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个女人似乎和好了
仙宫美景与妖界大不相同，云雾之中只见高低不同的白壁宫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朵朵白云之上，琉璃顶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沿百级台阶向上，穿过重重宫门，才来到了一条宽阔大道面前。
玉雕的直柱整齐列在大道两侧，脚下是生动的浮雕，尽头是一栋辉煌的大殿，正是仙后所在的凤恩殿。领到这里旁人都已经退下，萧桐走在夜轻颜旁边并没有落后半步，淡淡道：
“仙界的就是喜欢把路修成弯弯绕绕的，真麻烦。”
夜轻颜深表赞同。
走到大殿廊下之时，面前的雕花拱门自行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打在深厚的帷幔上，袅袅熏香在光下显出形状来。夜轻颜知道仙界有着重重规矩，便在帷幔前止住了脚步，率先心里道：
“妖帝八子轻颜，拜见仙后娘娘。”
萧桐就显得随便多了：“凤族萧桐，拜见仙后。”
他们只能听到一个充满威仪的女声响起：“二位请起。此番相见，二位果然是帝王皇族之气势，实乃世间翘楚。”
“娘娘谬赞。”
萧桐却道：“娘娘隔着帷幔怎么看的见我二人，难得拜见，自然应当坦诚相见吧。”
仙后哈哈一笑：“你这小丫头，是在说本宫没有诚心吗？”
夜轻颜瞪了眼萧桐，当然她是不会理会他的。仙后座前还有几位宫女服侍，她命人将这帷幔卷了起来：
“二位进来吧。”
这一层之后还有一层，夜轻颜二人走进，看到的就是居中而坐的仙后和一旁的银白色小座上坐着的女子。
知梦？
仙后因为长年不见光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光滑透亮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知梦因为受伤脸色也格外苍白，这两人似乎在比谁更像鬼。
见到两人进来知梦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萧桐仔细打量了下仙后，雍容华贵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她坐在知梦旁边两人更像是一对姐妹。然而仙后眼中的岁月感是难以掩盖的，萧桐还想再看，却被夜轻颜拉了一下。
“仙后娘娘。”
不管怎么说，盯着别人眼睛看也是不太好的吧。萧桐转开了视线，心头微动——
仙后的眼睛连眼白处也有光泽波动，这样的人类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萧桐真正的凤眼并无眼白，现在的眼睛是模仿人类的样子幻化出来的，说白了只是为了不吓到别人而已。
仙后的手却微微攥了起来。
对视的那短短一刻她看的分明，萧桐的瞳孔一片纯正的赤红，深处隐隐有岩浆状的火焰流过。
真是好纯正的朱凰血脉啊。
“这位是知梦仙子，想必二位之前也已经见过了。此番叫她前来也是为了给二位殿下赔罪，在归月那丫头的生辰宴上知梦实在是不像话了，冲撞了远道而来的二位贵客。”仙后淡淡道，“知梦。”
知梦“扑通”一声跪下，那姿势已经可以算是磕头了。
夜轻颜连忙跪下：“娘娘客气，知梦仙子快快请起。此事我等才占了大错，如今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不必再提了就好，二位殿下切莫放在心上。”仙后让夜轻颜起来，伸出手的距离正好可以放上知梦的脑袋。她的手按着的正是知梦的天灵盖，夜轻颜还没察觉出到底是哪里不妥，下一刻仙后的手中瞬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仙力——
知梦像滩烂泥一样软倒下去，裂开的皮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森森白骨，鲜血沿着阶梯慢慢流了下来。这下连萧桐的脸色都变了，率先道：
“仙后这是要杀了她给我们赔罪吗？”
“哪里。”仙后的手并没有沾上一点血迹，“不过是下属无能，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
她身上的杀意慢慢流露，夜轻颜眸色也沉了下来。仙后使了个眼色，宝座旁侍立的宫女会意，一脚把知梦踢下了高台，于是她就那么滚到了夜轻颜脚前。夜轻颜连忙蹲下去伸手就捂住了知梦受伤的头顶，抬首道：
“仙后恕罪，轻颜想替这位仙子求情。若无死罪，还望仙后娘娘手下留情。”
仙后眸底掠过一抹深不可察的满意之色：“既然如此，那殿下就为她创造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什么？”
仙后慢条斯理地道：“两界交往，当有使者互驻。不妨就让她去你妖界住下，戴罪立功。如何？”
萧桐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夜轻颜已经应下，这才从怀中掏出伤药洒在知梦头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多谢娘娘。轻颜先行告退。”
“殿下不急，让她们引路吧。既然决定了，那就留住几日，等文书拟好，和东西一起回妖界吧。”
“是。”
夜轻颜退下就飞奔走了，萧桐却没有动。仙后原本已经要站起来去后殿了，见她不走，惊讶道：
