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遗嘱（上）
黄昏，艾诺·月影木然地走在旋木镇的街道上，头顶的斗篷拉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不过已经没有什么人注意踱步走过的精灵少年了，因为新任治安官的上任仪式已经快要开始了。
在这个刚刚击退无信者的绝妙时间点，民众们迫切地需要一场庆典来振奋人心。夜精灵走过街边摆放着的一桶一桶的干肉和蜂蜜，走过挤挤挨挨的人群，远处传来的烤鱼的香味也没能让他有任何动摇。虽然精灵连续奔跑了数个小时，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他还是执意回到旋木镇，去确认一个结果。
他悄没声地挤进了仪式的边缘。
昏暗的晚风被张贴的血红色彩灯照的通明，银色的魔法光源闪烁在半空中，映照着所有与会者的笑脸。城镇中心，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正在演说：
“鄙人，布拉德·冯·克里尔，向斯诺公爵和教宗宣誓，在鄙人就任落叶教区治安官期间，必将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落叶教区的安全，保护百姓的福祉！”
台下衣衫褴褛的农人们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夜精灵扫视了一眼，虽然贵族本人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他身边至少有四五个第二原质的好手，看动作应该是教国南方那些贵族商人的私兵护卫。
他已经确认了事情的结果，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再了解的情况了。
少年毫不引人注意地走出人群，摘下兜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他从街边的摊贩手里接过一杯蜂蜜果汁，一边走一边啜饮着，却完全喝不出来味道。顺着熟悉的小路，他终于走到了旋木镇边缘的一座式样平凡的二层小楼处。因为几乎所有镇民都去参加新任治安官的就职典礼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小楼门口贴着封条，但是这无法阻止一位训练有素的精灵刺客。艾诺化作一道阴影，从门缝渗入，而后在屋内化作人形。
他当然熟悉这里是哪。在被塞万提斯雇佣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住在这座小楼的二楼；而塞万提斯父女自己住在一楼。被贬谪的雪霰亲卫没有利用治安官的权利给自己安排更舒适的住所，他的居所正对着危险的森林。
一楼显然已经被人搜查过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被翻得满地都是。显然，他们刚离开不久，小楼就已经无人居住，所有纸张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积灰。少年走过混乱的厨房和客厅，依稀想起塞万提斯捧着汤锅从那里走出的场景。他的口中仿佛又泛起了北境的浓汤的味道——酸得恰到好处，满是熏肉和香肠，混合着面包的麦香……
艾诺扫了一眼，回头，如同幽魂一样向二楼走去，脚下甚至连灰都没有沾。他走上楼梯，探头望去，他自己的物品也被翻乱了。不过，他作为血戏伶人的逃奴，居所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塞万提斯的报酬都被他拿回组织，去赎买他曾经的伙伴了。
他没有再向上前进，而是推开了维罗妮卡的房间，捡起了床头落满了灰尘的玩具熊——毛茸茸的玩偶倒西歪地躺在床头柜上，不过，和被粗暴地拆毁的桌椅，以及被砸得满地碎片的锅碗瓢盆比起来，这头小熊还算幸运。
少年吹了吹玩具熊身上的灰尘，背在背上。
有低沉纤细的哭声从他怀中传来，夜精灵掀开了胸前的衣襟，将手中的果汁一口一口地喂给了怀里的婴儿，直到杯尽。他小心地把杯子放在厨房，化作一阵阴影离开了房间。
已经完全入夜了，少年就如同一个幽灵般在城镇中移动着。
他沿着镇中的木墙走了一圈，最后终于走到了一处豁口处。不出他的所料，那里坐着一个身影。
“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联系我们，十七号。”细高，瘦长的身影从木墙的豁口处站起，跳下了墙围。月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他脸上狰狞的小丑面具，也照亮了他身上五彩斑斓的花衣。
