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镇远桥
镇远桥是提前拆了，冰桥却没有提前结成。
和往年一样，河里一直漂着冰珠，兰州的流凌与众不同，洮河在汇入黄河前有几层瀑布，河水冲击飞溅，遇到寒风结成一个个的冰珠，浮在河面上顺流而下，河水混着冰珠，看着像本地老百姓日常果腹的拌面汤，文化人管这个叫玉珠，给这个流动的拌面汤取名“洮河飞珠”“流珠”。
我个人认为“珍珠奶茶”更贴切。
逢此美景，最开心的莫过于读书人和药店的老板，那些文人骚客整天待在黄河边吟诗作对，难免让河风给吹感冒了，既然是骚客往往生病了也不安份，游逛聚会再多传染几个，各大药店抓住这个机遇，纷纷推出拿手的方剂，争取个肥年。
直到十一月初，上游才开始有大面积的冰块流下来，在兰州河谷慢慢聚集，一两天便布满河面，冰块被水流推动上下翻滚，互相碰撞。
忽一日气温骤降，一夜厉风，半夜河面上猛然传来一声巨响，山谷回应，轰隆隆响了好一阵，惊醒了半城人。
封河成功。
河面白花花的一片，一尺厚的冰块挤在一起，有平放的，有立起来的，有斜插在河里的，有垒成一条一条的，远远看，就像是深翻过的田地，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有的冰块被推上岸，一堆一堆，有的冰堆甚至有一人多高。
太阳初升，阳光斜照在河面上，胡乱堆砌的冰块亮晶晶的一片，煞是好看。
岸边都是百姓，有看景的，也有拉着板车搬冰块的，封河后取水就变得很困难，没井的人家把冰块拉回家投进水窖，老金却不用这么麻烦，井儿街自然是有井的。不过拉冰的都说冰水最干净，好喝，至于怎么个好喝却是各有各的说法，有学问的人甚至能从周易五行中找到理论依据。
天元和金花想去冰面上玩，被方生死死拉住，这时候看着是封河了其实并不完整，指不定哪块冰没冻结实。一旦掉下去水性再好都没用，必死无疑。
方生担心两个捣蛋鬼趁自己不注意跑到河面上，抱起金花拉着天元，拖拽着回家，金花使劲蹬腿，天元全力挣扎。
又过了几日，上游地势陡水流急的地方，冰下的河水淤积起来冲破冰层，摆脱束缚的河水在冰面上蔓延，将那些坑坑洼洼都填平了，寒风一吹，新水老冰结为一体，整个河面像镜子一样平整。
这冰桥算是成了。
河桥巡检司的官员横拿长竹杆在冰面上来回检查，确定封实后，士兵用锄头铁锹把少数突出来的冰块铲平，清出一条能并行三辆马车的通道，垫上黄土，南北交通又恢复畅通。
每年冬天都是兰州卫最忙的时候，黄河从天堑变成通途，走私的，偷渡的，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过河，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最担心的是蒙古军队突袭，兰州卫把兵力推进到黄河以北的一条城、铁古城、蔡家河、山字墩、芨芨滩、沙井驿等燧堡要冲，彭指挥直接把指挥使司前移到铁古城，以便扼守要冲、临机指挥。
其实不但是兰州卫，整个黄河沿线都是如此，像是西宁卫、靖虏卫、宁夏卫都行动起来，不同的是有的官员在积极的巡逻防卫，有的官员在紧张的走私挣钱。
老金一家也等着这一天，自从镇远桥拆了就再没见过老李，等冰桥一成就赶赶着大马车，装上李大嫂这几天烙的锅盔向河北出发。
李大嫂非要一起去，两个孩子也要跟着，金花和天元不干了，也要去，老金索性就把两家人都拉上，前段时间守孝大家都闷坏了，出去散散心，让孩子们也长长见识。
还没走到河边，就远远看到对面的山沟里有烟雾升起，不止一处，有好几个地方，看着也不像炊烟，是不是着了山火，但守河的士兵却是见怪不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百姓在烧炭。
兰州本地百姓冬天都是烧柴，或者是用秸秆羊粪之类的烧炕，条件好点的烧石炭，每年冬天，阿干里的百姓从山里挖出来运到城里贩卖，耐烧，火旺。
不过石炭烟大味道不好闻，还会沾人一手灰，搞不好还没出人命，所以条件更好的，讲究一点的人家或官府烧的是木炭，像岳教谕家烧的就是木炭，但兰州人口稀少，本来也没多少富户，能烧得起木炭的人更少，烧出来卖不出去也是难题，所以本不流行。
