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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见再见不见(十五)

    铁定阳看着血迹斑斑的聂深深,眉头皱的快赶上小山了,开口嘲讽道:“你老人家这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弄得急火攻心气血逆流。”聂深深喝了金慧端来的参汤,微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后说道:“走火入魔倒不至于,不过这几天我内息紊乱,气血相冲,似乎像是排斥。”

    铁定阳一听,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伸出手替聂深深把脉,金慧看他过了半晌都不曾言语,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凝重,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铁定阳行医这么多年,金慧还是头一次看他如此神色。聂深深却淡定得很,看见金慧满脸担忧的样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安慰她道:“别担心,我没事。”她这话一说,金慧险些没忍住泪,哽咽着嗔斥她,“你还有心安慰我。”

    铁定阳收回了手,问聂深深这种情况有多久了,聂深深思考了片刻,伸出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抬头告诉铁定阳:“大概从我手受伤开始。”铁定阳点了点头,拿起纸笔写了一剂药方,转过头对着金慧说道:“夫人,让他们熬药。”金慧接过药方摇了摇头,“我这心里不踏实,我亲自去熬。”铁定阳看着金慧匆匆离去的身影,感叹了一声,“夫人对你比对我都好。什么世道。”聂深深感觉无了个大语,歪着头在铁定阳面前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吃这醋?要不你坐我这来吐几口血?”铁定阳没理聂深深的调侃,聂深深觉得有点不对,随即接着问道:“我需要吃药?”

    “不需要。”铁定阳面无表情,“我可以很直接地告诉你,客房那个是妖,但绝不是那个人。其实你心里应该有数吧。”聂深深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迹,“我知道,我还没蠢到这种地步。”铁定阳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那你这么老远带他来我这是为了什么?”聂深深轻笑了起来,眼神却异常冰冷,“夜清清送了一个如此相似的冒牌货给我,肯定是有所图,不过既然她能凭空变出这样一个夜澜,我也很想知道她怎么办到的,我不管她图谋什么,此法或许能为我所用。我们来奉甘的这一路,路上就一直没甩掉过尾巴,我白天在车上睡觉,晚上清除跟着的尾巴,却故意放跑了两个,让他们将我带夜澜治病的消息带回去。其实找你医他是假,真正出问题的是我,自从这个夜澜出现后,我的妖丹时有不稳,我开始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于是我便来找你了。来奉甘这一路发生的事让我更加确定,妖丹确实受到了某种影响,但这世上能影响妖丹的只有我与夜澜。”

    “所以你又怀疑他是真的了?”

    聂深深摇了摇头,“他不是,我能确定,所以在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介意杀了他让你剖开看看。”铁定阳点了下头,赞成道:“这确实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你该早些告诉我的。”聂深深苦笑了一下:“我始终相信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哈哈哈,”铁定阳大笑了起来。“聂深深啊,这句话但凡换个人说我就信了,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像个笑话。你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人,这些年又一直干那逆天改命的事,拼了命地要复活你那个情郎。还生死在天呢,老天爷听你这话得气得跳脚。”

    聂深深翻了个大白眼:“我那是命不该绝,合该是我的命数,怎么就跳脚了。”

    铁定阳接着说道:“你脉象是有些虚浮,而且似乎比刚来时更甚,但我不认为那是排斥,当年我救你时,你伤重到奄奄一息,毫无生机,都不曾排斥,你的妖心跟妖丹强大且霸道地救活了你。要是排斥不至于等到今天,”

    聂深深也知道铁定阳说的是事实,但是自己身体的异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铁定阳看她神色漠然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接着猜测道:“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感应。”

    “感应?”聂深深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之所以会有异动,是因为妖丹感应到了什么?”铁定阳点了点头,“我是猜测。”聂深深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

    聂深深高估了无双城探子,两个人被她故意放走后,一个未走多远就因内伤太重死掉了,另一个在渔夫家修养了数日才能勉强继续上路。等到探子拼死拼活回到无双城的时候,聂深深已经在顺心医馆住下了,探子来向夜清清复命,夜清清颇为不满地问道:“你一行几人?”那人回复道:“回夫人,属下一行八人,两人提前混入了徐家店铺做了伙计,但是未能混入徐家出行的队伍,我安排他们继续潜伏了,剩余六人一直尾随,但被聂深深发现了,四人命丧当场,我等剩余两人不敌,借地形逃脱,而后另一人途中重伤而死。只余属下。”那人说罢跪倒在地,匍匐请罪,“属下一行人任务失败,请夫人赐罪。”

    夜清清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后问道:“该打探的都打探清楚了吗?”