“我需要情报。”艾诺·月影开口。少年的嗓音沙哑，丝毫没有被那杯果汁所浸润。
“我知道你要什么情报，”小丑嘻嘻地笑了起来：“按照组织的规矩，十五个圣路易斯金币。”
夜精灵少年从口袋里掏出足够的钱，递了过去。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这些钱足够你把三十四号和三十五号赎出来了，”瘦长的鬼影接过金币，闪闪发光的金子消失在他的口袋里：“还是说，你打算回到血戏伶人，不再和这些愚蠢的地上种族为伍？”
“我打算做什么，和你，和组织，都没有一个铜币的关系。”少年冷冷地说：“现在，告诉我，塞万提斯·冯·克劳恩在哪？”
小丑欢乐地笑了起来，手上的银铃无声地摇晃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你为何还在追寻无关紧要之物？”他即兴地舞蹈了一圈，在月光下，一身彩衣显得尤为艳丽：“你的前治安官，他就被关押在镇中心的地牢，关押在他继任者的脚下。”血戏伶人的情报商人伸出手，轻佻地挑起了艾诺的下巴：“你打算和整个教皇国为敌？还是说，只是去悲悼曾经雇主的逝去？”
刷的一声，阴影从半空中划过，将小丑的右手斩断。
“啧啧啧……真是可怕的小孩子……六号到底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手臂的断面并没有流血，而是透着一种奇怪的质感——这原来是一具人偶，但是人偶又怎么能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动作呢？
艾诺·月影从口袋中又掏出一枚金币，放在小丑脚下，而后转身离去。
在他背后，无数影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小丑连同他的面具和彩衣锯作木屑。
夜精灵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几分钟之后，第二个小丑从城垛上跳下，捡起了金币：“十七号还是这样，”他滑稽地笑了：“居然还会给财务损失费……”
另一股阴影裹住了地上的一切——金币和残骸，融入了夜幕。
而此刻，艾诺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神情，他解开怀中的包裹，看到婴儿已经睡熟，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着庆典散场之后的城镇中心走去。
不过已经没有什么人注意踱步走过的精灵少年了，因为新任治安官的上任仪式已经快要开始了。
在这个刚刚击退无信者的绝妙时间点，民众们迫切地需要一场庆典来振奋人心。夜精灵走过街边摆放着的一桶一桶的干肉和蜂蜜，走过挤挤挨挨的人群，远处传来的烤鱼的香味也没能让他有任何动摇。虽然精灵连续奔跑了数个小时，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他还是执意回到旋木镇，去确认一个结果。
他悄没声地挤进了仪式的边缘。
昏暗的晚风被张贴的血红色彩灯照的通明，银色的魔法光源闪烁在半空中，映照着所有与会者的笑脸。城镇中心，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正在演说：
“鄙人，布拉德·冯·克里尔，向斯诺公爵和教宗宣誓，在鄙人就任落叶教区治安官期间，必将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落叶教区的安全，保护百姓的福祉！”
台下衣衫褴褛的农人们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夜精灵扫视了一眼，虽然贵族本人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他身边至少有四五个第二原质的好手，看动作应该是教国南方那些贵族商人的私兵护卫。
他已经确认了事情的结果，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再了解的情况了。
少年毫不引人注意地走出人群，摘下兜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他从街边的摊贩手里接过一杯蜂蜜果汁，一边走一边啜饮着，却完全喝不出来味道。顺着熟悉的小路，他终于走到了旋木镇边缘的一座式样平凡的二层小楼处。因为几乎所有镇民都去参加新任治安官的就职典礼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小楼门口贴着封条，但是这无法阻止一位训练有素的精灵刺客。艾诺化作一道阴影，从门缝渗入，而后在屋内化作人形。
