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见之门
“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不幸的，就像许多人那样，虽然他们对我的经历一无所知，但现如今，所有就算只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就像是有多关心我那样，高高在上地说着不走心的安慰之词。”
“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这除了让我感到厌烦以外不能让我再分出多少注意力给他们——我说这些就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在意他和他所做的事。”
“抱歉，艾莉安娜，”兰德尔警探于是向她道歉，“但我们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但他却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态度而道歉，而是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也许并不熟悉你，尽管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妄加揣测你的心情，毕竟经历这些的不是我，但我了解真相，虽然现在只是一部分，但我依旧可以断言，你并不像你所想要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和无畏。”
“你认为我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你认为我还会怀念已经消逝的幻梦？我本来就知道——我本来就明白——他不爱我。”
“而我们都知道，事实正相反，”兰德尔警探有些坐立不安，他喜欢追寻真相，但并不意味他觉得戳破一个女孩的自欺欺人的自我保护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从来都不怕他不爱你——”
“难以否认地，我们都知道他爱你。”
“不管这份爱出于什么，无论它的定义是亲情还是爱情，他确实是爱你的。”
“所以他才恨你。”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我知道他行事愈发疯狂，我知道无论他爱不爱我，他都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他也许是想要借着伤害我来报复他真正的仇人，但这也不是他最重要的。”
“诺伦总是在舍弃这些东西，他把爱几乎都集中在他的研究中了，比起让仇敌伤心、比起让我痛苦，他更着迷于研究另一个世界。”
“他连他自己都在舍弃，又拿什么去恨呢？”
“诺伦·赫南德斯并不是邪恶的人，”兰德尔警探有点想从这里逃走了，他宁愿去听那些人的疯言疯语也不想面对这位受害者，但他不能这么做，“他只是纯粹地认为没有什么比世界的真实更重要的了。”
“或许是确实是这样吧，所有人当然都是渺小的，在面对那些存在时，除了这么想，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了吧。”
虽然这么说，但兰德尔警探明白，这句话只适用于普通人，不太适用于那些疯子，比如赫莱尔·阿诺德，又比如诺伦·赫南德斯。
“所以我一直不太明白，就算你告诉我，他选择带我离开只是因为他恨我的母亲——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不认为他心中有这样强烈和难以消磨的恨。”
“你说得没错，”兰德尔警探知道他迟早要告诉她真相的，尽管他也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他只是觉得必须要杀死你而已，这是出于恨，而恨要有爱的支撑。”
“而他的爱——”艾莉安娜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只爱他的世界，但我与世界？抱歉，这听起来就有点荒诞，但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个世界有这样的威胁？”
“我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但你并不是一无所知对吗？”兰德尔警探想起了赫莱尔的话，“你也许不会记得你的父母，也不会记得是谁把你放在孤儿院门口，但有件事你一定会有印象，就算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你也不能忘记。”
“你一定见到过，那传说中的，本应该沉睡在地底的怪物（神明）。”
“然后，就算不是任何人的希望，你也一定能看到那些你原本不应该看到东西。”
“……那些是真的？是确实存在的？他知道——他也看得见？我从来没有发现……不，也许确实是这样。”
“小时候，我大概是能看得见的，所以我总是不受欢迎，他们倒不认为我在说谎，只是觉得我是个精神病，院长女士是想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里，但那里不收这么小的孩子，所以我还是留在孤儿院了。”
“那时我总觉得在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一旦这样想了，就感觉能触碰到某些不存在的东西，我很害怕，尤其是我明白谁也看不见、感受不到那些东西。”
“渐渐地，月亮变得通红，屋子里也开始漏雨，水池里泛着红色的落叶——我知道那是槭树的叶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但后来就看不见了，自从有个人来到孤儿院后，我就很少能看见了。”
“那是一个有着金发的年轻人，有着少见的鎏金色的眼睛，他长得很漂亮或者说精致？总之，有着不像是人类的美貌，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自称是个心理医生，于是我就得到了和他说话的权利，和我想得不一样，没有多余解释，他直截了当地问我，问我想怎么做。”
“于是我说，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幻觉了——我说那是幻觉，是因为，那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见，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那只是我的幻想。”
