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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变(三)

    沈冠扬看到来人,才安下心,忙道:“阁主,刚才我已成功暗算真镜,只是一时大意,被他反伤,但他用的是自毁之招,伤势极重,而且不少术师已被我拉拢,今夜没人再能阻挡您。”

    沈冠扬因说得激动,身上几处伤口又被牵动流血,痛得大呲了口气。不过他恼怒真镜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更完全消减了他仅存的一点愧意。

    黑袍术师把手覆在沈冠扬的右手背上,缓缓将修灵输入,只在刹那,他身上的各处伤口便止了血。

    沈冠扬拱手道:“多谢阁主大人为我治疗伤势。”

    黑袍术师却不接话,他转身眺望启曜都城的万家房舍,眼底的笑意深不可测,他蛰伏二十多年,今日终可报得大仇!他扬声笑道:“大将军,此刻即可入宫。”

    上官铁锋大喜,也高声笑和:“好,踏门入宫。”

    他这一声,身后兵士响应者无数。

    守门护卫忙起身让道,只盼待人走入,他们便逃出宇曜,以避祸患。

    铁蹄踏雪先行,跟着的是黑袍术师,再是一众术师,最后是乌泱的铠甲兵士。

    脚步声渐远后,只留十几具尸体横倒在宫门前。可怜守门护卫,不过想要活命而已。

    宫城内,乱迹顿来,闹声四起,长枪刀剑遇见宫人,一律杀之,不留活口。不多时,白茫茫的雪花,已被殷红的血染透了。

    天辰曜还在哄着他的妹妹,蓦地听到哭喊声大作,讶然地想宇曜宫守卫森严,什么时候会有如此悲声,何况今日还是他与妹妹的生辰。

    天辰暄也觉事态不对,迷惑地看着哥哥。

    教养婢子慌道:“两位殿下,你们在这里待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突然,听得门外脚步“咚咚咚”十分杂乱,天辰曜喝问道:“来人是谁?”他知宫内必出了什么变故。

    “殿下,是臣。”

    天辰曜惊疑不已,这威严的男声,不是上官将军吗?但他不是被父王派去镇守边界了吗?

    天辰曜沉吟问道:“是上官将军吗?”

    “殿下,是。”

    “将军,可见到宫中异动?”

    “臣未见。”

    天辰曜倒吸一口冷气,深知这上官铁锋如此举动,应有变故!

    天辰暄不满道:“上官将军,你不去拜见我父王母后,来这里做甚?”

    “是臣打扰了,公主殿下。”

    “吱”的一声,锦绣双门被劲风推开,映入天辰兄妹眼帘的是个满脸褶皱的黑袍老人,只见他眯着一双灰浊眼睛,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天辰曜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挡在天辰暄面前,壮着胆子问道:“上官将军,究竟何事!”

    上官铁锋进门恭敬地作了个揖道:“臣是受圣王之命来请两位殿下的。”

    天辰曜扫了眼上官铁锋,见他全身甲胄,佩剑未除,身边又跟着好几个黑袍人,心头突突地乱跳。

    天辰暄皱眉道:“上官将军,父王想见我和哥哥,一直是让宫人来通报的。”

    上官铁锋微笑道:“公主殿下,那是之前。”

    天辰暄尚未觉察异样,委屈心想她不过是和父王母后闹了脾气,他们竟要派大将军来请人!她走上前,犟着脾气道:“我才不要呢。”

    上官铁锋嘴角一扯道:“那恐怕由不得殿下了。”话音一落,他身后几个术师移形换步,已欺到天辰兄妹左右。

    天辰曜只感有几股强风侵来,又急把天辰暄拉到身后,他强自镇定道“上官将军,你这是为何!”