这次移民太多，等安置在河北的时候已是夏末，百姓除了能在地里种点秋菜，其它收入都没有，这么多人得活着，全靠官府的补贴显然不现实，都在想出路，有模仿本地人把荒地的蓬草烧成蓬灰贩卖的，也有打猎捕鱼的，但这些收收有时间性，就那么一段时间就没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看到木炭的商机，一传十，十传百，很多百姓都投入到木炭的烧制运动中。尤其是黄河封冻后往城里销售没了阻拦，大家的士气更是高涨。
过了黄河方生并没有和大家一起进医院，而是跑去看烧木炭了。
两家人到了王保保城，孩子们兴奋的到处乱跑，老李这段时间都想疯了他们，但一个都拉不住，只能笑着看他们玩闹。
老李红光满面，好像还比以前更胖了。
李大嫂有些不快：我们一天到晚的担心你吃不饱睡不好，看样子是多余担心了，你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老李哈哈大笑：还真是，本来担心一到冬天病人会增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天气一冷下来就再没传染，以前的病人一个个出院，我们是越来越闲了，就和李千户到后面山沟里打野味，天天吃肉啊。
李大嫂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
老金问道：李千户是谁。
老李解释：就是原来的李把总，甘肃镇把这批移民编为一个千户，交给兰州卫托管，但具体的负责人由甘肃镇委派，李把总对这批移民最熟悉，所以就把他升成千户了。
说话间李千户拎着几只兔子进来，一进门就嚷嚷：这些天吃烧烤都把人吃疯了，两位嫂子一来，终于能换个吃法。
两个女人笑着接过兔子下去收拾。
老金向李千户恭喜。
李千户笑道：这算什么，我从当兵的那天就知道肯定能成为千户。
老李笑道：你就吹吧，怎么不说你能成将军呢。
李千户一愣，赶快呸了几下：你说的没错，我一定能成为将军。
和往年一样，河里一直漂着冰珠，兰州的流凌与众不同，洮河在汇入黄河前有几层瀑布，河水冲击飞溅，遇到寒风结成一个个的冰珠，浮在河面上顺流而下，河水混着冰珠，看着像本地老百姓日常果腹的拌面汤，文化人管这个叫玉珠，给这个流动的拌面汤取名“洮河飞珠”“流珠”。
我个人认为“珍珠奶茶”更贴切。
逢此美景，最开心的莫过于读书人和药店的老板，那些文人骚客整天待在黄河边吟诗作对，难免让河风给吹感冒了，既然是骚客往往生病了也不安份，游逛聚会再多传染几个，各大药店抓住这个机遇，纷纷推出拿手的方剂，争取个肥年。
直到十一月初，上游才开始有大面积的冰块流下来，在兰州河谷慢慢聚集，一两天便布满河面，冰块被水流推动上下翻滚，互相碰撞。
忽一日气温骤降，一夜厉风，半夜河面上猛然传来一声巨响，山谷回应，轰隆隆响了好一阵，惊醒了半城人。
封河成功。
河面白花花的一片，一尺厚的冰块挤在一起，有平放的，有立起来的，有斜插在河里的，有垒成一条一条的，远远看，就像是深翻过的田地，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有的冰块被推上岸，一堆一堆，有的冰堆甚至有一人多高。
太阳初升，阳光斜照在河面上，胡乱堆砌的冰块亮晶晶的一片，煞是好看。
岸边都是百姓，有看景的，也有拉着板车搬冰块的，封河后取水就变得很困难，没井的人家把冰块拉回家投进水窖，老金却不用这么麻烦，井儿街自然是有井的。不过拉冰的都说冰水最干净，好喝，至于怎么个好喝却是各有各的说法，有学问的人甚至能从周易五行中找到理论依据。
天元和金花想去冰面上玩，被方生死死拉住，这时候看着是封河了其实并不完整，指不定哪块冰没冻结实。一旦掉下去水性再好都没用，必死无疑。
方生担心两个捣蛋鬼趁自己不注意跑到河面上，抱起金花拉着天元，拖拽着回家，金花使劲蹬腿，天元全力挣扎。
又过了几日，上游地势陡水流急的地方，冰下的河水淤积起来冲破冰层，摆脱束缚的河水在冰面上蔓延，将那些坑坑洼洼都填平了，寒风一吹，新水老冰结为一体，整个河面像镜子一样平整。
这冰桥算是成了。