“殿下还有何事？”
“本皇听说，您要与我妖族和亲。不知这位公主，是嫁给我妖族帝王，还是皇子呢？”
“本宫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谈这个怕是为时尚早。本宫连人选都还没有定下呢。”
仙后眼底并没有什么笑意，自称“本皇”？在她面前摆凤皇架子？
“那么就让萧桐来猜猜。是夜轻颜吧。”
“帝八子是未来帝王，又年轻又为，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凤皇放心，本宫嫁再尊贵的公主，也不会影响到凤皇的正妻之位。”仙后笑道，“您与帝八子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何必这么早就担心起来？”
萧桐微微一笑，她假笑自己也假笑：“如今的妖帝确实后宫成群，膝下九子就有八个生母。但夜轻颜不会。”
仙后：“哦？”
“我不允许。”萧桐冷声道，“妖族只能有一位女主人，我也不需要任何姬妾来侍奉我这个‘主母’。你们人类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天上都讲究三妻四妾，但我不准，别把那套放到夜轻颜身上。来一个，我杀一个。”
仙后笑容敛去：“凤皇好生霸气。”
“是。”萧桐微微一礼，腰半点都没有弯折，“仙后恕罪，萧桐告退。”
“若……她，你杀不了，打不过呢？”仙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你又如何？”
“那这妖族后位，我拱手相让。我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多了一个我争不过打不过的人，那我让给她。总之，我还是凤皇。”
仙后站了起来，缓缓，向后殿走去：“你还是快去吧，看着你的夜轻颜，别让他和别人跑了。”
萧桐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宫女们眼见她们离开才大大松了口气，作为当世代表凤凰的皇后和真正是凤凰的妖，她们一旦开打，那就真的不可调和了，在场所有人也都可能会被连累葬身。
“哐当！”
后殿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宫女们纷纷低头跪下，连大气也不敢出。随后就听见了一个扭曲疯狂的嗓音：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用她的羽毛，做成本宫的生辰新衣！！！”
然后就是低低的声音，那是那位黑衣大人在艰难劝解了。宫女们识趣退出，拱门缓缓关上，殿内重新变得黑暗起来。
殿顶之上，一只赤红的小鸟展开翅膀悄然飞去，在没入空间的那一刻一对滴淌着岩浆的凤翼缓缓展开——
“要杀我？没有人，能进栖凤渊。”
………………
知梦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感官也重新回归。心上、头上都是身体的剧痛，昏沉的头脑很热很烫，像被煮沸了一样。知梦没有任何的力气，只慢慢听见了耳边的水声——
夜轻颜将凉水浸过的毛巾叠好，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知梦半睁开的眼睛。他一喜，脸上有明显的笑，把毛巾放在她额头上之后才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知梦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唇。很湿，像是一直在被喂水，虽然虚弱，但是却没有太多口干舌燥的感觉。知梦摇了摇头，强撑着想坐起来，夜轻颜就扶着她肩膀坐起来，给她身后塞了好几个大枕头。萧桐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碗药，药味浓重血腥，颜色也是暗红的。
夜轻颜端过药碗，闻了闻：“稍微多了一点，她可能受不住。”
萧桐冷冷道：“我给她割腕放血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的？”
知梦看了眼她的手腕，那里的伤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妖族的生命力果然好的让人羡慕——
突然鼻尖涌入一股浓重的腥味，知梦险些干呕出来，还好忍住了动作没有打翻这一碗药。夜轻颜稳稳拿着药碗，道：“忍一忍，喝了吧。你的烧是因为血气上涌叠加旧伤导致的，朱凰之血是极好的药引，你这样喝两碗马上就能好了。我给你备了糖，一会吃一颗就不苦了。”
知梦的嘴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很难受，自己甚至都没有力气张开嘴去喝这一碗药。强烈的恶心不断上涌，喉间不断痉挛，她的手死死攥住了床榻。夜轻颜试着把药碗放在她嘴边喂了她一点点，知梦突然侧头一口全部喷了出来，然后呕出的就是一口鲜红的血。心脏越发绞痛，她撑着自己没有立刻倒下，整个人却疯狂颤抖了起来。夜轻颜把药碗在旁边放下，扶正了她，让知梦可以稳稳靠在堆叠的枕头上。
夜轻颜看向萧桐：“怎么办？”
萧桐淡淡道：“用嘴。”
“……？”夜轻颜噎住了，“这……”
