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未能送达的信
少年骑士没有着甲，拄着从后勤处讨来的拐杖，在森林中艰难地行进着。他谢绝了其他战斗兄弟的陪同，独自向南前行而去，腋下还夹着一个大盒子。
丽姬娅当然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没说任何话。
盒子里装的是野兽人尖啸萨满萨隆尼经过硝制的头颅。
“西塞罗就是这样一座国家，”约书亚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教国的敌人有很多，蛮族，野兽人，无信者，为患整个教国的匪徒和路霸，甚至南方的其他人类国家，还有地下城当中的异族。”他忧愁地说：“我知道你想说我幼稚，写手女士，但是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想：我们的战斗真的有意义吗？无穷无尽的敌人，无穷无尽的战斗，为了大人物们的战略目的，连续不断的远征……”
“这要你自己来判断。”少女摇摇头：“我的故乡是一个和平的世界，至少我生活的时代，人们已经经历过了一场世界性的大战，并因此更加热爱和平的生活。如果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最终能够带来一个更美好的结局，那么战争就是有意义的。”
骑士费力地从陡坡上滑过：“写手女士，我给你讲过我的故乡吗？”
“从来没有。”丽姬娅摇摇头：“我们认识才不到一周呢。”
“我的故乡在西塞罗南方的一座小镇上，我有三个兄弟姐妹。”约书亚遥望着远处的森林，寻找着老妇人贝丝的房屋：“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母亲实在无力抚养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了，正好，当时是第四次远征，需要招募一批骑士侍从，我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远征军，为了吃一口饭，也为了给家里挣一点额外的圣路易斯金币。”
少女这次没有毒舌，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从远征军里收到了书信，我家乡的小镇被红沙公国的军队占领了，父亲和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家乡。”骑士终于认清了道路，迈步走去：“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死去，不幸的是，我从此再也没有收到他们的信。”他忧愁地说：“最后一封信是从甘草教区寄来的，他们要我不要担心，好好地在远征军生活……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写手女士……我也是人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约书亚，”丽姬娅说道：“如果我能碰到你的话，我也要摸摸你的头。”
“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写手女士，”少年有点脸红：“我想表达得是，我的家庭，已经是西塞罗人当中最幸运的一批了。我的战斗兄弟，小队成员克拉克·帕拉斯，为什么他的抚恤让战团长都发愁？他是一个孤儿，所有的亲属都死了。”约书亚紧紧攥着拳头：“现在他也死了，我们只能把抚恤发给他出生的孤儿院。但是我们要发吗？我们要把他战斗了一生，用生命换来的金币，发放给那个在他幼时一直打骂虐待他的教会孤儿院？”
“如果克拉克还活着，他自己会同意吗？！”
少年咬牙切齿地说：“比如贝丝女士，她委托我去为她复仇，但是我能怎么做呢？杀死她儿子和丈夫的野兽人自己也已经死了，难道我要再杀他们一遍吗？最后，我用其他人的头颅代替，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欺骗？”
骑士用手拂过吹息着他额头的晚风，呼吸着满是铁锈味的空气。
“写手女士，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少年深深地呼吸，遥望着脚下的森林：“童年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我加入远征军，家里的生活就能好起来；长大之后，我觉得只要我拼命地战斗，去击败敌人，生活就能好起来……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活下去，才能让未来好那么一点点……”
“在我的故乡，有一部电影，我很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丽姬娅低声说：“一个小女孩问杀手，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如此？”
约书亚苦笑一声，拄着拐杖，走下了最后的坡道：“我猜那位杀手会说‘总是如此’。”
“没错，总是如此。”少女写手盖棺定论：“好了，前面就是贝丝女士的小屋了，我还记得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景色。”
骑士拄着拐杖，尽快地加快脚步，他心中想象着要如何给那位衰弱但是尊敬的老妇人去解释这一切：他不会隐瞒，他会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把这一切告诉老妇人，然后请求她的原谅：她的复仇骑士失败了，他永远没法完成复仇了。他要跪下来，请求那位老妇人的宽恕。她曾经拯救了他的性命，曾经如此地信任这位马拉的骑士，胜过信任马拉……
他跌跌撞撞地转过树丛的拐角，看到了贝丝的小屋。
少年走过去，敲了敲小屋的门。
随着几声衰弱的应答，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个子不高的少女走了出来。她穿着马拉的教袍，衣领上别着一个古怪的别针，像是齿轮。
约书亚吃了一惊：“您好，请问您是……”
少女疑惑地问：“我是落叶教区的巡回神官，维罗妮卡·冯·克劳恩，请问您有事吗？”
“维罗妮卡小姐，原来居住在这里的那位老妇人呢？我是马拉的秩序骑士，要向她回报一件事情。”骑士急切地问。
被叫做维罗妮卡的少女牧师看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怜悯地说：“在前天的战斗中，一支无信者的先遣部队从防线的薄弱处穿插了过来，被猎魂者战团第七小队的战士们驱散了。双方就是在这片区域爆发的战斗。贝丝·弗朗哥，以及居住在旋木镇边缘的这个聚居点的多数百姓，都在无信者的报复性轰炸中丧生了，他们为了躲避战场，跑到了那边的山上，然后就被阿尔法派来的两台战犬型自动巡猎机械当成了目标。”
穿着白袍的少女继续说道：“如果你有事情要找她的话，已经不需要找了。应地区主祭的要求，我来到这个聚居点为他们所有人做安魂弥撒，骑士先生。”
约书亚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他握不住拐杖和盒子，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盒子摔落在地上，萨隆尼的头颅滚了出来，骨碌碌转了几圈，仿佛在嘲弄他的自以为是。