河桥巡检司的官员横拿长竹杆在冰面上来回检查，确定封实后，士兵用锄头铁锹把少数突出来的冰块铲平，清出一条能并行三辆马车的通道，垫上黄土，南北交通又恢复畅通。
每年冬天都是兰州卫最忙的时候，黄河从天堑变成通途，走私的，偷渡的，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过河，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最担心的是蒙古军队突袭，兰州卫把兵力推进到黄河以北的一条城、铁古城、蔡家河、山字墩、芨芨滩、沙井驿等燧堡要冲，彭指挥直接把指挥使司前移到铁古城，以便扼守要冲、临机指挥。
其实不但是兰州卫，整个黄河沿线都是如此，像是西宁卫、靖虏卫、宁夏卫都行动起来，不同的是有的官员在积极的巡逻防卫，有的官员在紧张的走私挣钱。
老金一家也等着这一天，自从镇远桥拆了就再没见过老李，等冰桥一成就赶赶着大马车，装上李大嫂这几天烙的锅盔向河北出发。
李大嫂非要一起去，两个孩子也要跟着，金花和天元不干了，也要去，老金索性就把两家人都拉上，前段时间守孝大家都闷坏了，出去散散心，让孩子们也长长见识。
还没走到河边，就远远看到对面的山沟里有烟雾升起，不止一处，有好几个地方，看着也不像炊烟，是不是着了山火，但守河的士兵却是见怪不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百姓在烧炭。
兰州本地百姓冬天都是烧柴，或者是用秸秆羊粪之类的烧炕，条件好点的烧石炭，每年冬天，阿干里的百姓从山里挖出来运到城里贩卖，耐烧，火旺。
不过石炭烟大味道不好闻，还会沾人一手灰，搞不好还没出人命，所以条件更好的，讲究一点的人家或官府烧的是木炭，像岳教谕家烧的就是木炭，但兰州人口稀少，本来也没多少富户，能烧得起木炭的人更少，烧出来卖不出去也是难题，所以本不流行。
这次移民太多，等安置在河北的时候已是夏末，百姓除了能在地里种点秋菜，其它收入都没有，这么多人得活着，全靠官府的补贴显然不现实，都在想出路，有模仿本地人把荒地的蓬草烧成蓬灰贩卖的，也有打猎捕鱼的，但这些收收有时间性，就那么一段时间就没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看到木炭的商机，一传十，十传百，很多百姓都投入到木炭的烧制运动中。尤其是黄河封冻后往城里销售没了阻拦，大家的士气更是高涨。
过了黄河方生并没有和大家一起进医院，而是跑去看烧木炭了。
两家人到了王保保城，孩子们兴奋的到处乱跑，老李这段时间都想疯了他们，但一个都拉不住，只能笑着看他们玩闹。
老李红光满面，好像还比以前更胖了。
李大嫂有些不快：我们一天到晚的担心你吃不饱睡不好，看样子是多余担心了，你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老李哈哈大笑：还真是，本来担心一到冬天病人会增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天气一冷下来就再没传染，以前的病人一个个出院，我们是越来越闲了，就和李千户到后面山沟里打野味，天天吃肉啊。
李大嫂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
老金问道：李千户是谁。
老李解释：就是原来的李把总，甘肃镇把这批移民编为一个千户，交给兰州卫托管，但具体的负责人由甘肃镇委派，李把总对这批移民最熟悉，所以就把他升成千户了。
说话间李千户拎着几只兔子进来，一进门就嚷嚷：这些天吃烧烤都把人吃疯了，两位嫂子一来，终于能换个吃法。
两个女人笑着接过兔子下去收拾。
老金向李千户恭喜。
李千户笑道：这算什么，我从当兵的那天就知道肯定能成为千户。
老李笑道：你就吹吧，怎么不说你能成将军呢。
李千户一愣，赶快呸了几下：你说的没错，我一定能成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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