萧桐叹了口气，一把将夜轻颜拎起来推到了一边，自己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她一边拿起药碗一边道：“你就是太心软，麻烦。这样怎么当妖帝？”
夜轻颜睁大了眼：“你……别！”
晚了。
萧桐掰开知梦的嘴就给她一碗灌了下去，知梦毫无意外地要喷，萧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知梦的嘴，脖子一捏，抓着她头前后晃荡了几个来回。这暴力让夜轻颜为之汗颜，但知梦确实是喝下去了。夜轻颜把糖放进了知梦的嘴，清凉的甜味一丝丝渗入，知梦的恶心感瞬间小了很多。萧桐就要把她放倒，夜轻颜只好道：
“再坐一会，让药顺顺。你也太猛了。”
萧桐冷哼道：“像你那样，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喝得下去？可别浪费了本皇宝贵的鲜血。”
“是是是，轻颜叩谢凤皇大人。”夜轻颜收好碗和刚刚的水盆，“我先去了。”
萧桐的“嗯”还没有出来，只听知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也许是那碗药见效实在很快，知梦有了力气，在床榻上跪了下来，叩首道：
“知梦谢过凤皇大恩。”
夜轻颜在门口站定，见萧桐伸手把知梦扶了起来：“好好睡着吧。好不容易愈合得伤口别又裂了，人类的身体，真虚弱。”
知梦终于微微一笑。
原来凤皇萧桐，还是这样的。
夜轻颜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后来的药不止两碗，是二十碗。萧桐的血也放了二十碗，她没什么感觉，知梦的身体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在仙宫住了这十天，夜轻颜也照顾了她十天。这天阳光正好，知梦穿着淡青色的长裙走到了长廊下，坐在了廊道扶手边上的长椅上。
晒太阳。
很舒服。
这是她在凡间发呆的最好方式，在仙界也同样如此。夜轻颜今天和萧桐一起去道别仙后了，一会就会过来接她。知梦轻轻抚上了略显干枯的长发，喃喃道：
“……对不起。”
“对不起谁？”清朗的笑声从长廊尽头传来，“梦姑娘，我们可以出发了。你有没有要拿的东西？我们可以顺道去小天宫一趟拿一下。”
是夜轻颜。
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长衣，袖子窄小，更显活力。知梦没想到他听到了这一句，连忙站了起来，道：
“没，没什么。”
萧桐在后面慢慢走来，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大红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轻盈的粉裙纱衣。知梦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穿这样粉嫩的衣服，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扎这样轻巧的发髻，看到萧桐的神采飞扬，知梦往后退了一步。
“凤皇。”
“免礼免礼。有没有什么要拿的？”
知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次受伤之后她沉默了许多，也阴郁了许多。夜轻颜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仙宫上方明亮的天，道：
“还是妖界的山水养人。”
萧桐难得赞同。
“那我们就走吧。”夜轻颜道，“车队在后面会跟来，咱们先走。顺便去看看你说过的那个仙界美景，叫什么来着……”
“天极之地，流光幻影。”知梦道，“这确实是个机会。”
萧桐撇了夜轻颜一眼：“你们去？我不去？”
夜轻颜干咳一声：“凤皇先请。”
萧桐伸手，掌中小鸟缓缓腾飞而出。几乎是一个瞬间这只可爱的赤红小鸟就化为巨大的火凤，萧桐率先跃了上去，坐在了最前面最迎风的脖子上。夜轻颜看了看这熊熊燃烧的凤凰身体，道：“我不会被烧死吧。”
“烧不死你！”萧桐冷笑，转而就看向了知梦，“来梦姐姐，上来吧。这里视野好，我给你挡风。”
知梦着实被震惊了一番，然后就被萧桐拎了上去。夜轻颜刚刚落在凤凰背上萧桐就让它一飞冲天，夜轻颜直接头朝下栽了下去，没有人影了。
知梦看了眼那瞬间变成茫茫小点的仙宫，道：“他……没事吧。”
萧桐：“废话！”
知梦心里想着朱凰的速度实在是惊人，再一转头险些被吓得掉下去了。夜轻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凤凰背上，他是朝后坐的，双臂环抱着双膝，看得出来很是郁闷。知梦本来想过去安慰一下的，但是萧桐随即拉过了她：“欸，指个方向。天极之地在哪？”
“日出之地。”知梦迎着风，穿过重重云朵。萧桐放慢了速度，伸手穿过云雾，道：
“也没什么感觉嘛。”
知梦微微点头。向上向下看都是无尽的云朵，他们还在向上，周遭的风越发柔和。
很显然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么很显然，那处绝美之地快要到了。
流光幻影。
“咱们妖界云很少，没见过这样子的云海。”萧桐一眨不眨地道，“来值了。”
这里的云没有色彩，只有纯粹的白。他们已经高过日头，身下朱凰的振翅也逐渐缓慢起来。萧桐皱眉着说“这里怎么有这么大的压力”，知梦解释道：