“‘幻觉？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么，请听好了，小女孩，记住了，所谓幻觉，就只是虚假的、不存在的，所以，你看到的、触碰到的、感知到就只是虚假的，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他只是这么说，然后又去和其他孩子交谈了。”
“不过，从那以后，我确实不再有那些感受了，就算是偶尔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边走过，我也能明白那只是错觉。”
是赫莱尔啊，兰德尔警探想，确实这是他会做的事，看来他真的想要见到另一个结局，希望艾莉安娜能保持她的本心，远离这些东西。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这其中的好意大概微乎其微，也许只是出于想要看乐子的心情吧。
“我讨厌命运。”
——但他又想起了赫莱尔口中吐露出的难得一见的激烈情感。
“我希望看到另一个结局……艾莉安娜不是谁的延续。”
所以这一切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说得也是……毕竟这位早已坠落的晨星也总是在与命运抗争，然后，嘲讽地，艾莉安娜就像是他的翻版，他期望她能走向另一个他不曾踏入的门扉，但就算是已经变得漆黑的晨星，他的经历也依旧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
艾莉安娜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可悲的是，她的普通无法抵抗异常的命运。
那是祝福、是诅咒、是污染、是异变，赫莱尔期盼她能够像他一样走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而不是随着海浪随波逐流。
他给予了帮助，出于难得的祝福，只是纯粹的而又微不足道的期望，但他是那么聪明，他已经知道他做了一次无用功，就算他给予了一时的保护，艾莉安娜也不能永远地抓住她梦想中的普通的幸福。
而现在的结局，不属于任何人的期盼，而唯一预测到结局的晨星，厌恶着这个结局。
“……但那不是幻觉，”艾莉安娜有点想笑，她并不愚钝，于是她明白了，“那个人，是因为我想要‘普通’，想要逃离异常，逃离这种‘虚假’，所以才给我下了暗示，让我拥有可以抗争的力量，但我搞砸了对吗？”
“我……我搞错了是什么是‘虚假’的，什么是‘异常’。”
“艾莉安娜……”兰德尔警探看着无措的少女，咽下无谓的安慰，选择了直白地告知她，“是的，我想是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这就是真相。
艾莉安娜无法驾驭她的天赋，而诺伦在看她时，看到的究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还是一个卑劣的因果呢？
他究竟爱她的哪一部分呢？
能让他移开注视着世界的目光，吞下所有自己忽视的苦果，从而开始期待救赎。
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份虚妄的救赎一定令他找回了一点人性，从盲目的爱，他终于品味到了何为悔恨。
埃弗雷特·诺拉·赫南德斯前行的道路上尽是他忽视的泪水和鲜血。
而他总要面对。
在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爱”时。
——当他的爱人再也不爱他时。
“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这除了让我感到厌烦以外不能让我再分出多少注意力给他们——我说这些就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在意他和他所做的事。”
“抱歉，艾莉安娜，”兰德尔警探于是向她道歉，“但我们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但他却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态度而道歉，而是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也许并不熟悉你，尽管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妄加揣测你的心情，毕竟经历这些的不是我，但我了解真相，虽然现在只是一部分，但我依旧可以断言，你并不像你所想要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和无畏。”
“你认为我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你认为我还会怀念已经消逝的幻梦？我本来就知道——我本来就明白——他不爱我。”
“而我们都知道，事实正相反，”兰德尔警探有些坐立不安，他喜欢追寻真相，但并不意味他觉得戳破一个女孩的自欺欺人的自我保护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从来都不怕他不爱你——”
“难以否认地，我们都知道他爱你。”
“不管这份爱出于什么，无论它的定义是亲情还是爱情，他确实是爱你的。”
“所以他才恨你。”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我知道他行事愈发疯狂，我知道无论他爱不爱我，他都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他也许是想要借着伤害我来报复他真正的仇人，但这也不是他最重要的。”
“诺伦总是在舍弃这些东西，他把爱几乎都集中在他的研究中了，比起让仇敌伤心、比起让我痛苦，他更着迷于研究另一个世界。”
“他连他自己都在舍弃，又拿什么去恨呢？”
“诺伦·赫南德斯并不是邪恶的人，”兰德尔警探有点想从这里逃走了，他宁愿去听那些人的疯言疯语也不想面对这位受害者，但他不能这么做，“他只是纯粹地认为没有什么比世界的真实更重要的了。”
“或许是确实是这样吧，所有人当然都是渺小的，在面对那些存在时，除了这么想，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了吧。”
虽然这么说，但兰德尔警探明白，这句话只适用于普通人，不太适用于那些疯子，比如赫莱尔·阿诺德，又比如诺伦·赫南德斯。
“所以我一直不太明白，就算你告诉我，他选择带我离开只是因为他恨我的母亲——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不认为他心中有这样强烈和难以消磨的恨。”