    “夜公子给出的消息,聂深深要带着夜公子去奉甘找一个神医治他的失忆之症,最快归程就是跟着徐家返回。”

    夜清清想了想问道:“只他们二人出行?”探子回道:“是的夫人。”夜清清接着问道:“夜公子还说什么了吗?”探子认真思考了片刻,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夜公子说此行蹊跷,聂深深未告诉任何人实情。”夜清清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随即让探子先行退下休养,探子走后,夜清清对身后的侍女说道:“去禀告城主,就说我明日要去灵缘寺祈福,可能要逗留几日。”侍女领命后便自行离去。侍女走后,夜清清自嘲地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多此一举了,他哪里会在乎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侍女便回来了,回禀夜清清说道:“城主说,他近日政务棘手,就不陪夫人您同去了,说最近山路湿滑让您小心。”

    夜清清问侍女:“你去的时候,城主正在做什么?”侍女有些犹豫,迟疑了半晌开口道:“城主在抱着公子看花。”

    夜清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你下去吧,替我准备马车盘缠,我明日一早出发。”侍女看出了夜清清的失落,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等到侍女离开后,夜清清徒手狠狠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将手中的碎片用力的摔在了地上,脸色阴沉的可怕。次日一早夜清清只带了随身侍女就离开了无双城。

    聂深深连着几日闭门不出,就连金慧都不曾见着她,每日的餐食金慧替她放在门口,但都不曾动过,金慧有些担心,铁定阳安慰她,毕竟聂深深的状态他夫妻二人也是清楚的,她不会轻易寻死的。聂深深的突然闭关让铁定阳也不再花精力给夜澜施针,这一日铁定阳却在一个诊病的人口中听说奉甘北面的雪山出事了,山下的村庄不少人受了伤,思来想去铁定阳还是把这事告诉了聂深深,坐定的聂深深猛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问道:“是徐二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吗?”铁定阳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是徐二他们去的地方所以才决定告诉聂深深的,聂深深脸色有些苍白,深呼吸了片刻后说道:“算起来他们去了也有快半月了吧,应该早就到了,若是徐二我还能安心,问题这一次徐二听我的劝把佳柔带上了,”聂深深咬着唇沉思了一会,“不行,我得去一趟。”

    铁定阳似乎早就料到聂深深会如此,点了点头说道:“我安排两个小医官与你同去,顺便带上些我调制好的药,你们到那应该用得上。”

    聂深深摇了摇头,“药我带上,小医官就不用了,我一人去,否则太慢了。”

    铁定阳听了聂深深的话,知道她是要日夜赶路了,不认同地说道:“那村子离奉甘并不算很远,你无需太赶,而且你现在这个状态,一个人也不安全吧。”

    “我这几日一直在运力治疗,配上你的药,妖丹已稳固很多。赶个路而已,不碍事。”铁定阳看聂深深去意已决,也不再阻拦,金慧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聂深深已离开医馆多时了,得知聂深深是一个人骑快马去雪山的时候,她有些生气地责怪铁定阳没有阻拦她,铁定阳宠溺地摸了摸金慧的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夫人,她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别说我了,她要去,八匹马拉的回来?”

    金慧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该让她一人去啊。她最近看起来又不太对劲。”两人正说着,金慧不经意看见了从客房出来的夜澜,夜澜看见两人,谦逊有礼地行了个礼,开口问道:“深,聂姑娘她是出门了吗?”

    金慧点了点头,告知了夜澜雪山的事,夜澜想了想,随后对铁定阳说道:“铁神医,恕我冒昧,我跟着聂姑娘在贵府也叨扰多时了,我今日想问问,我这失忆之症可还有治?”