“天极之地是仙界和神界唯一的连接点，越靠近那边，从神界溢出的威压就越大。我们只能在边上看看景色，过去的话会被压力碾碎的。寻常修为的仙人根本无法来到这么高的地方。”
“竟然是神界。”夜轻颜站了起来，“这恐怕是神界和我们直接唯一的交界了吧。”
知梦想了想，道：“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应该还有一处。在鬼界的葬尸海尽头。”
萧桐坐在边上，晃着腿：“鬼界本来就和神界相通，有交界也不稀奇吧。总之咱们这种凡胎肉体都是进不了鬼界神界的。鬼界神界现在有没有都不知道了，鬼影神迹，都上千万年没有再出现了吧。”
知梦惊讶道：“你听起起来对鬼界很有些了解啊？”
夜轻颜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朱凰祖先就是从鬼界迁徙出来的。有些记忆是她们这一脉血液里就流淌的东西哦。”
知梦恍然。
“真羡慕你们这些出生高贵的人。哦不，妖。虽然是妖，但如果追本溯源，都是上古时期的血脉，祖上都有无数的大能，渡劫化神的几率很大吧。不像我……”
“你以弱小的人类之身位列仙班，你才是最有可能渡劫化神的人。”夜轻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有什么高贵的，龙啊凤啊都是野兽，蛮荒之地出来的傻子罢了。”
萧桐冷冷道：“你谦虚别扯上我。我可是尊贵的朱凰，人类才是蝼蚁！”
“是是是。”
云雾渐渐淡下，萧桐一掌拍在朱凰身上，强大的妖力滚滚注入，开始对抗着那股巨大的压力。朱凰的上升重新敏捷轻盈起来，身边的云雾边缘已经出现了九彩的流光，萧桐清楚即将到了，手臂却软了一下。
“怎么样？”
夜轻颜走过来，“消耗太大了吗。”
“应该是之前放血消耗了点元气吧。”萧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没事。”
知梦本来想帮忙，夜轻颜却摆了摆手：“你坐着，不用动。”
夜轻颜的双臂上都瞬间缭绕起了疯狂的漆黑妖力，朱凰仰头长鸣，赤红的双翼上瞬间多了一层漆黑的妖力。它狠狠一振双翼，瞬间像被人托着一样向上腾飞而起，周边的云雾在数息之内被远远甩在了下面。
知梦来不及思索夜轻颜的实力，就听到了萧桐的赞叹——
“天极之地，流光幻影。”
景如其名。
九彩的光像牛奶一样在天幕上流淌，视野之内并没有那传说中通向神界的天际之门，他们在这方世界的边缘，看着六界所有的色彩都在眼前的画布上缓缓展开。光芒并不耀眼可以直视，那层层的光中传来上古神兽的长鸣，光影变幻，万象皆生。
“哇，这是九彩凤鸟！传说中神界的信使！”
九条修长的尾羽最后没入流光之中，每一条尾羽都是不一样的色彩。夜轻颜很安静地看着，知梦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虽然没有那么多惊叹，却忍不住道：
“原来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色彩。”
“不一样吗？”夜轻颜道。
“是。而且这些神兽，也不一样。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传说中的九彩凤鸟。”
萧桐都激动地站了起来，赤红的瞳孔被九彩的流光所覆盖：“这是……”
“神界喜报的使者……”
“神界忧伤的使者……”
“神界……”
他们居然看到了这么多神界使者的云影！
知梦激动地道：“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身上流淌着神界血脉！是……”
萧桐转头看向夜轻颜。
他，妖帝八子，身上流淌着最浓郁、最纯净的妖神血脉。能得流光幻影的共鸣，也就意味着那位上古时期成功渡劫化身的妖帝妖神，如今仍然安居于飘渺神界、云端之上，在众生起源之地注视着他们。知梦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妖界岂不是有神的庇护？那仙界若是要对妖族动手……
夜轻颜抬头看向九彩之后，双眸渐渐化为竖瞳。知梦早就听闻七百年来无人看见过帝八子的真身，如今看到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竖瞳之时顿时心头剧震——
她今天竟然可以看见夜轻颜的真身了吗？
突然眼前黑下，知梦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了夜轻颜熟悉温和的声音响起：“抱歉，先让你闭上了眼睛。我的真身，暂时……”
“吼。”
那是一声极低沉的龙吟，知梦感官尚在，她能清晰地想象到那一对遮天蔽日的龙翼展开之时肉眼所能见到的必定是无比的震撼。突然眼前黑暗散去，知梦立刻睁眼，却被那无比刺目的白光照地眼睑一颤。
夜轻颜伸手替她挡去了一些光线，落在朱凰背上的他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萧桐在前方已经张开了凤翼，因为伴随着白光而来的是近乎恐怖的威压，她第一时间抵挡住了才不至于让他们三人瞬间下坠。
知梦缓了缓，终于抬头看去。
“……天……”
“天极之门。”
神界入口。
永恒的开始。
夜轻颜微微一笑：“原来流光幻影，就是神界外的幻象之阵。唯有神界认为有潜力渡劫化神之人来到这里，天极之门才会显出形状。仙界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地方。”