“你说得没错，”兰德尔警探知道他迟早要告诉她真相的，尽管他也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他只是觉得必须要杀死你而已，这是出于恨，而恨要有爱的支撑。”
“而他的爱——”艾莉安娜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只爱他的世界，但我与世界？抱歉，这听起来就有点荒诞，但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个世界有这样的威胁？”
“我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但你并不是一无所知对吗？”兰德尔警探想起了赫莱尔的话，“你也许不会记得你的父母，也不会记得是谁把你放在孤儿院门口，但有件事你一定会有印象，就算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你也不能忘记。”
“你一定见到过，那传说中的，本应该沉睡在地底的怪物（神明）。”
“然后，就算不是任何人的希望，你也一定能看到那些你原本不应该看到东西。”
“……那些是真的？是确实存在的？他知道——他也看得见？我从来没有发现……不，也许确实是这样。”
“小时候，我大概是能看得见的，所以我总是不受欢迎，他们倒不认为我在说谎，只是觉得我是个精神病，院长女士是想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里，但那里不收这么小的孩子，所以我还是留在孤儿院了。”
“那时我总觉得在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一旦这样想了，就感觉能触碰到某些不存在的东西，我很害怕，尤其是我明白谁也看不见、感受不到那些东西。”
“渐渐地，月亮变得通红，屋子里也开始漏雨，水池里泛着红色的落叶——我知道那是槭树的叶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但后来就看不见了，自从有个人来到孤儿院后，我就很少能看见了。”
“那是一个有着金发的年轻人，有着少见的鎏金色的眼睛，他长得很漂亮或者说精致？总之，有着不像是人类的美貌，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自称是个心理医生，于是我就得到了和他说话的权利，和我想得不一样，没有多余解释，他直截了当地问我，问我想怎么做。”
“于是我说，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幻觉了——我说那是幻觉，是因为，那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见，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那只是我的幻想。”
“‘幻觉？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么，请听好了，小女孩，记住了，所谓幻觉，就只是虚假的、不存在的，所以，你看到的、触碰到的、感知到就只是虚假的，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他只是这么说，然后又去和其他孩子交谈了。”
“不过，从那以后，我确实不再有那些感受了，就算是偶尔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边走过，我也能明白那只是错觉。”
是赫莱尔啊，兰德尔警探想，确实这是他会做的事，看来他真的想要见到另一个结局，希望艾莉安娜能保持她的本心，远离这些东西。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这其中的好意大概微乎其微，也许只是出于想要看乐子的心情吧。
“我讨厌命运。”
——但他又想起了赫莱尔口中吐露出的难得一见的激烈情感。
“我希望看到另一个结局……艾莉安娜不是谁的延续。”
所以这一切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说得也是……毕竟这位早已坠落的晨星也总是在与命运抗争，然后，嘲讽地，艾莉安娜就像是他的翻版，他期望她能走向另一个他不曾踏入的门扉，但就算是已经变得漆黑的晨星，他的经历也依旧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
艾莉安娜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可悲的是，她的普通无法抵抗异常的命运。
那是祝福、是诅咒、是污染、是异变，赫莱尔期盼她能够像他一样走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而不是随着海浪随波逐流。
他给予了帮助，出于难得的祝福，只是纯粹的而又微不足道的期望，但他是那么聪明，他已经知道他做了一次无用功，就算他给予了一时的保护，艾莉安娜也不能永远地抓住她梦想中的普通的幸福。
而现在的结局，不属于任何人的期盼，而唯一预测到结局的晨星，厌恶着这个结局。
“……但那不是幻觉，”艾莉安娜有点想笑，她并不愚钝，于是她明白了，“那个人，是因为我想要‘普通’，想要逃离异常，逃离这种‘虚假’，所以才给我下了暗示，让我拥有可以抗争的力量，但我搞砸了对吗？”
“我……我搞错了是什么是‘虚假’的，什么是‘异常’。”
“艾莉安娜……”兰德尔警探看着无措的少女，咽下无谓的安慰，选择了直白地告知她，“是的，我想是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这就是真相。
艾莉安娜无法驾驭她的天赋，而诺伦在看她时，看到的究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还是一个卑劣的因果呢？
他究竟爱她的哪一部分呢？
能让他移开注视着世界的目光，吞下所有自己忽视的苦果，从而开始期待救赎。
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份虚妄的救赎一定令他找回了一点人性，从盲目的爱，他终于品味到了何为悔恨。
埃弗雷特·诺拉·赫南德斯前行的道路上尽是他忽视的泪水和鲜血。
而他总要面对。
在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爱”时。
——当他的爱人再也不爱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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