丽姬娅当然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没说任何话。
盒子里装的是野兽人尖啸萨满萨隆尼经过硝制的头颅。
“西塞罗就是这样一座国家，”约书亚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教国的敌人有很多，蛮族，野兽人，无信者，为患整个教国的匪徒和路霸，甚至南方的其他人类国家，还有地下城当中的异族。”他忧愁地说：“我知道你想说我幼稚，写手女士，但是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想：我们的战斗真的有意义吗？无穷无尽的敌人，无穷无尽的战斗，为了大人物们的战略目的，连续不断的远征……”
“这要你自己来判断。”少女摇摇头：“我的故乡是一个和平的世界，至少我生活的时代，人们已经经历过了一场世界性的大战，并因此更加热爱和平的生活。如果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最终能够带来一个更美好的结局，那么战争就是有意义的。”
骑士费力地从陡坡上滑过：“写手女士，我给你讲过我的故乡吗？”
“从来没有。”丽姬娅摇摇头：“我们认识才不到一周呢。”
“我的故乡在西塞罗南方的一座小镇上，我有三个兄弟姐妹。”约书亚遥望着远处的森林，寻找着老妇人贝丝的房屋：“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母亲实在无力抚养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了，正好，当时是第四次远征，需要招募一批骑士侍从，我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远征军，为了吃一口饭，也为了给家里挣一点额外的圣路易斯金币。”
少女这次没有毒舌，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从远征军里收到了书信，我家乡的小镇被红沙公国的军队占领了，父亲和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家乡。”骑士终于认清了道路，迈步走去：“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死去，不幸的是，我从此再也没有收到他们的信。”他忧愁地说：“最后一封信是从甘草教区寄来的，他们要我不要担心，好好地在远征军生活……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写手女士……我也是人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约书亚，”丽姬娅说道：“如果我能碰到你的话，我也要摸摸你的头。”
“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写手女士，”少年有点脸红：“我想表达得是，我的家庭，已经是西塞罗人当中最幸运的一批了。我的战斗兄弟，小队成员克拉克·帕拉斯，为什么他的抚恤让战团长都发愁？他是一个孤儿，所有的亲属都死了。”约书亚紧紧攥着拳头：“现在他也死了，我们只能把抚恤发给他出生的孤儿院。但是我们要发吗？我们要把他战斗了一生，用生命换来的金币，发放给那个在他幼时一直打骂虐待他的教会孤儿院？”
“如果克拉克还活着，他自己会同意吗？！”
少年咬牙切齿地说：“比如贝丝女士，她委托我去为她复仇，但是我能怎么做呢？杀死她儿子和丈夫的野兽人自己也已经死了，难道我要再杀他们一遍吗？最后，我用其他人的头颅代替，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欺骗？”
骑士用手拂过吹息着他额头的晚风，呼吸着满是铁锈味的空气。
“写手女士，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少年深深地呼吸，遥望着脚下的森林：“童年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我加入远征军，家里的生活就能好起来；长大之后，我觉得只要我拼命地战斗，去击败敌人，生活就能好起来……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活下去，才能让未来好那么一点点……”
“在我的故乡，有一部电影，我很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丽姬娅低声说：“一个小女孩问杀手，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如此？”
约书亚苦笑一声，拄着拐杖，走下了最后的坡道：“我猜那位杀手会说‘总是如此’。”
“没错，总是如此。”少女写手盖棺定论：“好了，前面就是贝丝女士的小屋了，我还记得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景色。”
骑士拄着拐杖，尽快地加快脚步，他心中想象着要如何给那位衰弱但是尊敬的老妇人去解释这一切：他不会隐瞒，他会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把这一切告诉老妇人，然后请求她的原谅：她的复仇骑士失败了，他永远没法完成复仇了。他要跪下来，请求那位老妇人的宽恕。她曾经拯救了他的性命，曾经如此地信任这位马拉的骑士，胜过信任马拉……
他跌跌撞撞地转过树丛的拐角，看到了贝丝的小屋。
少年走过去，敲了敲小屋的门。
随着几声衰弱的应答，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个子不高的少女走了出来。她穿着马拉的教袍，衣领上别着一个古怪的别针，像是齿轮。
约书亚吃了一惊：“您好，请问您是……”
少女疑惑地问：“我是落叶教区的巡回神官，维罗妮卡·冯·克劳恩，请问您有事吗？”
“维罗妮卡小姐，原来居住在这里的那位老妇人呢？我是马拉的秩序骑士，要向她回报一件事情。”骑士急切地问。
被叫做维罗妮卡的少女牧师看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怜悯地说：“在前天的战斗中，一支无信者的先遣部队从防线的薄弱处穿插了过来，被猎魂者战团第七小队的战士们驱散了。双方就是在这片区域爆发的战斗。贝丝·弗朗哥，以及居住在旋木镇边缘的这个聚居点的多数百姓，都在无信者的报复性轰炸中丧生了，他们为了躲避战场，跑到了那边的山上，然后就被阿尔法派来的两台战犬型自动巡猎机械当成了目标。”
穿着白袍的少女继续说道：“如果你有事情要找她的话，已经不需要找了。应地区主祭的要求，我来到这个聚居点为他们所有人做安魂弥撒，骑士先生。”
约书亚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他握不住拐杖和盒子，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盒子摔落在地上，萨隆尼的头颅滚了出来，骨碌碌转了几圈，仿佛在嘲弄他的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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