知梦还想再仔细看看这扇宏伟的通天之门，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没了半点知觉。
玉雕的直柱整齐列在大道两侧，脚下是生动的浮雕，尽头是一栋辉煌的大殿，正是仙后所在的凤恩殿。领到这里旁人都已经退下，萧桐走在夜轻颜旁边并没有落后半步，淡淡道：
“仙界的就是喜欢把路修成弯弯绕绕的，真麻烦。”
夜轻颜深表赞同。
走到大殿廊下之时，面前的雕花拱门自行缓缓打开，明亮的光线打在深厚的帷幔上，袅袅熏香在光下显出形状来。夜轻颜知道仙界有着重重规矩，便在帷幔前止住了脚步，率先心里道：
“妖帝八子轻颜，拜见仙后娘娘。”
萧桐就显得随便多了：“凤族萧桐，拜见仙后。”
他们只能听到一个充满威仪的女声响起：“二位请起。此番相见，二位果然是帝王皇族之气势，实乃世间翘楚。”
“娘娘谬赞。”
萧桐却道：“娘娘隔着帷幔怎么看的见我二人，难得拜见，自然应当坦诚相见吧。”
仙后哈哈一笑：“你这小丫头，是在说本宫没有诚心吗？”
夜轻颜瞪了眼萧桐，当然她是不会理会他的。仙后座前还有几位宫女服侍，她命人将这帷幔卷了起来：
“二位进来吧。”
这一层之后还有一层，夜轻颜二人走进，看到的就是居中而坐的仙后和一旁的银白色小座上坐着的女子。
知梦？
仙后因为长年不见光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光滑透亮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知梦因为受伤脸色也格外苍白，这两人似乎在比谁更像鬼。
见到两人进来知梦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萧桐仔细打量了下仙后，雍容华贵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她坐在知梦旁边两人更像是一对姐妹。然而仙后眼中的岁月感是难以掩盖的，萧桐还想再看，却被夜轻颜拉了一下。
“仙后娘娘。”
不管怎么说，盯着别人眼睛看也是不太好的吧。萧桐转开了视线，心头微动——
仙后的眼睛连眼白处也有光泽波动，这样的人类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萧桐真正的凤眼并无眼白，现在的眼睛是模仿人类的样子幻化出来的，说白了只是为了不吓到别人而已。
仙后的手却微微攥了起来。
对视的那短短一刻她看的分明，萧桐的瞳孔一片纯正的赤红，深处隐隐有岩浆状的火焰流过。
真是好纯正的朱凰血脉啊。
“这位是知梦仙子，想必二位之前也已经见过了。此番叫她前来也是为了给二位殿下赔罪，在归月那丫头的生辰宴上知梦实在是不像话了，冲撞了远道而来的二位贵客。”仙后淡淡道，“知梦。”
知梦“扑通”一声跪下，那姿势已经可以算是磕头了。
夜轻颜连忙跪下：“娘娘客气，知梦仙子快快请起。此事我等才占了大错，如今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不必再提了就好，二位殿下切莫放在心上。”仙后让夜轻颜起来，伸出手的距离正好可以放上知梦的脑袋。她的手按着的正是知梦的天灵盖，夜轻颜还没察觉出到底是哪里不妥，下一刻仙后的手中瞬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仙力——
知梦像滩烂泥一样软倒下去，裂开的皮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森森白骨，鲜血沿着阶梯慢慢流了下来。这下连萧桐的脸色都变了，率先道：
“仙后这是要杀了她给我们赔罪吗？”
“哪里。”仙后的手并没有沾上一点血迹，“不过是下属无能，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
她身上的杀意慢慢流露，夜轻颜眸色也沉了下来。仙后使了个眼色，宝座旁侍立的宫女会意，一脚把知梦踢下了高台，于是她就那么滚到了夜轻颜脚前。夜轻颜连忙蹲下去伸手就捂住了知梦受伤的头顶，抬首道：
“仙后恕罪，轻颜想替这位仙子求情。若无死罪，还望仙后娘娘手下留情。”
仙后眸底掠过一抹深不可察的满意之色：“既然如此，那殿下就为她创造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什么？”
仙后慢条斯理地道：“两界交往，当有使者互驻。不妨就让她去你妖界住下，戴罪立功。如何？”
萧桐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夜轻颜已经应下，这才从怀中掏出伤药洒在知梦头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多谢娘娘。轻颜先行告退。”
“殿下不急，让她们引路吧。既然决定了，那就留住几日，等文书拟好，和东西一起回妖界吧。”
“是。”
夜轻颜退下就飞奔走了，萧桐却没有动。仙后原本已经要站起来去后殿了，见她不走，惊讶道：
“殿下还有何事？”
“本皇听说，您要与我妖族和亲。不知这位公主，是嫁给我妖族帝王，还是皇子呢？”
“本宫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谈这个怕是为时尚早。本宫连人选都还没有定下呢。”
仙后眼底并没有什么笑意，自称“本皇”？在她面前摆凤皇架子？
“那么就让萧桐来猜猜。是夜轻颜吧。”
