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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空谷幽兰

    仓促叠成的星星自然比不上每日一笔的画卷所寄托的拳拳心意,不过她送的也不是皇后,而是另一个姬澄,不必准备得那样精心。

    捧着星星许愿瓶站在姬家门口时,姜婵媛又有些庆幸对方并不是她的皇后,否则她绝无可能参加他的生日宴。从她的母皇遗诏让他的父亲殉葬后,两个人之间便再无温情的时刻。

    卞沅沅脱下羽绒服,快抖成了一只鹌鹑,在门外跺脚,姜婵媛诧异地问:“你怎么不进去?”

    “我我我……我紧张。万一这拉开门,里面金碧辉煌的,就我最寒酸……”卞沅沅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婵媛已经“咣咣咣”敲响了门。

    很快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管家为他们开门,门内的景象并不是卞沅沅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衣香鬓影,姬家的装修风格很中式,古典素雅,沙发上坐了几个年轻人,穿着都很随意。

    姜婵媛第一眼先看到姬澄,他穿着一件灰紫色的套头毛衣,正和朋友聊天,听到开门声响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姬澄下意识站了起来。

    “哇哦,来了两个小美女。这应该是学妹吧,橙子?”一个男生开口问。

    姬澄走上前把两个人迎进来,姜婵媛递上自己的礼物盒。“生日快乐,姬澄。”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正式叫同桌的名字,姬澄接过盒子时手轻颤了一下,轻咳一声,说:“谢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是我的初中同学,这是……”

    他把在场的五个人都介绍了一个遍,姜婵媛态度自然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卞沅沅细声细气地说:“Hello,姬总,生日快乐,我也来了。”

    她被忽略得太彻底了吧?姬澄怎么光顾着带家属见亲友啊!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经常和姬澄一起吃饭的一班同学陈思之,卞沅沅发现除了她和姜婵媛,其他几个人都是一个初中的,挽住姜婵媛胳膊,小声嘀咕:“我社恐要发作了,我以为姬澄会多请几个一班同学的,怎么就我们三个,小陈和他们还认识……”

    姜婵媛和她咬耳朵。“你没发现有个学长还挺帅的吗?”

    “什么?哪个?哦!”卞沅沅看到帅哥,一下子挺直了后背,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姬澄家是三层别墅,地下有家庭影院、健身房,一楼有温室花房,室外还有游泳池,大家吃过丰盛的午餐,便三三两两参观别墅。姜婵媛本来想和卞沅沅一起,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陈思之身边去了,还对她使眼色。

    姜婵媛对她摇摇头,表示没必要,对方却不再理会她,自己玩去了。她看到卞沅沅喜悦的笑脸,合理怀疑对方并不是要给她和姬澄创造机会,而是自己想去结识帅气学长。

    她转头看同样落单的寿星公。“你怎么不去陪你同学?”

    “你不是我同学吗?”姬澄反问。

    姜婵媛:“呃……”

    姬澄指了指家庭影院的方向。“他们几个本来就熟识,自己就能找到乐子。卞沅沅似乎也很快融入他们了,所以我当然要照顾你。要和他们一起看电影吗?”

    姜婵媛摇摇头,她不喜欢电影院黑暗的环境。姬澄的同学在喊他过去,她推了他的后背一下。“你去吧,我先自己转转。”

    “好,我的卧室在二楼。”

    “哦……谁想去你卧室啊!”姜婵媛瞪了他一眼。姬澄笑着走了。

    她先去了一趟温室花房,欣赏和大熙完全不同的花卉,其中有几株开得正好,它们的叶子都是细长的,花朵有些连成串,有些独立,像振翅欲飞的小鸟。

    “还有香味儿。”姜婵媛蹲下身子,凑近了去闻。

    “是兰花。你现在闻的是墨兰中的一种,企剑白墨。”

    姜婵媛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头栽进花盆里。“你不是去影院了?”

    “他们看的电影我看过了,有些无聊。”姬澄走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兰花是君子的象征,我父亲很喜欢。”

    “啊?兰花不是能吃的那个吗?所谓‘夕餐秋兰之落英’。”

    “那是‘秋菊’……‘秋兰’是‘纫秋兰以为佩’,你《离骚》背乱了。不过这两句都不考。”

    “所以兰花为什么是君子?”

    姬澄迟疑了两秒。“大概是因为它象征高洁吧?空谷幽兰,兰花哪怕生于寂寂无人的山谷,也不改其幽香。”

    “你这个形容让我想起一个人。”姜婵媛喃喃道。

    他冷哼。“又想起哪个帅哥了?”

    “不。”姜婵媛还沉浸在回忆里,眼神有些空濛。“是个和你有点儿像的人,他就像兰花一样高洁。”

    姬澄呼吸一滞,声音不自觉放轻。“他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觉得和我像?”

    “长得像,性格完全不一样。”姜婵媛回过神来,抱臂打量他。“人家比你温柔多了,从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有人不会生气……”他声音越发轻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就是有人……”姜婵媛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脑海中有什么模糊的记忆浮出水面。

    是了,皇后也是生过气的。她小的时候性格很顽劣,喜欢看别人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有一次姬澄实在是忍无可忍,推了她一把,结果他们谁都没注意后面是个斜坡,她脚下一滑,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还被假山磕破了头。

    这件事导致她发了三天的高烧,脑子浑浑噩噩的。而她病好后,又想找姬澄玩,却得知姬澄被他的母亲罚跪祠堂一天一夜,身体支撑不住,也生了严重的病。

    自那以后,姬澄似乎就再也没对她发过脾气了。

    以前没有在意过的细节如今越来越清晰,姜婵媛站在四季如春的温室里,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凉水,手心都渗出冷汗。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同桌的脸上,他也在注视着她,没有问她为何这样,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似乎有些嘲弄,又似乎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