他当然熟悉这里是哪。在被塞万提斯雇佣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住在这座小楼的二楼；而塞万提斯父女自己住在一楼。被贬谪的雪霰亲卫没有利用治安官的权利给自己安排更舒适的住所，他的居所正对着危险的森林。
一楼显然已经被人搜查过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被翻得满地都是。显然，他们刚离开不久，小楼就已经无人居住，所有纸张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积灰。少年走过混乱的厨房和客厅，依稀想起塞万提斯捧着汤锅从那里走出的场景。他的口中仿佛又泛起了北境的浓汤的味道——酸得恰到好处，满是熏肉和香肠，混合着面包的麦香……
艾诺扫了一眼，回头，如同幽魂一样向二楼走去，脚下甚至连灰都没有沾。他走上楼梯，探头望去，他自己的物品也被翻乱了。不过，他作为血戏伶人的逃奴，居所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塞万提斯的报酬都被他拿回组织，去赎买他曾经的伙伴了。
他没有再向上前进，而是推开了维罗妮卡的房间，捡起了床头落满了灰尘的玩具熊——毛茸茸的玩偶倒西歪地躺在床头柜上，不过，和被粗暴地拆毁的桌椅，以及被砸得满地碎片的锅碗瓢盆比起来，这头小熊还算幸运。
少年吹了吹玩具熊身上的灰尘，背在背上。
有低沉纤细的哭声从他怀中传来，夜精灵掀开了胸前的衣襟，将手中的果汁一口一口地喂给了怀里的婴儿，直到杯尽。他小心地把杯子放在厨房，化作一阵阴影离开了房间。
已经完全入夜了，少年就如同一个幽灵般在城镇中移动着。
他沿着镇中的木墙走了一圈，最后终于走到了一处豁口处。不出他的所料，那里坐着一个身影。
“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联系我们，十七号。”细高，瘦长的身影从木墙的豁口处站起，跳下了墙围。月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他脸上狰狞的小丑面具，也照亮了他身上五彩斑斓的花衣。
“我需要情报。”艾诺·月影开口。少年的嗓音沙哑，丝毫没有被那杯果汁所浸润。
“我知道你要什么情报，”小丑嘻嘻地笑了起来：“按照组织的规矩，十五个圣路易斯金币。”
夜精灵少年从口袋里掏出足够的钱，递了过去。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这些钱足够你把三十四号和三十五号赎出来了，”瘦长的鬼影接过金币，闪闪发光的金子消失在他的口袋里：“还是说，你打算回到血戏伶人，不再和这些愚蠢的地上种族为伍？”
“我打算做什么，和你，和组织，都没有一个铜币的关系。”少年冷冷地说：“现在，告诉我，塞万提斯·冯·克劳恩在哪？”
小丑欢乐地笑了起来，手上的银铃无声地摇晃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你为何还在追寻无关紧要之物？”他即兴地舞蹈了一圈，在月光下，一身彩衣显得尤为艳丽：“你的前治安官，他就被关押在镇中心的地牢，关押在他继任者的脚下。”血戏伶人的情报商人伸出手，轻佻地挑起了艾诺的下巴：“你打算和整个教皇国为敌？还是说，只是去悲悼曾经雇主的逝去？”
刷的一声，阴影从半空中划过，将小丑的右手斩断。
“啧啧啧……真是可怕的小孩子……六号到底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手臂的断面并没有流血，而是透着一种奇怪的质感——这原来是一具人偶，但是人偶又怎么能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动作呢？
艾诺·月影从口袋中又掏出一枚金币，放在小丑脚下，而后转身离去。
在他背后，无数影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小丑连同他的面具和彩衣锯作木屑。
夜精灵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几分钟之后，第二个小丑从城垛上跳下，捡起了金币：“十七号还是这样，”他滑稽地笑了：“居然还会给财务损失费……”
另一股阴影裹住了地上的一切——金币和残骸，融入了夜幕。
而此刻，艾诺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神情，他解开怀中的包裹，看到婴儿已经睡熟，满意地点了点头，向着庆典散场之后的城镇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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