“帝八子是未来帝王，又年轻又为，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凤皇放心，本宫嫁再尊贵的公主，也不会影响到凤皇的正妻之位。”仙后笑道，“您与帝八子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何必这么早就担心起来？”
萧桐微微一笑，她假笑自己也假笑：“如今的妖帝确实后宫成群，膝下九子就有八个生母。但夜轻颜不会。”
仙后：“哦？”
“我不允许。”萧桐冷声道，“妖族只能有一位女主人，我也不需要任何姬妾来侍奉我这个‘主母’。你们人类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天上都讲究三妻四妾，但我不准，别把那套放到夜轻颜身上。来一个，我杀一个。”
仙后笑容敛去：“凤皇好生霸气。”
“是。”萧桐微微一礼，腰半点都没有弯折，“仙后恕罪，萧桐告退。”
“若……她，你杀不了，打不过呢？”仙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你又如何？”
“那这妖族后位，我拱手相让。我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多了一个我争不过打不过的人，那我让给她。总之，我还是凤皇。”
仙后站了起来，缓缓，向后殿走去：“你还是快去吧，看着你的夜轻颜，别让他和别人跑了。”
萧桐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宫女们眼见她们离开才大大松了口气，作为当世代表凤凰的皇后和真正是凤凰的妖，她们一旦开打，那就真的不可调和了，在场所有人也都可能会被连累葬身。
“哐当！”
后殿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宫女们纷纷低头跪下，连大气也不敢出。随后就听见了一个扭曲疯狂的嗓音：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用她的羽毛，做成本宫的生辰新衣！！！”
然后就是低低的声音，那是那位黑衣大人在艰难劝解了。宫女们识趣退出，拱门缓缓关上，殿内重新变得黑暗起来。
殿顶之上，一只赤红的小鸟展开翅膀悄然飞去，在没入空间的那一刻一对滴淌着岩浆的凤翼缓缓展开——
“要杀我？没有人，能进栖凤渊。”
………………
知梦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感官也重新回归。心上、头上都是身体的剧痛，昏沉的头脑很热很烫，像被煮沸了一样。知梦没有任何的力气，只慢慢听见了耳边的水声——
夜轻颜将凉水浸过的毛巾叠好，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知梦半睁开的眼睛。他一喜，脸上有明显的笑，把毛巾放在她额头上之后才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知梦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唇。很湿，像是一直在被喂水，虽然虚弱，但是却没有太多口干舌燥的感觉。知梦摇了摇头，强撑着想坐起来，夜轻颜就扶着她肩膀坐起来，给她身后塞了好几个大枕头。萧桐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碗药，药味浓重血腥，颜色也是暗红的。
夜轻颜端过药碗，闻了闻：“稍微多了一点，她可能受不住。”
萧桐冷冷道：“我给她割腕放血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的？”
知梦看了眼她的手腕，那里的伤疤已经好了，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妖族的生命力果然好的让人羡慕——
突然鼻尖涌入一股浓重的腥味，知梦险些干呕出来，还好忍住了动作没有打翻这一碗药。夜轻颜稳稳拿着药碗，道：“忍一忍，喝了吧。你的烧是因为血气上涌叠加旧伤导致的，朱凰之血是极好的药引，你这样喝两碗马上就能好了。我给你备了糖，一会吃一颗就不苦了。”
知梦的嘴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很难受，自己甚至都没有力气张开嘴去喝这一碗药。强烈的恶心不断上涌，喉间不断痉挛，她的手死死攥住了床榻。夜轻颜试着把药碗放在她嘴边喂了她一点点，知梦突然侧头一口全部喷了出来，然后呕出的就是一口鲜红的血。心脏越发绞痛，她撑着自己没有立刻倒下，整个人却疯狂颤抖了起来。夜轻颜把药碗在旁边放下，扶正了她，让知梦可以稳稳靠在堆叠的枕头上。
夜轻颜看向萧桐：“怎么办？”
萧桐淡淡道：“用嘴。”
“……？”夜轻颜噎住了，“这……”
萧桐叹了口气，一把将夜轻颜拎起来推到了一边，自己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她一边拿起药碗一边道：“你就是太心软，麻烦。这样怎么当妖帝？”
夜轻颜睁大了眼：“你……别！”
晚了。
