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暗流

    马特在大唐待的时间较短，并不明白这一提案背后的意义。

    但艾丝美拉达武德四年就应召来到长安，加入洛阳天策府预备军，尽管直到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之前她都只作为训练兵存在，从未参与过作战，但朝廷对奇武人的态度她比马特更清楚。

    就如同此次水天狱防御作战，尽管嘴上褒奖了督武司，却还是马上将工作转手给了兵部。

    不信任。

    将督武人的工作转手，又请求其他地区督武人援助，两件事同时发生，脱离了她以往的常识。

    艾丝美拉达忽然理解了林雷的话——大唐一定会亡在奇武人手中。朝廷原来如此忌惮奇武人。

    但李轻尘接着说：“不过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提案被驳回了。”

    “是今日的水天狱被破一事？”艾丝美拉达向一侧耷拉着头，想起云心晓来到长安督武司后，十楠、马特和她间接与真武会交锋多次，有人险些送命，却换来朝廷如此举棋不定的态度。她开始理解了像林雷和谷天这样的前天策府优秀人才，为何对朝廷如此怨恨。

    “就在朝廷举棋不定之时，真武会恰好就行动了，然后战况乐观，提案就取消了？”结合每次关键时刻出现的突发状况，马特懂了此事的深意——朝廷里分明是有真武会的内应。

    “对吧？你们也这样觉得！真武会的行动时机和尺度简直恰到好处！”李轻尘快速踱步道，“朝廷认为，今日一战督武司确实贡献很大，但实际情况是玄甲军今日表现的维稳能力更让圣上赞赏。那些老头子相信，目前的情况并不需要那些桀骜不驯的武林中人。”

    艾丝美拉达冲李轻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马特也尴尬的别过头，不相信那些高层人士会说出这种没有常识的话。

    其实三人都知道，隶属于兵部的玄甲军虽然不由奇武人组成，但是四位百人长和四大统领却还是奇武人。这种说法无异于否认了奇武人存在的意义。

    “而且，大唐的奇武人之中依旧暗藏党派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希望奇武人过多介入玄甲军对五天镇魔狱的内部管理。所以目前看来，诸位新进的外邦督武人没有党派背景，可以说是最受信任的一批奇武人了。”

    马特想起会前在府中汇报工作时，李轻尘将今破军的档案交给了他，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幽州督武司司长，罕见绝学的大成者，如此优秀的前辈为何会落得牢狱之灾？

    正是因为党派暗斗。

    今破军自幼流落街头，偶遇一高人赏识其奇骨资质，传授绝学“兵魂献祭”后得以瞑目。“兵魂献祭”乃御技绝学，需要将内力散出体外，凝聚为刀剑，由于战斗中刀剑碰撞使内力耗散极快，几乎无人能够正常使用在战斗中，高人一度担忧无后继之人。而更可怕的是内力凝聚的刀剑并非信手拈来，而是需要用阳寿献祭，借用亡魂的刀剑。今破军的三十六把刀，就来自死去的三十六名友人，献祭了他三十六年的阳寿。

    这三十六名友人，在玄武门之变后，因不满李世民的作为和统治，随欲夺权的太子旧臣发动幽州兵变，后被幽州督武司亲手镇压，最终被判死刑。今破军因与此三十六人关系密切，不再受朝廷信任，被打入火天镇魔狱长达六年之久。

    同为司长的马特渐渐觉得，从事督武工作或许并不能满足自己的武学追求。他同云心耀一样，认为习武就是要保护弱小，除掉世间的大不义。但此刻他忽然感觉他的工作仿佛本身就建立在一种不义的统治上。

    “水天镇魔狱到底关着什么人？让朝廷不惜击杀前天策军也要保证牢狱不被攻破？”艾丝美拉达问。

    “非常抱歉，这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机密，其危险程度相当于百万叛军。而目前在朝廷眼中，奇武人就属于外人。”

    艾丝美拉达打量着这个新上任的武部尚书。白天任务中还讳莫如深的机密，现在却轻易从他口中得知。

    “遭了！李某本该只透露会议提案，没想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某想到什么说什么，诸位以后还是少问这些掉李某脑袋的问题！”李轻尘转过身，朝着皇宫的方向叩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房顶应该没有人偷听吧……”

    “没有，房顶只有本姑娘。”艾丝美拉达轻轻跳下来，摆摆手，“走了，回去养伤了。回见了各位。”