我说话,那时候的语气,分明就是我以前认识的阿姜。后来次数多了,我才意识到,原来平日里和我朝夕相处的丈夫,并非真正的阿姜。”

    江藤若有所思的问道:“那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次?”

    “前前后后共有7次。”苗苗气愤道:“因为第7次发生后,第二天醒来,我问他昨日半夜有没有起来与我说过话。他说没有,我便确信了,他定是夺走了我丈夫身体的妖怪。”

    “你们可有办法救救我真正的丈夫?”苗苗急急的又追问了一句。

    风伶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一点头绪也没有,我需要先见见你的丈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根据苗苗提供的信息,风伶和江藤很快便找到了阿姜。风伶没想到,这一来便有了重大发现——阿姜身边围绕着一个黄色根灵。

    可惜,因为这个黄色根灵太虚弱了,风伶无法与他沟通。

    “我就是阿姜,我才没有占据别人的身体。”阿姜对着风伶他们严肃道:“虽然在那次昏迷后,我智商恢复了正常,但我确实没有抢夺别人身体的记忆。”

    风伶和江藤听完,正准备辞别阿姜,回到苗苗那边去。阿姜却道:“我与你们一同去,这次我一定要和苗苗把事情说清楚。”

    ……

    几人刚回来,苗苗便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完全无视一旁跟来的阿姜。

    风伶平静道:“你丈夫身边确实围绕着一个黄色根灵,只不过因为他太虚弱了,所以没办法确认。但是……如果说他以前是一个傻子,那这一切或许就说得通了。”

    “我接下来说的只是猜测,”风伶继续道:“阿姜他原本的根灵是黄色,黄色的根灵只有三魂六魄,而少的这一魄,很有可能是智魄,因此他生来便是痴痴傻傻的。

    “后来因为昏迷,根灵离开了身体,另外一个原始根灵进入了阿姜的身体。因为是原始根灵,他并没有身体,也就不存在身体记忆,再加上长时间的漂泊,退化成原始根灵后丢失了灵魂记忆,所以他很顺利的进入了阿姜的身体。

    “从昏迷中恢复健康的阿姜,智商也变成了正常人,由此我判断这个原始根灵是红色的。因为只有红色的根灵有三魂七魄,红色根灵也是唯一适合投胎成人的根灵。”

    几人听完风伶的解释后,大为震惊。尤其是苗苗,她的脸色变得十分惨淡,甚至激动的对阿姜又打又骂,大喊道:“你这个混蛋,你快点把我丈夫的身体还给他。”

    阿姜听到苗苗的话,情绪变得十分低落,他沉默不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任由苗苗打骂。

    风伶制止了苗苗的哭闹,说道:“我有办法能够让黄色根灵进入阿姜的身体,这样或许能够从他那了解到一些事情。”说着,她转头看向阿姜,问道:“请问,你同不同意这样做?”

    阿姜非常沮丧,他垂着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方法很简单,就是等阿姜睡着后,在他身体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黄色根灵或许就能够进入这副身体了。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黄色根灵现在已经是非常虚弱的状态了,所以很有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阿姜的身体了。”风伶认真道。

    苗苗抽泣道:“就算是最后一次,我也想见。”

    ……

    夜晚,夜凉如水。

    阿姜却满怀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似乎还没有好好和苗苗道过别,快有半年了吧?这半年苗苗都不曾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过一句话。

    也罢,她爱的是以前的笨蛋阿姜,现在的自己只会令她心生厌恶。

    阿姜烦躁的闭上了眼睛,却依旧久久不能入眠。苗苗气愤的指责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不睡觉,不想把身体还给阿姜是不是?”

    阿姜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苗苗,我……”

    风伶叹了口气,提议道:“不若我来为你催眠,助你快速入睡?”

    为避免苗苗过分生气动了胎气,阿姜点了点头,有些不舍道:“好,麻烦你了。”说着,他看了苗苗最后一眼。

    在风伶的催眠下,阿姜很快便睡着了。之后,黄色根灵也顺利进入了身体。

    随后,阿姜醒了过来,用傻傻的口吻对苗苗说道:“不、不要吵架,要、要好、好好和聪、聪明阿姜相处。你别、别怪他了,他是因、因为你父母欠的债、债主找上门来,因为怕影响到你,所以瞒、瞒着你,答、答应债主2个月内还清那些债。他起早贪黑,努力赚钱,忽、忽略了你,他也、也很自责,我、我一直都、都看在眼里……”

    笨蛋阿姜说完,与苗苗道别后,便化作根灵飘走了。

    而苗苗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聪明的阿姜,只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忽略了自己,所以她才会无理取闹,说他是妖怪……

    醒悟过来的苗苗,请求风伶把聪明阿姜的根灵,再放回到身体里。

    风伶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在黄色根灵进入身体后,他便跑掉了。”

    苗苗哭泣道:“定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伤害了他,才会走掉了。”

    风伶清醒道:“现在可没时间伤春悲秋了,你还怀着孕,留下来好好保重身体吧。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回他的根灵,如果这个身体长时间没有根灵进入,那他的身体就会死亡。”

    风伶说完便与江藤离开了,他们找了许久许久,找了很多地方,几天后,终于在隔壁村的江边找到了那个聪明阿姜的根灵。

    可惜为时已晚,那副身体已经死掉了,根灵无法再进入。

    阿姜对风伶恳求道:“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向苗苗转达,告诉她,我很爱她。还有别难过,我从未怪过她。”

    风伶如实向苗苗转达了阿姜对她的爱意。苗苗哽咽道:“阿姜现在在哪里?”

    江藤刚准备说话,风伶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

    风伶和江藤又踏上了旅程。

    马车车儿板上,江藤不解道:“干嘛不告诉她?”

    风伶抬头看向蓝天白云,慢悠悠道:“她又看不见,对她而言,知道了反而是一种负担。”

    后来,苗苗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在抚养孩子长大的过程中,那些失去阿姜的伤痛都被孩子们慢慢疗愈了。

    时光飞逝,转眼三十年过去了。苗苗的一双儿女早已成大成人,各自成亲了。这天,她的女儿正携她的小外孙女回来探亲。

    饭后,大家都来到院子里纳凉闲聊,只有小外孙女独自留在屋子里玩耍。这时,她遇到了一个从天花板穿过来的大叔。

    小女孩惊奇的问道:“大叔,你是谁呀?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你的外公。”大叔回道。

    小女孩疑惑道:“外公?”

    大叔沉默不言,只微微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