萧桐掰开知梦的嘴就给她一碗灌了下去，知梦毫无意外地要喷，萧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知梦的嘴，脖子一捏，抓着她头前后晃荡了几个来回。这暴力让夜轻颜为之汗颜，但知梦确实是喝下去了。夜轻颜把糖放进了知梦的嘴，清凉的甜味一丝丝渗入，知梦的恶心感瞬间小了很多。萧桐就要把她放倒，夜轻颜只好道：
“再坐一会，让药顺顺。你也太猛了。”
萧桐冷哼道：“像你那样，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喝得下去？可别浪费了本皇宝贵的鲜血。”
“是是是，轻颜叩谢凤皇大人。”夜轻颜收好碗和刚刚的水盆，“我先去了。”
萧桐的“嗯”还没有出来，只听知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也许是那碗药见效实在很快，知梦有了力气，在床榻上跪了下来，叩首道：
“知梦谢过凤皇大恩。”
夜轻颜在门口站定，见萧桐伸手把知梦扶了起来：“好好睡着吧。好不容易愈合得伤口别又裂了，人类的身体，真虚弱。”
知梦终于微微一笑。
原来凤皇萧桐，还是这样的。
夜轻颜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后来的药不止两碗，是二十碗。萧桐的血也放了二十碗，她没什么感觉，知梦的身体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在仙宫住了这十天，夜轻颜也照顾了她十天。这天阳光正好，知梦穿着淡青色的长裙走到了长廊下，坐在了廊道扶手边上的长椅上。
晒太阳。
很舒服。
这是她在凡间发呆的最好方式，在仙界也同样如此。夜轻颜今天和萧桐一起去道别仙后了，一会就会过来接她。知梦轻轻抚上了略显干枯的长发，喃喃道：
“……对不起。”
“对不起谁？”清朗的笑声从长廊尽头传来，“梦姑娘，我们可以出发了。你有没有要拿的东西？我们可以顺道去小天宫一趟拿一下。”
是夜轻颜。
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长衣，袖子窄小，更显活力。知梦没想到他听到了这一句，连忙站了起来，道：
“没，没什么。”
萧桐在后面慢慢走来，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大红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轻盈的粉裙纱衣。知梦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穿这样粉嫩的衣服，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扎这样轻巧的发髻，看到萧桐的神采飞扬，知梦往后退了一步。
“凤皇。”
“免礼免礼。有没有什么要拿的？”
知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次受伤之后她沉默了许多，也阴郁了许多。夜轻颜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仙宫上方明亮的天，道：
“还是妖界的山水养人。”
萧桐难得赞同。
“那我们就走吧。”夜轻颜道，“车队在后面会跟来，咱们先走。顺便去看看你说过的那个仙界美景，叫什么来着……”
“天极之地，流光幻影。”知梦道，“这确实是个机会。”
萧桐撇了夜轻颜一眼：“你们去？我不去？”
夜轻颜干咳一声：“凤皇先请。”
萧桐伸手，掌中小鸟缓缓腾飞而出。几乎是一个瞬间这只可爱的赤红小鸟就化为巨大的火凤，萧桐率先跃了上去，坐在了最前面最迎风的脖子上。夜轻颜看了看这熊熊燃烧的凤凰身体，道：“我不会被烧死吧。”
“烧不死你！”萧桐冷笑，转而就看向了知梦，“来梦姐姐，上来吧。这里视野好，我给你挡风。”
知梦着实被震惊了一番，然后就被萧桐拎了上去。夜轻颜刚刚落在凤凰背上萧桐就让它一飞冲天，夜轻颜直接头朝下栽了下去，没有人影了。
知梦看了眼那瞬间变成茫茫小点的仙宫，道：“他……没事吧。”
萧桐：“废话！”
知梦心里想着朱凰的速度实在是惊人，再一转头险些被吓得掉下去了。夜轻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凤凰背上，他是朝后坐的，双臂环抱着双膝，看得出来很是郁闷。知梦本来想过去安慰一下的，但是萧桐随即拉过了她：“欸，指个方向。天极之地在哪？”
“日出之地。”知梦迎着风，穿过重重云朵。萧桐放慢了速度，伸手穿过云雾，道：
“也没什么感觉嘛。”
知梦微微点头。向上向下看都是无尽的云朵，他们还在向上，周遭的风越发柔和。
很显然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么很显然，那处绝美之地快要到了。
流光幻影。
“咱们妖界云很少，没见过这样子的云海。”萧桐一眨不眨地道，“来值了。”
这里的云没有色彩，只有纯粹的白。他们已经高过日头，身下朱凰的振翅也逐渐缓慢起来。萧桐皱眉着说“这里怎么有这么大的压力”，知梦解释道：
“天极之地是仙界和神界唯一的连接点，越靠近那边，从神界溢出的威压就越大。我们只能在边上看看景色，过去的话会被压力碾碎的。寻常修为的仙人根本无法来到这么高的地方。”
“竟然是神界。”夜轻颜站了起来，“这恐怕是神界和我们直接唯一的交界了吧。”
知梦想了想，道：“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应该还有一处。在鬼界的葬尸海尽头。”