    上官铁锋又笑道:“殿下,臣并无歹意,只是奉命行事。”

    天辰暄虽平常娇纵了些,但人向来非常伶俐,此时也感受到了上官铁锋来者不善,不禁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天辰曜感受到妹妹的不安,回手轻轻握住,道;“暄,我们去吧,上官叔叔不仅是父王的得力大臣,而且他俩年轻时便是深交好友。你怎么能任性妄为,不给面子。”

    说完,他给站在一侧的教养婢子投了个眼神。

    教养婢子是从无数宫人中千挑万选的,自然机敏,立即会意。

    她躬身道:“那奴婢先行退……”

    但她话未说完,眼前便闪出一道红光,接着喉间一阵湿热,就没了意识。

    黑袍老人挥了挥袍袖,神色漠然。

    天辰兄妹大骇,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地之人,是这个黑袍老怪出的手,但上官铁锋纵容其作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

    天辰暄看着陪伴她十几年的婢子惨死于此,又想起她说过还有三年宫期,便能离开这重重宫墙,伤心不已,她怒瞪上官铁锋道:“上官将军,你竟敢杀我的教养婢子!”

    上官铁锋不置可否,道:“两位殿下,速速和臣离开,否则……”他目色凶光直露,已不遮掩。

    天辰暄咬牙接道“否则什么!”

    天辰曜却点头道:“好,我们兄妹和将军离开。”

    “哥!”

    天辰曜岂会不知上官铁锋此举必有歹意,但若不顺从,恐怕他和暄马上便会遭遇不测。只要存了性命,他相信父王母后,真镜国师必会来搭救。

    上官铁锋微微一笑道:“殿下,果真是识时务。”

    天辰曜紧紧地抓住天辰暄颤抖的手,安抚她的紧张。

    天辰兄妹跟在上官铁锋身后,走在通往议事厅的白玉廊中,宇曜宫城占地极大,所以路段也长。黑袍术师分散在他们四周,将其围住。

    天辰曜看着上官铁锋冷峻的背影,心想父王待他如手足,毫不芥蒂地将大部分天朗军权交到他的手里,却反助了他的滔天野心。今夜父王知道他要造反,又会多伤心。难道帝王之术就不该有信任,朋友可言吗!

    “哥!”

    天辰暄的害怕叫声把沉浸在思索中的天辰曜拉了出来,他目光一转,心惊肉跳。

    只见白玉廊边偌大的星辰广场上,白雪,污血,尸体三者重叠一起,满地遍布,竟无缝隙。今夜是他和妹妹的生辰,在广场上,不久前还聚了无数看热闹的喜庆宫人,如今却成了具具横尸。

    天辰曜愤恨到了极点,他没料到上官铁锋已然大开杀戒。那些尸体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天辰暄被眼前的血腥吓得发抖,只喃喃地道:“父王,母后……”

    天辰曜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他又何尝不呢。一路走来,他思量许多,猜想上官铁锋应是奈何保护父王的真镜术师和近卫不得,遂想以他们兄妹作为威胁。而父王因事出突然,故来不及把他们兄妹做好安排……

    又走过一段回廊,再折入一条宽敞甬路,天辰曜见到一片黑甲兵士和几十个黑袍术师围在天辰殿的丹墀前。以人头的密麻程度,从上到下,估量有上万人。他们站列整齐,毫不紊乱。与其相对的二十阶丹墀上,也站满了金甲兵士。他们手持长剑盾牌,也毫无乱象。

    大雪纷飞之中,一边是天朗国的玄甲军,一边是天朗国的金甲近卫。天辰曜心中悲哀,都是天朗的大好男儿,何至于互相残杀。

    天辰暄看到近在咫尺的天朗议事宫,强忍泪水,想着她才任性地和父王母后闹了别扭,此刻竟就不知还能否活命。她多希望时间能够回去,那她一定不会再闹任何脾气,不会让父王母后伤心……

    上官铁锋仰面朝向议事宫,厉声喝道:“臣上官铁锋带来了两位殿下,一同求见圣王圣后。”

    可他接连说了几遍,议事宫的金漆大门却仍紧紧关闭,丝毫不动。

    上官铁锋不免急躁,这议事宫的大门由天外玄铁所铸,易守难攻,还有不少金甲暗卫,半个时辰恐怕无法攻破。而他的大半兵士因避人耳目没有一起抽调,现正在回赶,除他之外,张昭行肯定得到消息带兵回援,就怕他增援神速,赶此之前,那事态又会有大的变化。他恼道:“天师,究竟何时才能动手。我听你言,掳来这两个小兔崽子,可天辰明还是龟缩在里,不为所动。事情再拖下去,要功亏一篑啊!”