    铁定阳想了想,告诉夜澜:“你的失忆症确实比较棘手,不过经过这几日的施针与汤药,应该有所帮助,我稍后再为你看一下脉象,方能确定有用与否。”

    夜澜对着铁定阳又是一躬,感激道:“有劳神医费心了。”铁定阳不曾答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待夜澜走后,金慧不解地问铁定阳:“他的病真有如此棘手?好久没听夫君你说有让你棘手的病情了。”

    铁定阳笑了笑,“他的病说难,难于登天,说易,易如反掌。”金慧看着故作神秘的夫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他不是深深要找的人。”铁定阳宠溺地问道:“夫人何以见得?”金慧微微歪着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这是女人的直觉,他看深深的眼神里没有光,他们两人之间的疏离感太明显了。”铁定阳倒不这么觉得,他认为夜澜已经失忆了,不记得过往的事情,那对聂深深疏远点也不奇怪,毕竟两人现在与陌生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金慧摇摇头,记忆可以丢失,情感永远都是存在的。他们不像久别重逢的故人,更像初次相遇的陌生人。铁定阳揽住了金慧的肩,安抚她顺其自然不要想太多,聂深深向来沉稳,凡事做决断定有她自己的思量。

    聂深深走的不算太赶,因为她向来不爱骑马,那种在马背上颠簸的感觉对于她而言,比跟好几个壮汉打一架还累,知道自己的脚程不快,聂深深也不敢在路上多做休息,一路紧赶慢赶,等她到离雪山不远的那个村子时,已经是第三日的中午了,远处的雪山高耸入云,山顶白色的积雪与流云交织,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云跟雪,给人一种清冷仙气袅绕的感觉,聂深深看了眼村子,按理来说来此以物易物的商人不算少,可如今村子里却不见几个人走动,聂深深打马进村,想着找个村民问问路,却在进村后没多久就看见了徐二他们的马车,那是离村口不算远的一个院子,土堆的围墙不算高,坐在马上的聂深深一眼就看见了院里的车马,她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了门外的树上,便去敲门,没敲几下便听着里面有人应声而来了,聂深深笑了起来,开门的正是佳柔,徐佳柔见到聂深深也是一愣,随即开心地拉着聂深深问道:“深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徐佳柔拉着聂深深进到屋里,聂深深问道:“听闻这边出事了,我不放心你们,便来看看。你们没事吧?”徐佳柔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出事了,大伙都没什么事,就是二哥受伤了。”

    “徐二受伤了?带我去看看,我带了些药过来。”说罢徐佳柔便领着聂深深来到了徐二的房间,徐二倒也没躺着,此刻正坐在床上看书,抬头看见聂深深也是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聂深深微微一笑,“刚到。”

    徐二扭过头对着徐佳柔说道:“佳柔你去让主家准备些吃食,烧些热水。”徐佳柔点了点头随即便又出去了,聂深深看了看徐二,打趣地说道:“气色看起来不错,看来伤的不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二放下手中的书,也是一脸的疑惑说道:“我也不知道。”随后徐二便给聂深深讲述了那天受伤的过程。那一日天气十分晴朗,徐二与相识的几个村民正在这院子门口做买卖,不一会就听着村口那边有人大声呼喊,他们抬头就瞧见大伙慌不择路地往村里跑,个个都惊骇不已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众人没跑出多远,他们就瞧见村口冲进来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那大家伙只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怒吼着朝着奔逃的村民猛冲了过来,众人慌不择路,纷纷躲闪,那大家伙被村民的尖叫和慌乱刺激地越发狂躁不安,一直往人群里狂奔,按照它的体型力量,被踩上一脚不死也得残了,徐二与来找他的几个村民站的稍远些,那几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怪物吓住了,回过神来后都开始拼命往回跑,徐二刚想跑开,怎料一个孩子刚好摔在了他面前,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徐二抬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又低头看了看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孩子,心一横还是往前跨了一步抱起孩子就跑,四周都是村民,他也不敢贸然使用法力,只能边跑边喊让众人拿火把出来驱赶,徐二的大声呼喊以及怀里孩子的哭声很快让大家伙冲着他狂奔了过来,眼看着跑不过,徐二只能左右闪避,原本想找个时机先把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奈何那大家伙像吃准了一样一直追着他,追了一会没追上大家伙越发狂躁了,竟然猛地一跃就对着徐二直直地扑了过来,众人都吓傻了,徐二眼看着躲不过,只能紧紧抱着孩子就势往前一滚,滚到树下后立马将孩子推到了树后,自己则翻向了另一边,虽说动作已是很快,躲过了落下的前蹄这致命的一踩,却还是被前蹄再次抬起时踢了出去,这一脚直接给徐二踢到了几米开外,狠狠撞上了农户家的围墙,徐二一口血喷了好远,再醒过来的时候已躺在床上了,后来听他们说,伙计和村民们一起拿火把赶走了那怪物,那怪物离开村子后头也不回得进了雪山,这才救了徐二一命。