萧桐坐在边上，晃着腿：“鬼界本来就和神界相通，有交界也不稀奇吧。总之咱们这种凡胎肉体都是进不了鬼界神界的。鬼界神界现在有没有都不知道了，鬼影神迹，都上千万年没有再出现了吧。”
知梦惊讶道：“你听起起来对鬼界很有些了解啊？”
夜轻颜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朱凰祖先就是从鬼界迁徙出来的。有些记忆是她们这一脉血液里就流淌的东西哦。”
知梦恍然。
“真羡慕你们这些出生高贵的人。哦不，妖。虽然是妖，但如果追本溯源，都是上古时期的血脉，祖上都有无数的大能，渡劫化神的几率很大吧。不像我……”
“你以弱小的人类之身位列仙班，你才是最有可能渡劫化神的人。”夜轻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有什么高贵的，龙啊凤啊都是野兽，蛮荒之地出来的傻子罢了。”
萧桐冷冷道：“你谦虚别扯上我。我可是尊贵的朱凰，人类才是蝼蚁！”
“是是是。”
云雾渐渐淡下，萧桐一掌拍在朱凰身上，强大的妖力滚滚注入，开始对抗着那股巨大的压力。朱凰的上升重新敏捷轻盈起来，身边的云雾边缘已经出现了九彩的流光，萧桐清楚即将到了，手臂却软了一下。
“怎么样？”
夜轻颜走过来，“消耗太大了吗。”
“应该是之前放血消耗了点元气吧。”萧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没事。”
知梦本来想帮忙，夜轻颜却摆了摆手：“你坐着，不用动。”
夜轻颜的双臂上都瞬间缭绕起了疯狂的漆黑妖力，朱凰仰头长鸣，赤红的双翼上瞬间多了一层漆黑的妖力。它狠狠一振双翼，瞬间像被人托着一样向上腾飞而起，周边的云雾在数息之内被远远甩在了下面。
知梦来不及思索夜轻颜的实力，就听到了萧桐的赞叹——
“天极之地，流光幻影。”
景如其名。
九彩的光像牛奶一样在天幕上流淌，视野之内并没有那传说中通向神界的天际之门，他们在这方世界的边缘，看着六界所有的色彩都在眼前的画布上缓缓展开。光芒并不耀眼可以直视，那层层的光中传来上古神兽的长鸣，光影变幻，万象皆生。
“哇，这是九彩凤鸟！传说中神界的信使！”
九条修长的尾羽最后没入流光之中，每一条尾羽都是不一样的色彩。夜轻颜很安静地看着，知梦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虽然没有那么多惊叹，却忍不住道：
“原来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色彩。”
“不一样吗？”夜轻颜道。
“是。而且这些神兽，也不一样。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传说中的九彩凤鸟。”
萧桐都激动地站了起来，赤红的瞳孔被九彩的流光所覆盖：“这是……”
“神界喜报的使者……”
“神界忧伤的使者……”
“神界……”
他们居然看到了这么多神界使者的云影！
知梦激动地道：“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身上流淌着神界血脉！是……”
萧桐转头看向夜轻颜。
他，妖帝八子，身上流淌着最浓郁、最纯净的妖神血脉。能得流光幻影的共鸣，也就意味着那位上古时期成功渡劫化身的妖帝妖神，如今仍然安居于飘渺神界、云端之上，在众生起源之地注视着他们。知梦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妖界岂不是有神的庇护？那仙界若是要对妖族动手……
夜轻颜抬头看向九彩之后，双眸渐渐化为竖瞳。知梦早就听闻七百年来无人看见过帝八子的真身，如今看到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竖瞳之时顿时心头剧震——
她今天竟然可以看见夜轻颜的真身了吗？
突然眼前黑下，知梦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听到了夜轻颜熟悉温和的声音响起：“抱歉，先让你闭上了眼睛。我的真身，暂时……”
“吼。”
那是一声极低沉的龙吟，知梦感官尚在，她能清晰地想象到那一对遮天蔽日的龙翼展开之时肉眼所能见到的必定是无比的震撼。突然眼前黑暗散去，知梦立刻睁眼，却被那无比刺目的白光照地眼睑一颤。
夜轻颜伸手替她挡去了一些光线，落在朱凰背上的他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萧桐在前方已经张开了凤翼，因为伴随着白光而来的是近乎恐怖的威压，她第一时间抵挡住了才不至于让他们三人瞬间下坠。
知梦缓了缓，终于抬头看去。
“……天……”
“天极之门。”
神界入口。
永恒的开始。
夜轻颜微微一笑：“原来流光幻影，就是神界外的幻象之阵。唯有神界认为有潜力渡劫化神之人来到这里，天极之门才会显出形状。仙界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地方。”
知梦还想再仔细看看这扇宏伟的通天之门，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没了半点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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