    黑袍老怪阴恻恻地道:“大将军,不必急躁,看老朽的。”

    说着,他步步走近天辰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毒辣。

    天辰曜想要冲出去挡在妹妹身前,但他的双脚却突然像被灌了铁铅一般,无法动弹,原来上面箍了一道光圈。

    天辰暄盯着向她而来的黑袍老怪,想起他刚才残害人的手段,心惊胆颤。

    “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妹妹,听到没!有什么冲没我来啊!”

    天辰曜挣扎着怒吼,但他脚下被禁锢,丝毫难动。

    黑袍老怪越来越近,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天辰暄白嫩的脸上划过,笑道“公主殿下,眉眼如画,真是极美的样貌啊。”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说起好话,在人听来却更可怖。

    天辰暄感受着粗粝手指摩挲她的左脸,心中虽害怕,但一想到她身为王室的尊严和骄傲,便咬紧牙关。

    黑袍老怪轻蔑地看着这小丫头的逞强,在手指聚起一道长形红光。

    “啊!”天辰暄痛苦地大叫一声,在她的脸颊上,突然有滚烫的利刃划过,尖锐地割着她的皮肉。

    但见黑袍老怪的手指从天辰暄的眼角划至鼻边,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天辰暄痛得泪水涔涔,但仍不求一声。

    黑袍老怪微惊道:“我这骇火刀不知多少大老爷们也受不住,小丫头你倒是坚强。”

    “老怪物,我是天朗未来的国主,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妹妹,不要伤害她啊……”

    天辰曜从小疼惜妹妹,不忍她受一点委屈,此刻恨得双眼喷火,大喊大骂。

    上官铁锋冷笑道:“议事宫墙上有个小洞设了望镜,天辰明就在那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受苦,真是越贪生怕死的越沉得住气。”

    黑袍老怪劝道:“公主殿下,你开口求人搭救,老朽就放过你。”

    天辰暄只觉脸上的灼痛越来越剧烈,如刀似火,侵吞着她的肌肤。

    “我这骇火刀留下的火疤,无论你用何种药敷,都愈合不了。再如花似玉的人,脸上多几道这样的疤,也变成丑八怪了。”

    黑袍老怪继续诱吓着,但天辰暄无论多么痛苦,也只咬牙不语,她明白要是自己开口求饶,必然会使父王母后陷入两难境地!

    天辰曜在旁看着,又伤又怒,恨不得和这黑袍老怪拼死一搏。

    “好,有骨气。”

    黑袍老怪又在天辰暄右脸划了一道血口,见少女始终不肯求饶,不禁有几分赞赏。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丹墀上的金漆大门缓缓打开,不怒自威的声音飘然而出:“上官铁锋,放过我的儿女。”

    琉璃光影从宫内射出,笼着漫天飞雪,一个玉冠龙衣的中年男子踱步走出,尽管此刻贼人逼近,他依然毫不失色,而随他出来的绝色女子,已是满面泪痕,她哭道:“曜儿,暄儿,父王母后来了,不要怕……”

    “父王,母后!”天辰兄妹异口同声地大喊,都带了哭腔。

    上官铁锋见人已被逼出,大喜道:“臣恭候圣王多时了。”

    圣王镇定道:“上官将军,本王待你如兄弟,你却要弑君造反,真是糟蹋了我们几十年的交情!”

    上官铁锋闻言冷笑道:“好一个待我如兄弟。圣王,你可还记得这王位是谁帮你夺的。我自以为对你忠心耿耿,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削我兵权,弃我姊妹,是我上官铁锋瞎了眼,当初助你。”

    他说到愤慨处,抽出腰间长剑,咣的一声架在天辰曜的脖颈上。

    “天辰明,这区区几百金甲军不值一提,而至臻盟也已在我的控制之下,你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既然这王位是我率军为你抢到的,现在,我要收回去了。”

    圣后心如刀割,尖叫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有什么事,都可以谈。”

    天辰暄也哭道:“不要伤害我哥哥。”

    上官铁锋嗤笑道:“好,我们可以谈谈。”他的鹰眼精光一闪,已打定主意一个活口不留。

    天辰曜见父母因他受制,心乱如麻,害怕,愤怒,勇气全缠到一起,他大叫道:“父王,母后,不要管曜儿,不能让乱臣贼子得逞。”

    圣王眸光坚定,他刚才已做好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