    聂深深托着腮正听得入神,徐佳柔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接着徐二得话说道:“深姐姐你是不知道有多悬,若是那怪物不怕火亦或是大家去的晚了些,我二哥可真就危险了,就这样大夫还说断了好几根肋骨呢。”聂深深抬头问道:“那怪物当真怕火啊?你怎么知道的啊。”徐二尴尬一笑,“我哪知道,情急之下猜的,这怪物如此庞大之前不曾被人发觉,定是藏于雪山的,雪山的生物一般都是喜寒喜阴的,那会也只想试试。”

    聂深深接过徐佳柔递来的茶,抿了两口想了想,徐二说的也确实有理,虽然那怪物之后再未出现过,但是当天目睹的村民有很多,雪山出怪物这件事也就这样传了出去,结果越传越严重,吓得这几日村民们都不太敢出门了。聂深深倒是很好奇,就没人认识这怪物么?这么个庞然大物不该是一夕之间突然出现的。徐二对这里也算熟悉,他养伤的这几日村民们为了感谢他,也时不时会有人来看他,他也问了些村民关于怪物的事情,几日的交谈下来他也算有些收获,“哦?你知道这怪物的来历了?”聂深深问道;徐二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算吧,往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这山上并没有多少积雪,只山顶常年积雪,山上各种盛产,这山上有一种雪麋鹿,他们住在靠近山顶的积雪层中,平日里会往下走走,吃些野果枝丫,他们虽然体型不小,但是却很温顺,偶尔在山上与人相遇也是立马就跑开了。一月前有父子两人上山砍柴,发现一只麋鹿像是魔怔了一样拼了命地撞树,吓得两人立马就回来了,回来告诉村里人这件怪事以后,大家觉得它也不曾伤人就都没往心里去。我也曾见过雪麋鹿,虽没有这么庞大,但是体型特征却很相似,只是不知道这一只是因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大的异变。”

    聂深深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了药,一一交与徐佳柔,这雪山脚下虽不缺珍奇药材,但铁定阳拿出来的一定不会差,徐佳柔本来见着聂深深就开心,又见着她这么老远背了这许多的瓶瓶罐罐来,更是感动的不行,只吵吵着要去帮主家婆婆做饭,给聂深深多做几个菜,聂深深看着徐佳柔跑进跑出的样子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地笑,“佳柔很懂事,这趟出来应该也成长不少吧。”徐二也觉得徐佳柔成熟了不少,聂深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舒了一口气说道:“好啦,知道你们没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了,安心养伤吧,等你伤养好了,差不多也好回去了吧。”徐二点了点头,“是啊,只是不知道那怪物何时又会再出现。”聂深深笑了起来,打趣徐二道:“你还真是圣人心肠,伤好了你都走了,既然打不过你还管那么多,你也管不了啊。”

    徐二叹了口气,很是无可奈何,“是啊,这些年荒于修炼,本就法力低微,如今更是不值得一提了。”聂深深拍了拍他安慰道:“现在这日子过的不是也挺好,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当初的徐二公子是因为生意艰难,所以才每年如此艰辛往返,希望换取些珍奇之物,如今的徐家在你的操持下已经算是如此家大业大了,你何必每年还跑这么远。”

    徐二愣住了,整个人一下子无精打采的颓废了下来,沉默了半天,颇为悲伤地说道:“因为二公子就葬在此处。”聂深深心下了然,问道:“立碑了么?”

    “无字。”

    聂深深微微叹了口气,“有时间带佳柔去祭拜一下吧,就说是之前的义仆。”

    徐二有些犹豫,“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放心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